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樹晚風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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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理智卻在不斷地勸說她,一定要選擇第二條路。因為修路的原因,學校西門依然被封著,所以只要是住在西邊的學生都不得不繞去東門入校,而學校東邊正是五頭牛村的地盤,從四革馬村到五頭牛村之間還有一段胡同小路,誰都無法確定他們那邊的人會不會在她上學放學的路上搞埋伏。 萬一李途他們真的安排了一群校外的混混流氓截堵她怎么辦?五牛頭村那邊的人的心思和手段都那么歹毒陰險,她孤身一人又勢單力薄的多危險啊? 面子和尊嚴在人身安全問題面前似乎沒有那么重要。 或許宋熙臨會因為她的強行結伴同行而不高興,但她不信當自己真的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會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司徒朝暮決定為了自身安全暫時忍辱負重一下,等宋熙臨出來之后和他一起去上學。 兩三分鐘后,宋熙臨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小區大門內的人行道上。 他身穿和她同款的深藍色休閑款秋季校服,卻沒戴帽子也沒裹圍巾,身姿端正挺拔,雙臂自然地垂落在身體兩側,伴隨著開闊又輕盈的步伐微微擺動,若不是因為風吹動了他的發梢,司徒朝暮甚至會以為這狂風是在單獨針對自己。 不得不承認,練家子就是不一樣,身體素質和普通人比起來不是一般的好,怪不得古語有言道“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臥如弓”呢。 待到宋熙臨再走近一些之后,司徒朝暮的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了,畢竟求人庇佑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尤其是在明知對方很不待見自己的情況下,像是在死纏爛打,所以她下意識地把目光別到了一邊去,以免再被宋熙臨甩臉子,就像是上周他們幾個在體育館后方的空地上開小會時那樣。 說不定他還會再出言嘲諷她幾句…… 司徒都已經在心里做好被冷言相對、被陰陽怪氣的準備了。 宋熙臨卻沒她想象中的那么戲多,神不改色地從她面前走了過去,同時啟唇,語氣冷淡,惜字如金:“跟上。” 司徒朝暮一愣,詫異又驚喜地盯著宋熙臨的后背,突然就又覺得他是個好人了! 宋熙臨既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催促她趕緊動身,更沒有放慢腳步去等她,就好像他剛剛什么都沒有說過一樣。 司徒朝暮回過神后,立即邁開了步伐,一路小跑著去追宋熙臨。 距離他的身體差不多有一米遠的距離時,司徒朝暮放緩了腳步,由小跑變快走,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宋熙臨的身后。 此時的時間還不到六點半,繁華的城市還未蘇醒,街頭巷尾一派寂靜空蕩。深秋天晚,太陽也尚未日出東方,樹立在街道兩側的高挑路燈依舊亮著,同時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本就不是很微小的身高差更是被影子差放大了無數倍。 我真有那么矮? 我可是有一米六五的人! 司徒朝暮揚起了下巴,不服氣地看向了宋熙臨的后腦勺……好吧,他確實是挺高的。 而且從她現在這個角度看去,宋熙臨的骨相真的特別板正,從頸,到肩,再到腰,無一處是無力坍塌的,仿若是一棵自幼被精心栽培、修剪出來的端直青松。 