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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174節

    謝彥開也不理她,徑直起身去了書房。謝韞嘆一口氣,回房叫丫鬟從角門繞出去,給懷安捎句話。

    懷安正揣著袖子,靠著馬車苦等,等來了謝韞身邊的丫鬟語琴。

    “沈公子,我們小姐讓您不要再來了。”語琴看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直接在國子監搞我們老爺。”

    懷安想了片刻:“她說的是不是‘搞定’你們老爺?”

    語琴回想一下:“是。”

    懷安松了口氣:“我知道了。”

    ……

    懷安回到家,爹娘一切照常,卻真的不管他娶媳婦兒的事了,他知道爹娘想借機教他做人,只好不等不靠,積極地自己想辦法搞定未來岳父。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夜,直到寅時也不肯停歇。今日例行會講,又是雨天路滑,謝彥開便提早兩刻鐘出門,鉆進馬車。

    車夫遲遲沒有動靜,片刻,車簾再次被掀開,隨著秋風雨絲灌進來的,還有一個大活人。就著昏暗的天光,才看清是沈懷安這個臭小子。

    謝彥開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板著臉開口:“你上來干什么?”

    “蹭您的車去上學。”懷安賠笑道。

    “下車。”

    懷安就不下去,車夫卻突然催動馬車,緩緩朝胡同口的方向行去。

    謝彥開冷笑:“你給車夫塞了多少銀子?”

    “二兩。”懷安老老實實道。

    謝彥開倒抽了一口冷氣:“你可知道他每月月錢多少?”

    懷安繼續賠笑:“謝伯伯,這不重要。”

    謝彥開忽然喝一聲:“停車!”

    車夫迅速勒緊了韁繩,馬車在大街口停下。

    “這車租給你了。”謝彥開二話不說,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哎!謝伯伯,您慢點!”四下漆黑一片,懷安手忙腳亂中摸到一把雨傘,跟在后面跳下馬車。

    “別跟著我。”謝彥開走在昏暗潮濕的街道上,長隨追在后頭。

    懷安小跑跟上去,撐開雨傘替謝彥開擋雨:“我不是怕您淋雨嗎?”

    謝彥開冷哼一聲。

    “謝伯伯……”

    “別叫我謝伯伯。”謝彥開道。

    “哦,”懷安順桿爬,“岳父。”

    謝彥開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瞪他一眼斥道:“不許亂喊。”

    “泰山。”

    “泰山也不行!”

    “爹爹~”懷安干巴脆。

    謝彥開平地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一跤。

    第176章

    “您看您看, 雨天路滑,還是讓懷安扶著您走吧。”懷安道。

    謝彥開拂開他的手:“沈懷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懷安瞥見街旁的餛飩鋪子開門了, 店面狹窄,門前兩張方桌,幾條板凳,撐起割草棚子遮風擋雨, 桌椅板凳都是油膩膩的,一看就是尋常百姓填肚子的地方。

    “爹,咱們坐下來吃碗餛飩, 您就給我一頓飯的時間, 聽我解釋嘛。”

    “不許亂叫!”謝彥開冷聲道:“我要真是你爹, 早打斷你的腿了!”

    懷安沒臉沒皮的笑著:“您以為我爹不打嗎?不過沒關系, 我從小腿多。”

    謝彥開:……

    懷安將謝伯伯拉進了餛飩鋪,老板殷勤的翻下兩條長凳,懷安偏與謝彥開擠著一條坐。店老板眼睛滴溜溜直往謝彥開的官服上瞟, 似乎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大的官。

    懷安點了兩碗餛飩, 兩個餡餅,懷安從荷包里掏出十幾文錢遞給店老板,讓他再拌個爽口的小涼菜上來。

    “好嘞!”老板應聲而去。

    懷安一轉頭, 發現謝彥開正在審視著自己。他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細布的生員襕衫:“怎么了?”

    謝彥開納罕道:“隨手塞給車夫二兩銀子, 居然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懷安笑道:“該省省該花花。”

    “坐到那邊兒去。”謝彥開嫌棄道。

    懷安從善如流,繞到離他最近的一條凳子上坐下。

    “謝伯伯, 您聽我解釋。”懷安道:“我與韞meimei最后一次見面才是六七歲, 時隔十年, 您中間還外放了七年,真的已經記不清了。”

    “后來meimei在東交胡同開私塾, 與我的書坊只有一街之隔,我們才重又見面,當時只覺得她很眼熟,完全沒想到她是當年那個圓咕隆咚的小meimei啊。”

    謝彥開又瞪他一眼,敢說他女兒圓咕隆咚。

    “小孩子嘛,圓圓的可愛,我當年也圓咕隆咚。”懷安賠笑道:“我要是有您和我爹一半的好記性,也就不會有這個誤會了,可是您從小看我長大,知道我忘性特別大,meimei當年比我還小,就更記不住了。”

    “我們再次見面,又以別名相稱,她以為我是商賈人家的兒子,我以為她是私塾先生的女兒。我們的一些所聞、所思、所感都十分契合,一來二去就產生了一些天長地久的念頭,我便急著去求父母去向私塾先生提親——正是您那天撞見的。誰成想大水沖了龍王廟,本來好好的一樁婚事,就這樣被我搞砸了。”

