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95節
公差乙正要點頭,忽聽趙宥發出一聲長而凄慘的哀鳴,吐出一口鮮血,在地上抽搐一陣,抓出一串串鮮紅的手印,不動了。 公差上前試探鼻息,郎中蹲下來把脈,都說:“氣絕身亡了。” 趙宥死狀極慘,死因蹊蹺,京城最好的仵作也沒能查出死因。 但連懷安都猜得到,無非是自殺和他殺兩種可能,如果是畏罪自殺,從都察院回來就自殺了,不會等到現在,因此被滅口的概率更大一些。 試想一下,一個人的手下掌握他無數黑料,又處在隨時被提審的狀態,該如何選擇,不用想也知道。 當然,趙宥人是死了,不代表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皇帝當即下令抄家,房產、田產、金銀財物盡數充入國庫,直系男丁流放充軍,女子罰入教坊,幼童充入內庭。 這是后話。 說回太后壽宴。 一行人簇擁著太后回到壽康宮,宣召命婦覲見,前來祝壽的貴婦們便魚貫而入。 午門外恭候的命婦足有數百人,進入殿中的卻只有二十個,懷安一陣失望,但轉念一想,數百人也不可能全部擠進殿內,能在最前排祝壽的婦人,除了幾位公主外,當屬鄭閣老的夫人最為清貴,峩國公的夫人最為顯赫,其余也都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非富即貴。 目標客戶嘛,不求多,但求精。 看著這些雍容華貴的婦人們,懷安瞬間將方才緊張的情緒拋之腦后,巴不得立刻拿出香皂開始他的演講——只要得到這些貴人的認可,何愁招牌打不出去? 太監唱拿出禮單,當著眾人的面唱名,無不是奇珍異寶,珍貴字畫。 唱完禮單,輪到祁王一家獻上賀禮,祁王及王妃奉上手抄的經文和繡在屏風上的《百仙賀壽圖》,都令太后眉開眼笑。 榮賀獻上的是親手親手打磨的菩提子佛珠,并悄悄伏在太祖母耳邊對他說,晚上還有驚喜,太后被他憨態可掬的模樣逗樂:“你父王說得對,確實是個小皮猴子?!?/br> 榮賀渾不在意的傻樂,又道:“懷安也為您精心準備了賀禮?!?/br> 懷安用力點頭,宮人獻上一個精致的大漆盒子,盒蓋上繪制著“松鶴延年圖”,端到太后面前打開,只見盒內被分為九格,每一格放著一塊精致漂亮的點心。 殿內笑語一停,眾人表情各異,心說孩子不懂事,身后的大人也不懂事嗎?太后的壽禮怎么能送吃食呢? 皇家掌饌與司饌都是由專人負責,如果隨便一個人提著一盒糕點就能讓太后品嘗,皇家有多少人口也被毒死了。 太后身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監湊上來,輕聲細語的問懷安:“沈公子,你確定這是送給太后的壽禮,沒有拿錯吧?” “沒有。”懷搖頭安道。 鄭遷的夫人是最擔心懷安的,起身對太后福一禮道:“還請太后恕罪。懷安年紀小,大抵有所不知,太后面前是不能贈送吃食的。” 后半句是對懷安說的。 太后見不得眾人這般為難一個孩子,笑著替懷安打圓場:“不知者不為罪,況且稚子童心,就是要天真懵懂才可貴?!?/br> 言罷,請鄭夫人坐下。 懷安賣足了關子,才站出來,站在大殿中央解釋道:“其實這不是吃食,是懷安精心研究一個月,為太后準備的壽禮——香皂。” 四下議論紛紛。 “香皂?”有人提出:“可是皂莢的皂?” 懷安點頭道:“是,但它比皂莢的清潔力強數倍,而且不傷肌膚。早起用它潔面,飯前用它凈手,睡前用它沐浴,干凈而不干燥,還能留香一整天。” 眾人的議論聲大了幾分。 太后聽了這話,輕輕捏起一塊香皂,發現真的不是糕點,有點蠟燭的質感,觸手滑膩,過手留香。 且一盒九款,各有各的香氣。