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150節
“今年務必收收心,把字練好, 至少要工整端正, 否則你根本應付不了國子監的課業。我放在你桌子上的程文,你只看破題和承題,看過幾十篇, 再慢慢試著寫……” 懷銘突然發現, 需要叮囑的話實在太多。 懷安趕緊道:“知道啦知道啦。” “別嬉皮笑臉的,明年進了國子監, 就知道大哥的用心了。” 懷銘在翰林院的同僚中, 有三位出自國子監率性堂, 學識文采極佳,他生怕懷安入學后跟不上進度, 吃虧受罪。 懷安卻說:“大哥你站在山頂,看到的樹都是最高的,其實漫山的草木都活的很好。” 懷銘笑罵:“歪理倒是不少,挨板子的時候別回家哭,大哥敬你是條漢子。” 懷安不以為意,誰會要求一個蔭補入監的官二代有多大學問?更何況國子監祭酒陸伯伯,那是大哥的親岳父,看著他長大的親大爺,怎么可能不罩著他呢。因此只是嘻嘻哈哈的應著,讓大哥少啰嗦幾句。 懷銘與同僚和舊友們一番寒暄,才在扈從的簇擁下登船,站在甲板上深深作揖,與眾人道別。 官船緩緩駛離碼頭,向南行去。 …… 五月初,暑熱席卷京城,同樣是通州碼頭,榮賀和懷安同乘一輛馬車,帶著一隊身著便衣的禁軍,一大早便等候在碼頭渡口外。 通州碼頭已被州衙提前清空,寬闊的運河上緩緩駛來一條巨大的官船,官船靠岸,身著便服的宮女太監率先下船,片刻,從船上走下一個端麗貌美的婦人。 “姑母!” “殿下。” 榮賀和懷安迎上前行禮。 溫陽長公主衣著雍容,卻并不高調,沒有著華服鳳冠,也沒有攜帶儀仗,顯然并不想大張旗鼓表露身份。 船上抬下幾架華麗的轎子,在碼頭上堪堪停穩。 回到闊別已久的京城,溫陽自然高興,又看到太子一身錦緞的圓領袍,尋常富家子弟打扮,候在碼頭親自迎接,身旁還跟著個俊朗的小少年。 她笑道:“喲,這是誰家的兩個小子,一年不見快比本宮還高了。” 兩人笑著,又朝溫陽公主打了個躬,榮賀十分貼心的問:“姑母一路舟車勞頓,是先進宮,還是先回公主府休息?” 溫陽還未答話,八個嬤嬤從船上下來,為首的懷里抱著一個襁褓,旁邊的嬤嬤撐著一把遮陽傘,走起路來四平八穩,絲毫不見晃動。 懷安暗嘆一聲,好功夫哇!榮賀嘴巴張的卻能塞下個雞蛋。 夏日的緣故,襁褓極為單薄,露出嬰兒稚嫩白皙的小臉,被遮陽傘映的紅撲撲的,顯然已經足月了。 “姑母,這個……那個……”榮賀張口結舌,變聲期嗓子本就沙啞,一下子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 “什么這個那個,這是你的小表妹啊。”溫陽道。 “啊?”榮賀像被雷擊了似的,正要再問什么,被懷安拉到一邊。 懷安雖也驚訝,但很有眼力見兒,低聲提醒他:“大人的事,不該問的不要問。” 榮賀硬生生將滿腹疑問吞回肚子里。 護送溫陽長公主鳳駕回到公主府,兩人便要進宮向皇帝復命,榮賀還是多嘴問了一句:“姑母,表妹的事……能不能對父皇說?” 溫陽已經換上一件繡蟲草的對襟立領袍,淺黃色的織錦馬面裙,雍容華貴,神態自若:“當然能說了,姑母本就要派人進宮報喜的。” 榮賀訕訕告退,一腦門子官司。 “怎么啦?”懷安問。 “眾所周知,一個人是生不出孩子的。”榮賀道。 “這不是廢話嗎?”懷安笑著,踢飛了地上的一顆石子兒。 “你不了解我姑母,她當年頂著那么大的壓力,也不肯跟我姑父生一個孩子,她處心積慮把我姑父送到三千里之外,就是因為厭極了他,如今反倒生出個孩子來。”榮賀搖頭:“不可思議,無法理解,難以置信。” “重要嗎?”懷安笑道:“她娘是長公主,她爹當然是駙馬了。” 進宮的路上,榮賀一會兒猜測孩子是路邊撿來的,一會兒猜測姑母被姑父迷*jian了,一會兒又猜測駙馬不忠,在禹州養了什么外室…… 懷安靠著車壁直嘆氣,這孩子,怎么鉆起牛角尖來了。 穿過后三殿的甬道,他們來到皇后居住的坤寧宮。 皇帝和皇后設了家宴準備給長公主接風洗塵,卻被告知長公主沒有進宮,徑直回公主府休息了。 皇后還當她是舟車勞頓累壞了,有些擔憂的問:“你姑母身子可好?需要傳太醫過去?” “應該……不需要吧……不過也沒準,或許用的上……” “你這孩子,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皇帝放下手中的經卷。 “姑母她……可能剛出月子,所以還是遣太醫去請個平安脈吧。”榮賀道。 “月子?月子是什么地方?”皇帝一時沒反應過來。 