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爹是當朝首輔 第21節
懷安生無可戀,他的好兄弟平時話不太多,甚至有些呆板,怎么就在坑他的時候超常發揮呢…… 垂頭喪氣跟著老爹回了家,還沒來得及進內院,就被揪到書房去,捉著小手打了好幾下戒尺。 沈聿邊打邊訓:第一,陽奉陰違,偷偷騎馬。 懷安慌忙辯解:“未遂,未遂!” 未遂也不能輕饒。這一下戒尺格外的重,打的他齜牙咧嘴。 第二,不該拿性命當兒戲,與成人斗毆。 看著被打傻了一言不發的弟弟,懷銘急道:“知錯了沒有?” 懷安回過神,忙不迭的認錯,保證再也不犯,目光真摯,態度誠懇。 沈聿這才撂下戒尺。 懷安這次沒哭,一來不是特別疼,二來他已經快七歲了,不是五歲的小娃娃了,丟不起那個人啊。 沈聿卻仍不肯善罷甘休,打完訓完,還要罰他一個月不許出門玩。 懷安自知理虧,不敢提出抗議,只是在心中哀嚎,什么《人類幼崽生存指南》啊,一點也不管用,還是不要寫出來誤人子弟的好! 沈聿有意晾著他,一下午都板著臉不和他說笑,直到天色擦黑,小丫頭進來放好了洗澡水,他才打發丫鬟下去。 懷安很會自嗨,一個人蹲在大木桶里玩水,時而翻來翻去,時而泅到水下,然后噗通一聲竄出來,濺了老爹一臉一身的水。 正想開懷大笑,忽然想到自己還是“戴罪之身”,慫噠噠的縮回水里。 沈聿無奈的看著他,打了兒子總免不了心疼后悔,結果他這邊還沒緩過勁兒來,這小子已經開始醞釀新的作妖方式了。 拿巾帕擦了把臉,用襻膊將兩袖束起,撿起被潑到地上去的絲瓜瓤準備幫兒子搓澡,一眼就發現胳膊和后背赫然兩大片淤紫。 小孩子皮膚白嫩,就顯得傷處格外嚴重。 “疼不疼?”沈聿一陣揪心,暗怪自己氣頭上只顧打罵,沒有先檢查兒子是否受傷。 懷安不好意思撒謊,實話實說道:“有點疼……” 沈聿凝眉看看,擔心傷了筋骨,叫人去請郎中。又見東屋里,妻子帶著女兒已經熄燈睡下,吩咐下人悄悄的進出。 郎中很快來了,在丫鬟的提醒下,背著藥箱躡手躡腳的神態如鬼子進村。 屋里點夠了燈,照的亮如白晝,只見淤傷處已經成了深青色。好在只是傷到皮rou,并無大礙,郎中開了一道活血化瘀的藥酒,拿著診金,又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沈聿披衣出門,去灶房調了藥酒回來,在手心搓熱,揉在他的胳膊和后背上。 沈聿的脾氣,越生氣的時候越安靜,從頭到尾沒有對他說一個字。 懷安覺得怪滲人的,等老爹收起瓶瓶罐罐,在水盆里洗手,聽著嘩啦啦的水聲,想主動緩和一下氣氛:“爹,就算您當上總督,我也不會像解公子那樣的。” 沈聿沉著臉擦手,不接話。 懷安繼續作死:“我只去sao擾那些貪官,對趙伯伯這樣的繞道走,就不會被人抓包了。” 沈聿忍無可忍,一把將他掀翻了按在床上,好險沒再賞他一頓竹筍炒rou。 懷安打著滾咯咯地笑,渾然忘了一身的傷痛。 沈聿撂狠話:“等回了京城,找個厲害的塾師,把你送到學堂里去,讓你再皮松。” 懷安這下笑不出來了,一骨碌滾到床里面去,用冬被裹緊可憐的自己。 被禁足的小孩兒很是收斂了一段時間,老實巴交的讀書練字,連書坊的生意都交給了兩位掌柜。 …… 許老爺將近一個月沒見到小外孫了,對此意見很大,對著前來看望的大外孫抱怨:“你那不靠譜的爹娘啊,大事不管,小事亂抓。” 沈懷銘疑惑的問:“阿公,何出此言?” 外祖母王氏笑道:“人上了年紀就是話多,銘哥兒來,咱們不理他。” 一面吩咐廚下再添幾道菜,都是懷銘愛吃的,又說他平時在家用功,難得來一回,晚間也留下來一起用飯。 懷銘一聲聲應著,笑著坐在外祖母身邊,目光卻依舊看著外公,靜待下文。 許老爺冷哼一聲:“你弟弟開書坊做生意他們不管。小孩子打個架而已,關著他一個月不許出門。” 沈懷銘詫異的反問:“那間書坊,不是您支持他開的嗎?” 許老爺聞言,擱下筷子:“我哪是那個意思啊,我是……我原想著……哪成想……” 懷銘聽得迷迷糊糊,一頭霧水。 商海沉浮一生,老謀深算的許老爺,張口結舌,無從辯駁。 索性跳過那些沒必要的解釋,直接得出結論:“士農工商,商為最末,好人家的孩子哪有做生意的。” 許子昂抬起頭來——得,敢情他們都不算好人家。 懷銘笑道:“外公此言有失偏頗了,‘工’可滿足人之所需,‘商’又使其流通,本不該以工商為末,妄議抑之。” 許老爺總覺得他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開國之初有律法規定,農民之家可以穿綢紗絲布,而商賈之家只能穿布衣,對商人的打壓由此便可見一斑。 后來雖放開商籍,允許商人子弟讀書應舉,允許商賈納捐入監,那也得考上才行,考不出功名,照樣被人視為末流。 不過他疼愛的大外孫難得來一次,爭長論短的分外沒有意思,便轉了話頭:“回去跟你爹娘說,把我的小乖孫放出來,別再給孩子關出什么好歹來。