像艾葉的清香,牛乳的奶香,茉莉的茶香,桂花的香甜……尤其是那粉紫色蓮花形狀的香皂,竟散發著檀木的溫潤幽香,令人心曠神怡。 她又拿起一塊桂花皂,居然還是上下兩層,上層如琥珀般透明泛黃,下層如凝脂般潔白,對著光看,竟有桂花封于其間。 她看慣了無數奇珍異寶,竟對眼前的香皂愛不釋手起來,片刻只見堂下眾人都帶著好奇的目光,便命太監端下去給她們傳看。 太后一早對著皇帝和一眾命婦假笑了半天,此時才露出由衷的笑容,喚了一聲:“懷安?!?/br> “在呢在呢。”懷安樂呵呵地湊上去,不是他刻意逢迎討好太后,如果說前世還有讓他留戀和記掛的人,那就是外婆了,弟弟剛出生的兩年,爸媽分身乏術,就把他送到了外婆家,外婆對他特別好,那是他人生最幸福的兩年。 所以懷安對這樣和藹可親的女性長輩,總是忍不住親近。 太后越看越覺得這孩子乖巧伶俐:“好孩子,你是怎么想出這件東西的!” 懷安道:“剛得知太后壽宴的時候,懷安做了個夢,夢里有個老神仙對懷安說了一道秘方,可是太過復雜,夢醒便記不清楚了,只好慢慢摸索?!?/br> 說著,懷安的目光變得堅定而充滿使命感:“雖然歷經重重困難,但懷安憑借著頑強的毅力和聰明的頭腦,還是完成了這項研究!” 說著,又換回小狗腿子般的笑容:“這樣想來,原來是托太后鴻福呢!” 太后入宮近六十年,早已習慣了宮里莊重謹慎的氛圍,頭一次見到這樣古靈精怪的孩子,自夸與拍馬屁隨意切換。她強自忍笑,對懷安道:“你這般用心,又有……頑強的毅力和聰明的頭腦……” 太后說著,話音一頓,終于忍不住朗笑幾聲,惹得滿堂命婦話語聲一停,好奇的轉身,窺探太后的笑顏,然后不明所以的陪著笑。 太后瞧著懷安,越瞧越喜歡:“懷安這份壽禮,哀家最喜歡,當賞,重賞!” 榮賀原本也在圍觀香皂,聽到太后要重賞他兄弟,興沖沖的坐回椅子上,滿臉期待。 可太后略一遲疑,喃喃道:“尋常金銀珠寶與這香皂相比,太顯俗氣,平白辱沒了這份心意……” 許三多和劉斗金聽得瞳孔發顫——別呀!怎么會有人嫌錢俗氣???拿真金白銀盡情地辱沒他們吧! 太后苦思冥想,也沒能想出與香皂相匹配的賞賜:“這樣吧,懷安,哀家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只要不違背規矩法度,只要哀家做得到?!?/br> 眾人驚詫過后,又陪著笑,各懷心思的揣摩。首先這孩子出現在壽宴上就很不合常理,莫非沈司業立了大功要升官?莫非圣心已變為偏向祁王? 當然,她們也有共同的想法——這香皂確實是好東西,不過懷安說的那樣玄乎其玄,她們倒是不相信的,聽說江南富庶,有不少北方見不到的好東西,或許這香皂就是安江縣特產,又或許價格昂貴、工藝復雜,并未廣泛使用,總之回去一定要派人好好打聽打聽。 太后這樣一說,壓力卻給到懷安了,他又不能明喊著要錢……他倒無所謂,他爹還得要臉不是? 該要些什么賞賜呢? 懷安揚起小臉,恰看到中堂懸掛的匾額,忽然靈機一動,對太后說:“娘娘,懷安想請娘娘試用香皂洗手,再為它題一副字?!?/br> 懷安小算盤打到飛起,既然沒有錢拿,那就只好請太后親自帶貨了! 第97章 話音一落, 四下啞然。 常與太后走動的命婦都知道,太后從年輕時就極在意自己的雙手,常常說“手如柔荑”, 是女子的第二張臉。 太后洗手所用的胰子,是太醫院獨有的配方特別調制的,加入了許多護手的藥材,除此之外, 還經常用羊乳杏仁膏敷手,以達到養膚的目的。因此她雖已到了古稀之年,一雙手卻保養的勝似四五十歲的樣子。 太后這樣珍視自己的手, 怎么可能隨便實驗這等聞所未聞的東西? 祁王怕懷安受斥責, 忙出聲制止:“懷安, 不得放肆?!?/br> 太后反倒慈藹的一笑:“無妨, 也快入席了,哀家幫你試一試?!?