這副卓爾不凡的骨相即便是留著長發也不會顯陰柔,只會增添風流灑脫之感,因為陽剛之氣的本質還是自身的氣場氣質,和外貌長相無關。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轉學之前不就留著長頭發么?怎么突然就給剪了?為了沖刺高三?但是根據頭發的長短推算,這頭長發他應該留了不少年了,也不差高中這最后一年吧? 還是說,他遇到了什么想不開的傷心事?悲從中來怒剃三千青絲,勵志拋卻過往,從頭開始? 但是就他這種冷漠無情的狠人,還能遇到什么傷心事兒啊?還是說他被人傷害了之后才變得如此冷漠無情的? 司徒朝暮突然就八卦了起來,雙目放光地盯著宋熙臨的后腦勺,克制不住地開了口:“那個、道爺呀,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私人的小問題。” 宋熙臨無奈至極,長嘆一口氣,第無數次申明:“我不是道士。” “哦。”其實他是不是道士對司徒朝暮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小問題。” 宋熙臨有股強烈的預感這家伙對絕問不出什么好問題,冷冷地回道:“知道是私人問題你還問?” 司徒朝暮臉不改色心不跳:“因為我沒素質,好奇心還特別強烈。” 宋熙臨:“……”怎么就忘了她是個流氓? 司徒朝暮也不管宋熙臨同意不同意了,反正就是要問,還特別迫不及待:“你轉學是不是因為失戀了?被踹了?一腔真心付諸東流了?” 宋熙臨:“……” 司徒朝暮繼續“推理”真相:“你不想再看見你前女友了,所以你轉學了,還剪了頭發,勵志從頭開始?” 這家伙還挺能腦補。 宋熙臨現在也見識過了司徒朝暮“夸大其詞”的本事,深諳不把事情解釋清楚的嚴重后果,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是。” 誒?竟然猜錯了? 司徒朝暮詫異又奇怪:“那你到底是因為什么剪頭發呀?” 宋熙臨:“不為什么。” 其實司徒朝暮不太相信宋熙臨的回答,但從他這堅決又篤定的語氣中也不難察覺出來他的冷硬態度,再繼續追問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所以司徒朝暮也就沒再多嘴,只是說了句:“其實你留長頭發還挺好看的。” 下一秒,她就撞在了宋熙臨的后背上,鼻頭還磕在了他的書包上,撞得生疼。 不就是夸了你一句么?至于激動的直接停下腳步? 司徒朝暮一邊小心翼翼地揉著發痛的鼻子,一邊埋怨著質問:“你干嘛呀?” 宋熙臨沒有回頭:“前面有人。” 司徒朝暮立即歪了下腦袋,從宋熙臨身體右側朝前看去。 此時他們已經走進了那一條悠長的胡同里。 天氣本就陰沉,太陽還未升起,狹窄的胡同里一團黑,只有懸掛在頭尾兩側墻壁上的那兩盞照明燈散發著昏暗的白光。 兩道暗沉燈光之間的陰影部分中,分散站立著七八位身穿襯衫或者衛衣的校外人士,并且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全是男的,高矮胖瘦全都有,長發、短發、寸頭、染發燙發的也全有,其中還有一個剃了個光頭。 耳釘和紋身似乎也是這些人的標配,留著寸頭的那個還弄了一個斷眉,同時在鬢角剃了一道閃電。 或許是因為這些人打扮的都太過社會,司徒朝暮甚至都分辨不出來這些人的年齡段,一個個的看起來好像都不太大,但卻又痞氣十足、老氣橫秋。 胡同的另外一側出口前堵著一輛大黑摩托,一身材魁梧的高壯男人側坐在摩托車的座椅上,雙臂抱懷,雙腿交疊,姿態隨意慵懶,目光中卻帶著點疲憊和無奈,像極了一個不得不屈尊降貴替家里弟妹解決麻煩的大哥。 但他們這群人也不是誰都堵,畢竟這個時點段從西到東上學的學生不少,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把所有人都給堵了,那樣影響也不好,所以他們只堵想堵的人。 之前他們也都一直是靠墻站著的,盡量把中間的過道讓出,直至司徒朝暮和宋熙臨出現,坐在摩托車上的那個男人揮了揮手,他們才走到了胡同中間,兩人一排或者單人一排地分散站立,以一種凌亂又密集的隊形將這段狹窄的胡同堵死了。 