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dāng)朝首輔 第49節(jié)
不同于翰林院慣常的閑庭信步,沈聿提著衣襟步履匆匆的進殿,剛跨過正殿門檻,幾位官員便起身相迎。 曾繁為祁王引見:“殿下,這位就是沈?qū)W士。” 沈聿大禮參拜。 “沈師傅來了,”祁王態(tài)度隨和,親自將沈聿扶起來,“快請起來,不必多禮。” 沈聿站起身來,出于禮儀,他不會左顧右盼,四處打量,但他僅用余光也能感受到整個王府艱苦樸素的生活氣息。 起先他并不意外,國庫財政緊張,身為唯一居京的親王,帶頭響應(yīng)勤儉節(jié)約的號召,這很正常。 可是正殿里擺放的一堆贗品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莫非祁王身邊的宮人宦官手腳不干凈? 隨即又想起前段時間鬧得滿城風(fēng)雨的襄寧伯盜竊王府寶物一案,看來真如傳聞所言,祁王納捐的五萬兩白銀,是賣了好些家當(dāng)湊齊的。 他抬起頭來,抱著觀摩圣君的心態(tài)與祁王對視,只見他五官端正,身材中等,眉宇間卻總帶著一股憂慮黯然。 祁王也在端詳沈聿,他聽說沈聿是鄭閣老的學(xué)生,但此時的鄭閣老在他心里可不是什么忠臣良相,只是個依附于吳浚之流的庸碌小人而已。 如今見到沈?qū)W士本人,端的是舒眉朗目、儀表堂堂,也難免以貌取人,覺得他是難得的青年俊彥,和鄭閣老不完全是一路人。 “沈師傅真年輕啊。”他由衷的嘆了一聲,問:“還未過而立吧?” 曾繁替他答道:“明翰今年剛過而立。” 祁王微微一驚,因為沈聿看上去比自己年輕的多,序過齒,原來他只比沈聿年長一歲。 喝了幾口茶水,曾繁和另外兩位王府官員完成了任務(wù),也要各歸各衙,留下沈聿與祁王單獨去書房談話。 “沈師傅,聽說你有二子一女,具都十分出色?”祁王一邊走,一邊問。 沈聿自謙道:“殿下,出色談不上,小女還很年幼,犬子樸拙之質(zhì),尚算孝順守禮。” 祁王一臉艷羨的笑道:“孝順守禮,就是很好的孩子了。沈師傅,曾師傅與你說過吧,你此來王府不是給孤授課,是給世子開蒙。” “是,曾學(xué)士說過了。”沈聿道。 祁王點點頭:“世子已經(jīng)八歲了,跟著曾師傅他們幾個零零碎碎讀過幾本書,也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開蒙,沈師傅進府,實解我心頭一憂啊。” 沈聿心想,這不就是在老家時的沈懷安么。 于是他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殿下,人是學(xué)而知之的,不是生而知之的。” “話雖如此……”祁王欲言又止,又措辭良久,才道:“只是世子……跟沈師傅家的孩子可能不太相同。” 沈聿擺出一副愿聞其詳?shù)谋砬椤?/br> 祁王支支吾吾的說:“他做事一向挺突然的,師傅要做好心理準備。” 祁王一想到榮賀搞出來的那些事情,都覺得難為人家老師了。 沈聿籠起兩袖,摸了摸腕上的佛珠,心里頭踏實不少:“殿下不必憂慮,稚子心性未定,慢慢教導(dǎo)就是了。” 說話間,他的目光又撞上墻上的掛畫,那應(yīng)該是一副吳道子的畫,之所以說應(yīng)該,是因為仿的實在有些低劣。 按照禮儀,他是不該過多直視祁王殿下,但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如果祁王的所作所為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而不是嘩眾取寵的話,假使他能登基,該是何等的圣君明主? 祁王內(nèi)心的想法則截然不同——簡直七上八下:沈師傅是不是看出那副畫是假的了?他怎么又去看花瓶了?筆洗仿的挺真啊?別看獸爐那個最假!他為什么這樣看著孤,用贗品也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吧? 第54章 此時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已有宦官帶著榮賀進到書房。 榮賀見有外人在場,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恭請父王鈞安。” “賀兒,來, 見一見師傅。”祁王道:“這位沈師傅是壬子科的探花,有大學(xué)問,你要好好跟著他讀書,知道嗎?” 榮賀今天表現(xiàn)的很正常, 他一絲不茍的給沈聿行禮,稱他:“沈師傅好。” “世子好。”沈聿也向他還禮,語氣溫和。 榮賀烏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抬頭看著這位新老師, 舉止斯文, 溫文爾雅, 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 沈聿也端詳起榮賀,相貌清秀,舉止也還算有禮, 只是目光中透著一股笨拙的精明。