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脫罪
易瑤是被一通電話緊急召到單位的,早上七點,她睡眼惺忪地跨進會議室大門,一看里面的架勢,馬上就清醒了。 王廳長坐在主位,右手邊是五廳的一把手,還有幾位她有印象的領(lǐng)導,全都一臉嚴肅圍在會議室里,氣氛緊繃得讓她語氣都哆嗦: “王廳,您找我。” 一張面熟的臉沖易瑤笑了下,走過來把她拉到座位上坐下,正是不久前聯(lián)誼時那位交際花徐妍。 “不用緊張,坐下聽就好。”徐妍小聲耳語。 王廳長示意秘書關(guān)上門,終于抬起爬滿皺紋的額頭,沉吟道:“今晚廳里出了一些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出于上級的要求必須嚴格保密,除去幾位廳干,還有我廳的易瑤和五廳的副處徐妍與會。” 易瑤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這個級別的機要怎么會落到她頭上,簡直就是從新手村出發(fā)直接迎接最終boss。 朱廳發(fā)話:“客套話也不多說了,我們直接進入主題——” 易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著耳朵里就清清楚楚聽到足以讓她世界觀破碎的消息:“三廳任副廳長一職的符翕,關(guān)于他長期非法囚禁并jianyin未成年少女的證據(jù)今日被提交,他曾利用職位之便脅迫受害人,同時于昨晚在案發(fā)地毆打、強迫受害人過程中被兩名路人發(fā)現(xiàn),他使用刀具造成對方一死一傷。” 迎著在場人愕然的目光,王德民繼續(xù)念:“目前受害女性傷情穩(wěn)定,已無生命危險,根據(jù)她此前提交給紀檢的證據(jù),已經(jīng)證實符翕長達六年的非法囚禁與性犯罪事實。然而由于傷及頭部,對于昨晚的犯罪過程,她無法提供完整有效的證詞。” “恰好有一件巧合,是我們在幾年前的記錄里發(fā)現(xiàn)的。”徐妍得到朱廳長的眼神,接過話頭,“這次負責治療受害女性的醫(yī)生,聲稱在四年前曾接手過傷者,甚至連傷口的位置都完全一致,她對于當時傷者以及其監(jiān)護人的關(guān)系有過質(zhì)疑并報警,但最終沒有得到立案。” 易瑤閉上眼睛,她是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僅是聽到受害者的經(jīng)歷,她都感到一種窒息的痛苦。十幾歲的女孩被掌權(quán)者玩弄蹂躪,受傷進了醫(yī)院甚至都無法得到援助。 在漫長的六年里,究竟是如何煎熬過來的呢,她無法想象,更無法容忍。 王廳清了清嗓子,蒼老的聲音中透著威嚴:“這件案子本應全權(quán)交由公安局和紀檢,但今日緊急召集各位前來——” 他頓了頓,道:“我們的任務是提交有利證據(jù),力求洗脫罪名。這并非我個人的意志,而是上一級傳達的指示。” 會議室里其他人臉上皆是默然,能坐到這個位子的,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手,或許從今早接到電話開始已經(jīng)明白了開會的目的。 只有坐在桌子最尾端的易瑤不敢相信似的睜大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幾乎立刻要站起來大聲質(zhì)疑,憑什么?檢察院難道不是伸張正義、扶助弱小的神圣殿堂嗎?這樣明目張膽維護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渣,你們真的對得起身上的檢察官徽章嗎? 徐妍拉住了她的手,示意易瑤冷靜。會議很快就在任務分配完成后結(jié)束了,易瑤這才意識到,王廳長之所以叫她來,是認為她與符翕關(guān)系匪淺,作為女性安撫受害人簡直是不二人選。 “走吧,我和你任務一致。”徐妍帶她上車,沖她苦笑了一下,“因為現(xiàn)在受害人意識還不清醒,沒辦法就此事起訴,要在源頭扼住再合適不過。” “憑什么……”易瑤喃喃道,她頭疼得厲害,“那個女孩被他毀了……符翕他真就只手通天,連國法都能漠視?” 徐妍沉默了一陣:“他隱藏得太好了,表面上真是衣冠楚楚的好皮囊,誰想得到——應了衣冠禽獸那句話。” 易瑤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他才一直不結(jié)婚,等等,他那個女朋友——楚虞知情嗎?” “……怎么說呢,小易。”徐妍長長地嘆了口氣,在一個紅燈剎住車,轉(zhuǎn)頭看向她,“那個被折磨了六年的受害者,就是楚虞。” 這時的易瑤知道自己嘴里一定能塞下兩個雞蛋,楚虞?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那個閃閃發(fā)光的少女與受害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更無法把符翕面對她那副百般包容的樣子跟施暴虐待的嘴臉重迭在一起。 “你在開玩笑吧?”易瑤扯起嘴角,“這一點也不好笑。” 車已經(jīng)開進了醫(yī)院的停車場,徐妍下車,回給她一個篤定的眼神:“你自己去看好了,不過可要做好準備,雖說是沒有生命危險,楚虞的狀況可不怎么好。” 易瑤吸了一口消毒水的味道,跟著護士走進病房,看到床上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忍不住戰(zhàn)栗了一下。 太殘忍了,面對這樣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少女,對方居然能如此狠心。 明明不久前的聯(lián)誼上還是那樣鮮活的人。 “我不敢相信,符翕真的忍心對她這樣……”易瑤動搖了,符翕對不相識的下屬都溫和客氣,那次她被燙傷也是他送自己去醫(yī)院。 徐妍跟主治醫(yī)生問好,跟易瑤簡單介紹了下:“這位是谷醫(yī)生,就是幾年前收治過楚虞的醫(yī)生,我們重要的證人之一。” 女醫(yī)生見到兩人,交代了一下楚虞的傷情,接著單刀直入:“我對這個女孩印象之所以深刻,就是因為她當時也是這樣磕到了額角,那里的傷口還是我親手給她縫的。這個位置受到撞擊很容易引發(fā)失憶,幾年前就是因為失憶才忘記了撞擊的前因后果,我不敢聽信送她來那個男人的一面之詞,就報了警。” “那個男人不會就是……” “我記得他個子很高,長相倒是不錯,但渾身透著一股陰沉勁,跟幾位醫(yī)生都有沖突,后來警察調(diào)查完,說兩人是兄妹關(guān)系,是女孩不小心撞到的。” 徐妍:“這就是符翕無疑了。” 這下由不得易瑤不相信了,能在幾年前做出相同的事情,足以證明符翕長期虐待她的事實。 “我能跟病人說幾句話嗎?”徐妍跟外面的警察打了招呼,湊到楚虞的床邊。 古醫(yī)生抬手制止了她的靠近:“她現(xiàn)在情緒極度不穩(wěn)定,不要問有關(guān)的問題比較好。” 易瑤別過目光,不去看楚虞脖頸上駭人的青紫掐痕,問旁邊的警察:“她有其他親人陪護嗎?” “目前沒有,我們在大陸聯(lián)系不上任何親屬,已經(jīng)通知國外的家屬以最快速度趕來了。” 走出病房,易瑤停住了腳步:“徐處長,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作為檢察官,絕不會容忍符翕犯下的暴行,更遑論為他脫罪,我一定會支持楚虞起訴符翕,包括幫助命案的受害者家屬。” 徐妍面色為難:“我的壓力也很大,可是……我理解你的想法,我無法坐視不管。” 她猶豫了一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最終輕輕把手搭在易瑤肩膀上:“如果檢察院不能指望,或許我能讓我的丈夫幫忙——他姓黎,是紀檢全權(quán)負責調(diào)查這個案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