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第55節(jié)
“瞧我遇到了誰?這不是咱們香蓮嗎?” 穿著白色運動裝的秦之楊,將胳膊架在敞篷車的車門上,即便被譏諷,那張冷淡的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你不懂我國歷史,是不是也不懂無故中傷別人,是要負(fù)法律責(zé)任的?” “中傷?”樊霄笑了,“秦先生又沒有自我介紹?說不定你真叫秦香蓮呢?中國歷史上執(zhí)守愛情的堅貞女性,不算貶低中傷你吧?” 秦之楊壓了壓唇角,再次抬眸時,情緒如常:“我剛才看到你與警察同行,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驀地,前一刻還散漫的樊霄,下一刻就投出利刃一般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忽而一句泰語脫口而出。 “?????。” 隔了一會兒,秦之楊才問:“你說了什么?” 樊霄打開車門下了車,靠在自己的車身上雙手環(huán)胸,懶懶散散的說道:“你的用詞有錯誤,是在網(wǎng)絡(luò)上隨便找的翻譯器轉(zhuǎn)換的吧?人渣不應(yīng)該用?????,而是???,前者是壞人,后者才是人渣。”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辦公室鑰匙,挑出一柄齒狀最鋒利的:“我來教你怎么寫吧,下回就不會因?qū)戝e而丟人了。” 他微微躬身,將鑰匙置于跑車的車漆上,用力下壓、滑動,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秦之楊依舊一言不發(fā),只是目光由冷轉(zhuǎn)怒,死死地盯著樊霄。 寫完,樊霄拍拍手上的碎屑,拉開車門坐回車中。 “你應(yīng)該慶幸我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分不出精力給你。”樊霄發(fā)動車子,最后丟下一句,“別來煩我!” 樊霄的車子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秦之楊才下車,查看了一眼副駕車門上的劃痕。 “人渣”的泰語后,還多了兩個中文,香蓮。 第78章 吃醋 接連半個月,游書朗每天都會收到一束玫瑰花。 荔枝玫瑰,稀有小眾,花語是守護(hù)的愛。 每天準(zhǔn)時送來的玫瑰,將剛剛?cè)肼毜挠螘释频搅孙L(fēng)口浪尖兒。 或善意或窺探的目光,背后的竊竊私語,甚至是一些當(dāng)面捏酸的話,形成一波風(fēng)浪,沖向了游書朗。 卻…也沒什么威力,沉穩(wěn)的男人屏蔽了一切私語和猜測,情緒平穩(wěn),未受影響。 花被放在公共區(qū)域的茶水間,偶爾一些愛花的女孩下班時會帶幾只回家,第二天早上游書朗的辦公桌上,就會多幾塊糖果或糕點。 “又帶游部長的花回家?” “是啊。”停車場中,一個女孩兒看了一眼手中嬌艷的玫瑰,“還很新鮮呢,被明天新送來的替換掉可惜了。” “每天一束玫瑰,也不知這新來的游部長得了哪位富婆的青眼。” “一定非是富婆嗎?”提花的女孩笑盈盈,“就不能是霸道總裁?” “唔~”兩個女孩心靈相通,笑容既浪且jian。 “對了,從人事那邊傳出來的消息,游部長好像要升為小秦總的助理了。” “我也聽說了,可是小秦總好像從沒設(shè)過助理崗位,就無端的…很好磕!” “完全同意!”女人略壓聲音,“小秦總那樣唧唧歪歪,不理解人間疾苦的主兒,就應(yīng)該游部長那種沉穩(wěn)強(qiáng)大的人去調(diào)教調(diào)教。” 高跟鞋的聲音漸弱,八卦的聲音漸遠(yuǎn),一只架在車窗上夾著煙的手,極不自然地勾動了一下。 游書朗下班便見樊霄來接,做派是他熟悉的溫柔體貼。 “我與你不順路,晚上約了人。”游書朗與他相隔一米,語氣不如普通朋友。 樊霄明明笑著,眼睛中卻醞釀著壓抑的情緒,即便用笑容偽裝,也讀得出一絲陰鷙。 他拉開車門,狀似隨口問道:“約了誰,在哪兒,我送你去。” 面對樊霄的殷勤,游書朗原地沒動:“以后我什么事情都要向樊總匯報了是嗎?” 樊霄動作一緩,繼而關(guān)上車門,面上擠出了一絲微笑:“那我回家等你,如果晚上是酒局,書朗,你少喝一點。” 游書朗沒反駁也沒應(yīng)聲,越過樊霄向地鐵站走去。 樊霄上了車,慢慢地摸著腕子上的手表,眼睛覷著后視鏡,待其中的人影即將消失,他推開車門,跟了上去… 不錯的高檔飯店,一群男人正在唏噓人生。 “時間真是王八蛋,想想當(dāng)初我們也是風(fēng)華正茂。” “現(xiàn)在你也不老啊,還不到三十,弄得跟要蓋棺材板似的。” “唉,容顏不老,心已老。天天混在實驗室中,365天一個樣,感覺都和美好的世界脫勾了。” “咱們都是科研狗,只有我們游大才子過得瀟灑,天天酒池rou林,美女相伴。” “人家游主任,要圍也得是被帥哥圍著,是不是游子?” 一眾起哄聲中,松松握著酒杯的游書朗唇角勾起清淺的笑:“每回聚會都是這套開場白,你們不膩煩嗎?” 有人仍不放過他,粗聲大嗓的笑鬧:“你就說你利沒利用職務(wù)之便,摸過人家小男生的手手吧。” 