司徒朝暮原本挺驚訝的,因為今天是周一呀,還是大早上的,按理說堵人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兒不該在月黑風高的夜晚進行么?五頭牛村的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直至她看清了坐在摩托上的那個男的,一切疑問才都有了回答。 司徒朝暮立即對宋熙臨說道:“坐摩托車的那個叫趙何益,趙佳伊的表哥,在娛樂//城給人家當打手的,其他幾個我不認識,估計不是五頭牛村的人,應該是趙何益從娛樂//城喊來的小弟。” 娛樂//城一般都晚上上班,所以他們只有白天有時間出來干點兒私事。 據司徒朝暮推測,趙何益很有可能是一下班就帶著小弟們趕來堵她了。 隨后,司徒朝暮又忍無可忍地罵了句:“趙佳伊真的是個心眼刻薄的蠢蛋!一事結一事畢,學校處分都下來了,她再怎么不服氣這事兒不可能再有改變了,她非要再鬧一場,還鬧得這么興師動眾。”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站在最前方的那個斷眉寸頭男就沖著她和宋熙臨喊了聲:“你們倆不用害怕,哥哥們也不想為難學生,只要你們愿意去給趙哥的meimei道個歉,這事兒就算是完了。” 司徒朝暮大惑不解:“我們憑什么跟她道歉?” 寸頭男沒回她話,回頭看向了趙何益。趙何益特別無奈地嘆了口氣,似乎是真的不想摻合進去他們這幫小孩之間的糾紛,一句話都懶得說,不耐煩地朝著寸頭男揮了揮手,示意他自己看著辦。 寸頭男也嘆了口氣,把頭扭回來后,繼續“好心”地勸說司徒朝暮:“小meimei,你年紀還小,社會上有很多事兒你可能都不懂,就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你可能覺得自己是無辜的,或許你也真的無辜,但事實情況是我們人多,我們占據優勢,所以講不講理已經不重要了。你們如果不同意我們的建議,哥哥們就會教訓你們兩個,直到你們同意為止。” 司徒朝暮不置可否,抬頭看向了宋熙臨,眨巴眨巴眼睛:“道爺,你同意他的提議么?” 宋熙臨十分平靜地回了句:“這里有監控么?” 司徒朝暮懵了:“啊?” 宋熙臨環視一圈:“好像沒有。”話音還未落,他便卸掉了書包,扔給了司徒朝暮,“拿著。” 司徒朝暮抓住他書包的同時也抓住了他的手腕,焦急又懇切:“等等等等!別沖動!先談談!以和為貴!” 宋熙臨輕聲反問:“你覺得他們像是能和你談的人?” 不像…… 但司徒朝暮不想讓宋熙臨跟他們動手,因為一動手性質就變嚴重了。 司徒朝暮又沉思片刻,道:“讓我試試!”說完,她再度看向了寸頭男,聲音卻很大,確保最遠處的趙何益也能夠聽到,“這位大哥,按道理來說,這是我們小輩之間的事情,與趙哥無關。我們兩村之間的恩怨矛盾也與各位哥哥無關,所以我們也不想麻煩各位哥哥來插手我們兩村之間的恩怨。但如果你們執意要插手的話,事情很有可能會鬧大,再鬧到老一輩或者警察那里去,影響就不太好了吧?而且趙佳伊被處分這事兒,本來就是她咎由自取,又不是我們逼著她來主動挑釁我們的人的。” 趙何益也沒想到這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話倒是挺圓滑,威逼利誘先禮后兵,還知道尊稱他們一聲“哥哥”,真夠有涵量的。 但是他今天就是來替自己的本家meimei出頭的,即便他再欣賞這個小女孩,也不能隨隨便便地放她走,必須要殺雞儆猴,不然以后他們村的小孩豈不是要在學校里面任人宰割?而且現在這么多小弟也在,要是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以后還怎么在外面立威? 趙何益長嘆一口氣,沖著最前方的寸頭男說了句:“別廢話了,浪費時間。” 寸頭男立即又沖著司徒朝暮說了句:“小meimei,我之前就說了,我們不是來和你獎勵的,也不是故意為難你,我們只是想讓你們乖乖聽話地去道個歉,你偏要這么固執,哥哥們也很難辦呀。” 司徒朝暮:“我們又沒錯我們憑什么道歉?” “沒有為什么!”