/br> 懷安笑逐顏開,眼看著宮人奉上凈手用的琉璃盆, 以及裝有香皂的漆盒。 太后沾濕雙手, 懷安從中選出一塊蜂蜜杏仁皂,交到宮女手中,解釋道:“香皂的用法與胰子差不多, 都是沾水后揉搓, 打出泡沫后揉搓一會兒,再用清水洗凈。” 眾人的目光聚焦于太后的雙手上, 只見這香皂產生的泡沫比胰子更加豐富綿密。 這種關鍵時刻, 榮賀怎能不給好兄弟捧場?于是他表情夸張的叫道:“哇哦!這泡沫太細膩了叭!” 祁王被兒子一驚一乍的嚇了一跳, 再偏頭看向王妃,只見她正專心盯著那塊吐泡泡的香皂。 作為現場唯一的成年男性, 祁王滿心不解,泡沫有什么好看的? 香皂散發出蜂蜜杏仁的甘香,令人心神舒暢。 榮賀接著喊:“哇哦!這味道太香了叭!” 一眾命婦雖依然保持禮儀,卻按捺不住目光中煥發出的異彩。 祁王更是一頭霧水:香嗎?可能有點吧,但問題是……有什么好激動的? 太后用水沖凈,擦干手上的水,兩手干凈爽滑沒有一絲油膩。 太后唇角微揚,似乎十分中意,稱贊道:“不錯,哀家本以為這香皂是胰子中加入了香料、顏料,原來并不是。用起來與胰子、皂角大不相同,爽滑溫潤,清爽不干?!?/br> 榮賀又道:“哇哦……” 被祁王捂住了嘴,警告他再亂喊亂叫,就罰他將“哇哦”二字抄一千遍。 榮賀驚悚的點了點頭。 泡沫可以增加接觸面,有利與徹底清潔皮膚,更能減少對皮膚的刺激,為了起泡豐富,懷安特意在皂液中加入了少量白糖。 當然,僅使用一次是看不出什么效果的,因此太后所描述的感受,其實都是心理作用……懷安當然不會說這個大實話了。 他一抬頭,只見殿內一眾貴戚命婦正直愣愣的盯著他。懷安被盯的后背生涼,這目光應該不是喜歡他,更像是想綁架,于是他不動聲色的朝太后身邊挪了挪。 不過對于香皂引起的反響,懷安還是相當滿意的,已經在心里盤算著如何開一家香皂作坊了。只是童書館開張在即,懷安和榮賀大部分的錢幾乎都投入其中,想要再開一家作坊,恐怕實力不允許。 可是錯過這一波熱度,日后再想做香皂生意,效果就會大打折扣,更何況還會面臨被仿造的風險。娘親教過他,抓住先機才能占領市場,所以再難也要將香皂作坊開起來。 太后還是說話算話的,答應為香皂題字,便命太監取來筆墨紙硯,用碩大的毛筆蘸取上好的松煙墨,在紙上寫下“玉容養膚皂”五個大字。 都說字如其人,太后看上去和藹慈祥,一筆行書卻如蠶頭燕尾,起筆凝重,結筆輕疾,足見功力。 四下響起一片叫好之聲,眾命婦極盡贊美之能事,夸贊太后的書法有大家之風。 太后似乎又找回了年輕時候的慨然灑脫,容光滿面,對太監道!“取哀家的私印來?!?/br> 蓋上一道私印,便將這五個字贈與懷安。 懷安如獲至寶,笑著行禮道:“深謝娘娘恩典?!睆奶O手中雙手接過太后的墨寶,小心交給祁王身后的公公保管。 午時初刻,太后迎來了新一輪拜壽,由永歷皇帝帶領皇室近支及后宮嬪妃們進入壽康宮叩拜,隨后,命婦魚貫而入,在院中叩拜,繁文縟節,不多贅言。 鼓樂齊鳴聲中,終于可以入席開宴了。 壽康宮庭院內支搭彩棚,宴桌擺滿了殿內和庭院。 懷安萬萬沒想到,自己才八歲,就已經實現了打卡御膳的目標。他坐在榮賀下首的位置,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金銀器皿,做工精致的碗碟,皇家氣派可見一般。 伴著樂聲,尚食局的女官領著幾隊宮女,捧著朱漆食盒,步伐輕盈而平穩的進入大殿。 太監又唱:“撥食?!?/br> 便見宮女打開食盒,用銀簽依次插入菜品之中,再由專門的太監試吃,才分成幾個小隊,分別將菜品擺在各個宴桌上,這樣一番折騰下來,菜都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