皇后卻已然站起身,屏退殿內的宮女太監:“你姑母她……有孩子了?” 榮賀點點頭,皇后難以置信,再看向懷安,懷安也跟著點頭。 皇帝手中的書卷“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倏然起身敞開殿門,命陳公公準備,他要出宮。 “陛下,陛下稍安勿躁,奴婢這就去準備。” “不必準備扈從儀仗,朕要微服出宮。”皇帝說著,已登上步輦,擺駕乾清宮。 “陛下,陛下……”陳公公追在后頭,額頭豆大的汗滾落,天子只有在逃難的時候才不帶儀仗啊! 皇帝哪還管得了這么多,他只道meimei帶著那個牛鼻子游山玩水去了,誰成想真搞出個孩子。 …… 溫陽公主好像早已猜到圣駕會來,從門口便有人迎候,層層報進公主納涼的水榭之中。 溫陽長公主懶洋洋的靠在窗邊的軟榻上,欣賞湖中美景,宮女正給她剝葡萄,旁邊一張小床,躺著個足月的小嬰兒,漆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打量新環境。 聽說皇帝來了,身邊的女官和宦官跪倒了一片,兩手撐地顫顫發抖,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陽壽就到今日了。 溫陽卻不緊不慢的起身,笑嘻嘻的給皇兄行了個禮,如少年時親昵的拉著他坐下:“皇兄怎么親自來了?” “朕能不來嗎?!你這都鬧出人命來了!”皇帝瞪她一眼,才打發宦官女官們一律出去。 “人命?”溫陽笑了,四下看看:“都活的好好的,誰出人命啦?” “朕,朕要出人命了!”皇帝氣的眼前陣陣發黑:“你好大的膽子,這么大的事也敢先斬后奏!” “多大的事?”溫陽不緊不慢的笑著:“meimei一個有夫之婦,生個孩子也算大事?” 皇帝瞥了一眼小床上的嬰兒,恰與她漆黑的眸子看了個對眼。 “李仁那對瞇縫眼兒,要是能生出這個品相,朕,朕……”皇帝怒指著嬰兒床:“朕把這張床吃了!” 溫陽嗤的一聲笑了,床上的嬰兒似乎感受到不太友善的氣息,張嘴啼哭起來。 乳母嬤嬤們被皇帝攆出去了,溫陽親自將孩子抱起來拍哄。 皇帝瞧著meimei抱著孩子,滿目慈愛,心底五味雜陳:“這個孩子……你要留也可以,但是周息塵那個牛鼻子,朕必須遠遠發落掉。” 溫陽杏目圓睜:“不行,我不同意!” “朕沒殺了他已經算是仁慈了!”皇帝道。 溫陽道:“行吧,你把他發落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要是殺了他,我就帶著孩子下去找他。” “你……為了一個外人,你跟皇兄這么說話?” 皇帝的心啊,拔涼拔涼的。 “你非要留他在京城,就把孩子送走,兩個人只能留一個,你自己選。”皇帝道。 溫陽二話不說,將剛哄好的娃娃往皇帝懷里一塞:“喏,給你,送走吧。” 皇帝被噎得說不出話,低頭看著襁褓中的女嬰,白皙的皮膚,粉撲撲的臉蛋,正忽閃著大眼睛,伸著小手抓他發冠上垂下的絳穗。 血脈是與生俱來的,何況眼前的女娃讓他想起曾經夭折的幼女,心瞬間融化了。 “無賴你真是!”皇帝抱怨了一句,抱著孩子在懷里哄逗片刻,果然咧開嘴吐著舌頭笑了。 從公主府出來,陳公公問皇帝有何吩咐。 “去宗人府,宣左宗正入宮,要趕緊先將名分定下來。”皇帝道:“駙馬李仁重病,遣醫官赴禹州診脈……也不要病的太重,修養個三年五載不要胡亂說話即可。還有!可千萬別讓他死了。” 萬一再來個老二老三,怕會要了他的老命。 “是。”陳公公會意,回到宮中便下去安排。 懷安腳底抹油,已經出宮了,榮賀躡手躡腳的從他面前經過。 “你站住。” 榮賀停下腳步。 “你……”皇帝支支吾吾的問道:“你這么大的時候,都玩些什么?” 榮賀險些跳起來:“兒臣真記不住哇!” 皇帝揉揉眉心,真是氣糊涂了,改口問:“你meimei這么大的時候呢?” 榮賀笑道:“無非是撥浪鼓、手搖鈴,她才多大呀,玩不了什么的。” 皇帝嘆了口氣,叫來劉公公:“長公主府誕女,照例賞賜吧。” “是。” 榮賀又問:“父皇,表妹取名了嗎?叫什么?” 太監取來筆墨,鋪開一張宣紙,皇帝提筆寫下“承歡”二字。 第153章 榮賀一呆, 他的meimei乳名叫承寧,可惜當年先帝不待見祁王府,年幼的meimei等不及賜封號、入宗譜, 就夭折了,至今提起來,只怕大多數人不知道祁王府有這樣一個孩子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