這目光沈聿太熟了, 一看就是個很愛自作主張的小禍殃子。 祁王此時也措好了辭,對沈聿道:“世子是府內(nèi)獨子,自小備受溺愛, 有些頑皮, 還望師傅從嚴管教。” 沈聿躬身應(yīng)道:“臣僭越了。” 祁王道:“自古天地君親師,談何僭越, 此后就拜托師傅了。” 祁王將姿態(tài)擺得很低, 又或者他一向這樣禮賢下士、平易近人。 …… 今日不用給世子上課。拒絕了祁王和王妃的熱情留飯, 沈聿便告辭離開了。沒有回翰林院,而是直接早退回家。 他覺得妻子一個人帶著懷安一整天, 一定已經(jīng)瘋了。 誰料回家之后,并沒有他想象的雞飛狗跳。 灶房冒著炊煙,家雀在枝頭蹦跳,懷安坐在葡萄架下給芃姐兒講故事,懷銘換上新做的冬衣,轉(zhuǎn)圈兒給娘親看。純?nèi)灰慌赡复茸有ⅲ置煤椭C,歲月靜好的畫面。 見到沈聿回來,孩子們紛紛迎上來。 沈聿抱起芃姐兒打量懷銘一眼:“新衣裳。” 又看向妻子:“我的呢?” 許聽瀾忍俊不禁:“孩子們長身量,你又不長。” 雖這樣說著,還是把女兒接過來放在搖椅上,令玲瓏取來一件簇新的氅衣給他試穿。 許聽瀾為他系上衣帶,撫平褶皺。退后幾步上下一打量,像在欣賞自己的一件作品,“不錯,比剛成親那會兒要好看。” “亂說。”沈聿笑著,近前一步:“我?guī)讜r難看了?” 許聽瀾也不避,將他有些凌亂的衣領(lǐng)整了整:“那會兒比現(xiàn)在真的差點意思,還不是靠我這些年悉心打扮?” 懷銘眼見畫面開始少兒不宜,抱著meimei薅著弟弟就去了堂屋。 懷安正磕的津津有味,冷不丁就被大哥拎進屋來,見李環(huán)媳婦已經(jīng)開始擺飯了。 他一臉不滿:“大哥,該多讓芃兒看看,父母恩愛是最好的家教。” 懷銘不知他哪來的這些歪理,瞪他一眼道:“芃兒漸漸曉事了,以后在她面前說話要注意分寸。” 懷安看到一旁跪坐在椅子上,對著滿桌子飯菜垂涎三尺的芃姐兒:“她曉事了?” 這一問,懷銘也有些不確定了,他聽爹娘說,自己在這個年紀已經(jīng)認了不少字,芃兒怎么只認得菜呢? 懷銘到底也沒想明白,還是叮囑道:“總之要注意一下,還有你剛剛講的故事,什么蛇精娘蝎子精爹,芃兒最怕蟹子了,改一改。” 懷安一臉無語,他給meimei講的是葫蘆娃的故事啊! “改成什么?”懷安一臉壞笑:“狐貍精爹?” 懷銘一愣,也忍不住笑了,還挺貼切。 沈聿和許聽瀾進了,就見哥兒倆在竊笑。 “笑什么呢?”許聽瀾問。 兩人慌忙搖頭:“沒什么。” 卻聽芃姐兒口齒清楚,慢條斯理且拖著長腔:“狐貍精爹——” 堂屋里霎時安靜下來,連擺飯的李環(huán)媳婦和玲瓏都住了手,緊張的看著沈聿。 哥倆難以置信的看向芃姐兒,然后相互對視。 懷銘:你不是說她不懂事嗎? 懷安:她不懂事還不會學(xué)舌嗎? 藥丸! 沈聿也不惱火,拽出椅子神色如常的坐下。許聽瀾哪能容他們隨意編排父親,責(zé)怪的看著哥兒倆。 懷安慫噠噠的賠笑上前,給老爹捏肩膀:“爹,我們給芃姐兒講故事呢。” “是么?”沈聿朝他一笑:“講的什么故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呃……”懷安略一思考,張口就來:“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個洞,洞里有只小狐貍,在給老狐貍精講故事……” 沈聿伸手抓了個空,懷安笑著躲到娘親和大哥身后。 許聽瀾氣的往他背上一拍:“你就皮吧!” 沈聿也懶得跟他計較,一家人笑語盈喧的用過飯,玲瓏端來的山楂糕,是祁王府賜下的東西,沈聿還未到家,東西先送到家里來了。 把孩子們攆到院子里消食,結(jié)果懷安帶著芃姐兒來回瘋跑,跑的小胖丫頭扶著膝蓋直咳嗽。 “沈懷安。”沈聿連名帶姓喊了他一聲:“把白天臨的字拿來。” 懷安如被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冷水,“誒呀”一聲,轉(zhuǎn)身跑回屋里去了,他今天臨字少臨了兩張,要摻上兩張舊的。 “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他自言自語。 這時老爹已經(jīng)在外頭催他了,他慌慌張張將紙張攏好歸位,裝作沒事人似的拿出去。 沈聿瞧他狗狗祟祟的,就已經(jīng)開始警覺了 一查功課,果然有貓膩,不但偷工減料,魚目混珠,還混進一張莫名其妙的東西。 他拿起來一看:“合作項目企劃案。” 懷安悚然一驚,跳上去就搶,心里罵自己大意:怎么把這個混到里面去了! 沈聿將它舉高,不讓他搶回去,問:“這是什么?” 懷安心虛的干笑幾聲:“沒什么,我練字,瞎寫的。” 沈聿乜他一眼,繼續(xù)往下看:“方案一、開業(yè)推出團購款,不賺利潤賺口碑;方案二、下單砸金蛋,開獎贏好禮……” 懷安巴不得挖條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