    店老板端上餛飩和涼菜,謝彥開不置一詞,一勺一勺的吃起了餛飩。

    懷安緊張的手心冒汗,可是干看著別人吃飯不禮貌,只好陪著吃幾口,全卡在喉嚨口下不去。

    謝彥開擱下碗,懷安也擱下碗。

    “你小小年紀,懂什么婚姻。”他說。

    “我懂。”懷安積極回答:“就是兩個人,有足夠的錢,有共同的理想,對彼此又很仰慕,就會渴望對方成為自己一生唯一的伴侶。”

    謝彥開險些嗆著,什么亂七八糟的……

    懷安察言觀色,見謝彥開并沒有生氣,大著膽子說:“謝伯伯,我是來求您老人家原諒的,至于婚事,還當以父母之命……為主,只是我和韞meimei兩情相悅,我們小輩的心意,也請您酌情體諒一二。”

    謝彥開輕哼:“油嘴滑舌。”

    懷安笑道:“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只是嘴上有點聒噪,心地有多純良,您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謝彥開絲毫不給面子。

    懷安不急不惱,依舊賠笑:“是,倘若有人想娶我的女兒,他就算發毒誓一輩子對我女兒好,我也斷然不會相信的,古話怎么說來著,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嘛。”

    謝彥開氣的直想笑:“好賴話都讓你說盡了。”

    懷安趕緊為謝伯伯夾菜:“您不生氣了吧?”

    謝彥開沒有接話,慢慢的將碗中餛飩吃得只剩湯底,然后開始喝湯。懷安的小心臟就這樣被慢條斯理的反復□□,這時才知道狀元和探花的區別,老爹氣急了只會打人,心理威壓才能讓人破防啊。

    終于,謝彥開開了尊口:“我這個女兒,很有些不同。”

    懷安抬起頭來。

    “她從五歲起跟著三個哥哥讀書,讀到十二歲,可以說要詩就詩,要賦就賦,就連八股時文也寫的比哥哥們要好,身邊的人常開玩笑,說她將來必是個女狀元。誰想她當真了,收拾書箱,打算跟她三哥一起報名參加縣試,被她三哥嘲笑一番,才知道女子是不能參加科舉的。她那天哭的,兩眼都腫成了核桃,我和她母親瞧著心疼,那幾年時常帶她出入公門,也極少限制她外出,加之江南民風開化,養成了今日的性子。”

    懷安暗自唏噓,他這才明白,為什么謝韞要讓更多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讀書。

    名門閨秀有機會識文斷字,也大多服務于婚姻,只有讓更多的女子讀書和工作,才有可能找到一條新的出路。

    又聽謝彥開喟嘆一聲:“你可知道,你肆意揮霍的機會,是很多人生來就無法觸碰的。你說與她投契,卻不知道,韞兒從小就愛讀書,嗜書如命,你從小什么德行,不用我說吧?”

    他說這句話的本意,是想激勵懷安,引導他下個保證,端正態度,求娶功名,他也可以順坡下,默許他父母再來提親。

    誰知懷安一臉誠摯的向他保證:“我知道的,謝伯伯,韞meimei喜歡讀書,我就給她布置一間大大的書房,塞滿各種書籍。她要是不嫌煩,我還可以燈下陪讀、紅袖添香……”

    “噗——”謝彥開一口餛飩湯噴出,嗆的直咳嗽。

    懷安忙掏出手帕,給未來岳父撫胸拍背,擦凈官服上的湯汁:“您別激動,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謝彥開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這孩子都不是不上道的問題了,完全就是在騰云駕霧。

    他好歹緩過這口氣,拂開懷安的手,訓斥道:“還紅袖添香,你索性等她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吧。”

    懷安這才明白自己會錯了意思,忙道:“我當然也要用心讀書啦。”

    謝彥開冷哼一聲:“記住你這句話。”

    懷安忙不迭的點頭。

    謝彥開又道:“剛剛說到哪了?”

    “紅袖添香。”懷安道。

    謝彥開都想抽他了。

    “韞meimei有些不同。”懷安忙改口道。

    謝彥開點點頭,接著道:“她四歲時就抗拒纏足,也不肯學針黹女紅。”

    “伯伯,我也沒有纏足,也不會女紅。”懷安道:“不是跟您抬杠,只是這些如果是什么好事,為什么男人不去做呢?”

    謝彥開本想將丑話說在前頭,聽到懷安這樣說,反倒有些意外。

    于是搖頭道:“你說這話,多少有些何不食rou糜了。你當民間女子愿意纏足嗎?只是這些年,民間纏足風氣之盛,甚至關系到了婚配。”

    “可是我jiejie也沒有纏足,也都找到了良配,我meimei也沒有纏足,以后我們的女兒也不會,倘若一個男子介意這個,不是人云亦云的蠢人,就是包藏禍心的yin棍,這樣的男人有不如無。要知道連宮里的娘娘進宮時都要放足,可見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不但可笑而且殘忍。”

    懷安分析的頭頭是道,最終給出一個解決方案:“等您或者我爹什么時候做到內閣首輔,就發一條政令,叫民間廢止纏足!”

    謝彥開一臉無語,這孩子是有點志向的,但不多。

    “你怎么就不能立志好好讀書,將來自己做首輔呢?”

    “人貴有自知之明。”懷安笑道:“我的爹們如此厲害,我實在沒必要為難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