也不知道寸頭男是想嚇唬她一下還是真的被她的不識好歹激怒了,神色一下子變得狠戾了起來,“讓你道歉你就他媽的趕緊去道歉,別他媽的一直沒完沒了的逼逼逼!” 寸頭旁邊兒站著的是個染黃毛的胖子,寸頭的話音一落,他就開了口,語氣相當和善地說:“小meimei,不瞞你說,我們之前見過不少像你一樣倔的女孩子,昨晚就見過一個,客人要求她道歉,她不樂意,覺得自己沒錯,但是客人不就是摸了她幾下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呀?又不是什么冰清玉潔的千金大小姐,還摸不得了?最后不也是哭著道歉了么?誒呦那被打的呀,漂亮的臉蛋腫成了青紫色的大饅頭,嘴角也被打裂了,滿臉都是血,你說說她要是早點道歉了,不就免了一頓打么?” 司徒朝暮本以為這胖子是唱紅臉的,沒想到這竟然還是個有點子智慧的胖子,懂得什么是笑里藏刀,惡心人一整套。 只聽胖子又笑呵呵地說了句:“如果meimei你也這么不懂事的話,那我們很樂意讓你切身感受一下昨天那個不聽話的服務員是怎么道歉的,趙哥肯定也是樂意的,畢竟那些手段我們太熟悉了。”言畢,他也朝后看了過去,以一種嘮家常的語氣對趙何益說,“是吧,趙哥?” 趙何益再度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就好像他現在是在加班,面對的又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姐,只管命令人打一頓就好,打著打著就學乖了。 胖子無奈地朝著司徒朝暮攤開了雙手:“你看,小meimei,是你逼我們的。” 宋熙臨看了司徒朝暮一眼。 司徒朝暮一言不發地松開了他的手臂。 染黃毛的那個胖子一直是一副笑呵呵的和善表情,笑呵呵地看著司徒朝暮,笑呵呵地講話,笑呵呵地看著面無表情朝著他們走來的宋熙臨。 宋熙臨的步伐闊而輕,距離黃毛胖子還有兩三步路時,驟然平地而起,一招喜鵲蹬枝踹向了黃毛胖子的胸口,平穩落地后又趁著寸頭男震驚之際一肘擊向了他的咽喉。 黃毛胖子直接被踹翻在地,如被巨石壓了胸一般,半天不能起身;寸頭男五官猙獰地彎著腰,雙手痛苦地捂著咽喉。 這倆人的除了最后方的趙何益之外還有四個男人。宋熙臨的身手敏捷又凌厲,所有人都驚愕不已,但比之黃毛胖子和寸頭男來說,那四個男人對于宋熙臨的攻擊已經有防備了,所以在他對寸頭男出手之后就一起朝著他沖了過來。 然而胡同窄小,最多只能容納三人并肩同行,在其中打斗起來就顯得尤為局促。 沖在最前方的那個小辮男也有點兒功夫傍身,像是學過專業的格斗。宋熙臨以一招纏勁兒十足的太極推手推開了他的進攻,正當司徒朝暮贊嘆中華武學優雅至極的時候,宋熙臨突然又使了一招雙掌貫耳——雙掌如同黃銅镲似的夾擊拍向對方雙耳 他掌力極大,小辨男被打的頭暈腦脹雙眼發黑,下一瞬就被宋熙臨當作制約后方三人的障礙物推了出去。 三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去扶小辮男,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宋熙臨就再度掌控了先機。 對付余下幾人,他的手段也挺簡單粗暴,不是沖拳就是鞭腿踹腿,一招一式之間就把人給打倒了。 輪到最后一個人時,他的招式突然又變得優雅了起來,身型柔韌地側身后仰,旋躲開了對方的一拳,迅速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看似輕巧地一扯,卻直接把對方的身體給扔了出去。 趙何益原本是漫不經心地靠在摩托車上的,伴隨著與宋熙臨之間距離的縮短,他的神經和身體肌rou也越來越緊繃,由靠變站,由站變驚恐后退。 宋熙臨的神色卻始終是淡漠冷峻的,將最后一個人“扔”出去后,他闊步走到了趙何益的面前。 司徒朝暮突然就開始期待宋熙臨會用什么招式對付趙何益了,畢竟剛才打那個幾個小弟的時候他的發揮就很精彩了,現在輪到“大哥”了,豈不是要用最帥氣、最酷炫、最有型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