不過是小孩兒打個架……打的是誰家孩子啊?我帶他上門賠個禮,有什么大不了的。” 懷銘忙向外公解釋:“懷安這次可不是小孩子打架,是帶著一群大人斗毆,胳膊上后背上被撞出幾片青紫,太險了,把爹娘嚇得不輕。” 他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將二老嚇掉半條命去。 趕緊又道:“都是小傷,郎中來看過,說沒有大礙,這兩天都好的差不多了,等禁足之期一解,立馬讓他來向二老請安。” 許老爺夫婦這才松了口氣。 …… 懷安在家里也并非無事可做。 寒露之后,天氣漸涼,藤上的葫蘆響籽兒了,他將它們小心摘下,用竹板刮去外皮,再用矬子打磨光滑,放在避光的地方陰干。 兩個小堂姐也來到東院,他們把芃姐兒和大小形狀各異的胖葫蘆放在一起,玩起了過家家。 沈聿捧著一本閑書在看,心中暗暗哂笑,他從小沉穩上進,開蒙以來晝夜不戳的讀書,竟不知幾個葫蘆也能玩上大半日。可他又喜歡看孩子們天真爛漫的樣子,似乎心里的某一塊兒需要尋求饜足。 饜足之后,索性解了兒子的禁,讓他去外公家玩耍。 安江地處江南,寒露有賞菊花吃螃蟹的習俗,許老爺特意留好了螃蟹招待懷安,王氏怕蟹殼扎了他的小手,用蟹八件剔出一殼子蟹rou遞到他的面前。此時蟹子正肥,又特意選了公蟹,滿滿一大殼白嫩嫩的蟹rou,點上姜醋汁提鮮,聞一聞就讓人垂涎欲滴。 吃蟹不用親自動手,懷安得意的朝舅舅搖頭晃腦。 舅舅許少昂十分吃味的說:“你小孩子家不懂,這世上有三樣東西是必須親自動手去吃的。” 懷安好奇的問:“哪三樣?” “蟹子、瓜子、菱角。”許少昂道:“這三樣東西若是假手于人,必定是味同嚼蠟、索然無味。” 懷安現身說法,拿著舀了一小匙鮮嫩的蟹rou送進嘴里,美味的瞇起眼睛,贊道:“真鮮啊。” 許少昂翻著白眼哼了兩聲。 “多大歲數了,還跟你外甥置氣。”王氏笑嗔。 席上一派其樂融融,笑語盈喧。 飯后,懷安將自己心愛的飛行棋送給外公,還與外公外婆舅舅一起玩了幾盤。 “這東西有趣,賣到市面上去,可比你的書坊要賺錢得多。”許少昂說。 賺不賺錢不知道,賺了老爹一記窩心腳。 許少昂捂著生疼的小腿:“爹,干嘛踢我呀!” 懷安搖頭,十足認真的道:“我爹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是博戲,有好處也有壞處,我不拿它賺錢。” “好孩子!”許老爺贊道:“比你舅舅有出息。” 雖然他沒聽明白為什么不能拿來賺錢……但是不管了,不喜歡賺錢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第27章 臨走時,懷安又想吃蟹黃豆腐,許老爺忙令廚房挑出兩桶母蟹來給他帶回家去。 懷安吃飽喝足,滿載而歸,弄的爹娘哥哥一陣無奈。哎,二老寵孩子的功力又見長了。 …… 次日家里也吃蟹,廚房也做了懷安點的蟹黃豆腐。 許聽瀾想到兒子一個月沒見過小伙伴的面,命前院套好了馬車,讓他直接去學堂接趙盼。 懷安高興極了,抱著娘親的胳膊蹭了蹭,喊上長興出門去。 城南的私塾是塾師穆先生開設的,設在前院的抱廈中,前后開了兩個門,一個對內,一個對街。宅子不大,白墻青瓦,門外有茂竹掩映,門內傳來瑯瑯的讀書聲。 私塾申時下課,懷安是提前一刻鐘到的,朝著虛掩的兩扇大門探頭探腦,里頭是一個個正襟危坐的小學童。 兩年前他也是其中一員,只是老爹居鄉無所事事,且相信自己的本領遠勝過教書先生,就不讓他再來上學了,至于教學質量如何,懷安倒真沒察覺出什么區別來,反正他在哪里讀書都是一樣的菜。 趙盼正全情投入的搖晃著腦袋大聲背書,懷安朝他揮舞雙手,他都視而不見。 趙盼雖然沒看見,但從穆先生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門外一道晃動的影子,他放下手中的書,背著手從學堂里走出來,將懷安嚇了一跳。 “沈懷安?”穆先生驚奇。 “先……先生好!”懷安局促又拘謹的行了個禮。 穆先生年近五十,穿一身半舊的直裰,坐在門外的青石臺階上,問他:“家里近來如何?” “一切都好。”懷安道。 “哦……”穆先生又問:“最近在讀什么書啊?” 懷安道:“在讀《孝經》、《訓蒙駢句》。” 他心里已經在嚎叫了,有種轉了學的差生遇到以前的班主任,被拉著尬聊的窘迫。 這樣尷尬的一問一答大約持續了半刻鐘,總算到了挨到申時,穆先生恍悟該下課了,說了兩句鼓勵的話結束了尬聊,起身回到學堂里,放學生們散學。 都是一群不大的孩子,聽到“散學”二字,匆匆向先生行禮打躬,以最快的速度收好筆墨紙硯,挎上背包魚貫而出——十有八九背的是童書館出品的蒲公英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