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囚籠
難得的相處時光被易瑤一句話擾亂,符翕抬起眼睛,偏了一點頭望向她,并沒有從楚虞床邊離開的意思。 “這是在威脅我嗎?” 易瑤的小腿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 聲音和神態(tài)完全變了,符翕這個樣子簡直跟剛才判若兩人。跟平日工作時很像,又不完全一樣,眼前這個人更危險,怒意更盛。 “你現(xiàn)在不能見她。”易瑤鼓足勇氣,換做從前她哪里想過有一天會跟符廳這樣說話,“這是違法的。” 符翕輕笑了一聲:“我建議你謹言慎行,易瑤。” 他叫她名字時只用了氣音,音色羽毛般拂過易瑤的耳膜,帶來長久的顫栗。 女人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堅定:“我拒絕,你是高級檢察官,最應當以身作則,捍衛(wèi)法律尊嚴……” “嗯,所以呢?我過來探望我的女朋友,有什么問題嗎?易檢察官,我的罪名是什么?” 完全是將公序良俗踐踏在腳下的高高在上姿態(tài)。 她作為檢察官的尊嚴被昔日上司狠狠摔碎,易瑤面對這樣完全陌生的符翕,憤怒和恥辱一起涌上腦門。 自己怎么會仰慕這樣的人呢,是被他光鮮的外表蠱惑了嗎?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敗類。 “啪!”清脆的巴掌聲落在安靜的病房里,易瑤和符翕同時愣住了。 楚虞還維持著扇完他的姿勢,一只手揪住男人的衣領,胸脯上下起伏著:“符翕,給她道歉!” 這一下打得極重,她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符翕臉上瞬間就浮現(xiàn)出一個紅印。 “你……”他難以置信地回頭看楚虞,“你打我——就為了……” 易瑤后退幾步靠在門邊,楚虞一個骨架纖細的小姑娘,手腕細得男人動動指頭就能折斷,就敢這么毫不客氣地對他動手。符翕要是瘋起來,幾個男人都未必能摁住他。 “你有什么資格這么跟易瑤說話!真當自己凌駕于法律之上,誰都不放在眼里是嗎?” 符翕還皺著眉,他抹了下臉上被她指甲劃破的那處細長傷口:“這就是你打我的理由嗎?” “你還覺得自己沒錯是吧?”楚虞冷哼了一聲,“你之前說我討厭你的那些都會改,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 易瑤一顆心懸著,焦急地祈禱阿爾卡沙快點回來,不管楚虞是為了什么打他,她都覺得自己今天不可能完好地走出這里了。 “是什么?”他抓住她一只手。 少女卻像碰到什么臟東西,伸手把他甩開:“因為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理解,什么叫尊重,順心的就搶來,不合心的就毀掉,所謂的愛就是強加于我,不管我想不想要。” “你給了我很多,我感激你,但該償還的已經還給你了,我不欠你什么。這條人命不需要你替我背,我做的事我會自己負責。” “在真正的法律捍衛(wèi)者面前,你應當感到可恥才對,易瑤是你的下屬,在我看來比你高尚不知道多少倍,你配不上她對你的尊重,更配不上你現(xiàn)在的位子。” 符翕安靜地聽完她一連串的控訴,他見楚虞指著易瑤的方向,便垂下頭: “我收回剛才的話向你道歉,對不起。” 易瑤瞧著符翕說出壓根不像會從他嘴里講出來的話,竟生出一種荒誕感。 “沒什么,我不會生氣。” 他說罷又轉身望著楚虞:“你還要說什么?” “我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楚虞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楚虞,”符翕已經很少叫她的名字,許久不見的稱呼讓她心底顫了顫,“我接受你的指摘,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嗎?” “我不了解你,但是了解你所有做過的事情。黎辰青要我置你于死地,只要簽個字就能給你扣上蓄意殺人的罪名,他算得清楚,卻不明白你是怎樣的人。”楚虞平復著氣息,“你要弄死他輕而易舉,連這些年的犯罪證據(jù)都能作為和我交易的籌碼,有什么是你做不出來的?” 符翕眼里閃了閃,他猜到了黎辰青的手段,反倒低估了楚虞的想法。 “我堅持要告你,不是指望法律對你生效。我已經沒那么天真了,我是想看看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到底有多愛我,是像逗弄一只合心意的寵物那樣的施舍,還是愿意把我當成一個獨立的、活生生的人,為你昔日的所作所為贖罪。” 她似乎又頭疼起來,痛苦地扶住額角:“你給我的這不是愛,愛要付出更沉重的代價,不是用牢籠把我關起來,而是你主動走進牢籠……” 楚虞聲音逐漸低下去,她終究是疲倦到了極點,在鎮(zhèn)定劑的作用下睡著了。 暮色沉沉,萬物靜籟,符翕沉默著望著她陷入睡夢的側顏,下意識想要擦掉她臉上的淚痕,手伸到半空中卻又停住,良久,他縮回手,給她整了整被子。 他經過易瑤身邊,低聲說道:“抱歉,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該走了。” 易瑤張開嘴又不知該說什么,她看著曾經高居神壇的領導,檢察院女性心中的高嶺之花,黯然沖她笑了一笑,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