游書朗靠在椅背中散漫揚眉,嗓音低沉,拖著長長的調(diào)子:“你要是嫉妒,我現(xiàn)在就可以摸你的手手。” “摸一個摸一個!”起哄聲越發(fā)大了起來,“今天不摸一個,游子你都不是真男人!” 曾經(jīng)的同窗友誼,在笑鬧中愈顯熾烈,滿室歡愉,都是曾經(jīng)青春的影子。 “今兒有一個事兒求大家。”鬧騰聲漸弱,游書朗給自己的杯子斟滿了酒,“我打算換工作,你們手里的工作室,或是科研項目缺人嗎?我去給你們打打下手。” “不是游子,好好的辦公室主任,你不做了?” 叮的一聲,游書朗的手機(jī)接到了一份郵件提醒,他邊點開查閱邊聲音閑散:“被男孩兒們圍得太緊,喘不過氣來。” 電子郵件上的字很少,一目了然:秦之楊副總經(jīng)理駁回了您的辭職申請。 游書朗將目光從手機(jī)收回,笑容依舊不變:“也許我只是想摸科研人員的小手手了。” 雖是玩笑話,眾人也聽得出其中的些許無奈。面面相覷,有人問道:“怎么了?游子。” 游書朗站起身,一一給同學(xué)添酒:“原來畢業(yè)出來工作,要養(yǎng)家養(yǎng)弟弟,現(xiàn)在沒有這份負(fù)擔(dān)了,就還想做回科研。”轉(zhuǎn)了一圈,他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執(zhí)起杯子,“我知道我只是本科生,學(xué)歷、資歷都不夠,所以不求職位和工資,幫你們跑跑數(shù)據(jù),做作基礎(chǔ)工作,我就很知足了。” 四下又靜了一會兒,剛剛鬧得最歡的人問道:“不是,游子,你是說真的?” “真的。”他在桌上磕了一下酒杯,“求各位大佬給個機(jī)會。” 那人又變得嘻嘻哈哈:“草,想摸我小手手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又有人接茬:“不過科研團(tuán)隊最講究論資排輩兒,要是只做基礎(chǔ)工作,真的拿不到什么錢啊游子。” 又一聲叮,游書朗的手機(jī)再次收到了一份郵件,卻是秦之陽越過人資部門,點對點直接發(fā)送的:我以后不送花了,你不用辭職。 游書朗將屏幕按滅,抬起眸子:“不求高工資,我只是…” 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推門聲打斷。一個中途出去放水的人攜伴而入,驀然拔高的聲音中帶著討好的熱情:“同學(xué)們,同學(xué)們,來,我給大家介紹個人。” 游書朗抬眸,待看清來人,他瞳孔一沉,眉宇間盡是詫異與冰冷。 隨之而入的高大身影,游書朗即便只看發(fā)絲都不會認(rèn)錯,正是天天在他身上撒野的樊霄! 樊霄被介紹的十分隆重,他在投資之初,接觸了很多項目團(tuán)隊和科研人員,將他引入包房的就是其中一位。 “樊總可是財神爺,做藥品項目投資的。樊總,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些都是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 樊霄笑得謙和,目光跟著介紹游走一圈,到游書朗時,也未做過多停留。 他裝大尾巴狼在行,被捧著供著也并不居傲,施施然被讓到上位,坐在了游書朗身旁。 身側(cè)的男人垂著眸子,神情寡寡淡淡,并不看他。樊霄也不上趕子討嫌,只是問大家:“剛才你們說什么呢,在門外都覺得熱鬧。” “是啊。”帶著樊霄進(jìn)屋的男人也奇怪:“我就出去方便這么會兒功夫,你們都快將房頂掀翻了。” “我們在說游子想摸男生小手手的事兒。” 話音剛落,說話的人便被幾道不滿的目光盯得頭皮發(fā)麻。 草,忘了屋里添了外人。他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 此間,誰也沒注意到,新進(jìn)來的男人,下頜一緊,上勾的唇角壓下后,又緩緩提了起來。 “游子,你要是沒開玩笑,來我團(tuán)隊吧,就是掙的少。”席間一人說道。 樊霄斂眉,偏頭看向身邊的游書朗。見他露出感激的神情,誠懇的謝道:“沒事,以我的資歷能進(jìn)去,就已經(jīng)很感謝了。” “書朗,還是去我那兒吧。”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坤子,你那個項目已經(jīng)進(jìn)入中后期,書朗去你那兒發(fā)揮不了太大的作用,我們醫(yī)學(xué)院新立了一個項目,正求賢若渴,書朗如果能來幫幫我,那一定事半功倍。” 說話的男人坐在樊霄的正對面,高高大大,面貌普通,卻耐看,氣質(zhì)溫善。 書朗?樊霄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整個屋子里的人都叫游書朗“游子”,只有他喚“書朗”。 鬧騰嘴子又來勁了:“誰與我爭游子,我都是要爭一爭的,只有你范青鴻要人,我就只能拱手相讓了。” 他瞟了一眼樊霄,適時的閉了嘴,沒再犯第二次錯誤。 被稱作范青鴻的男人整晚話都不多,此時也是言簡意賅:“書朗,這個項目的方向你肯定喜歡,你要是同意去我那兒,我們找時間詳細(xì)談?wù)劊劣诖龇矫妫瑫c你的付出相匹配的。” 樊霄的余光一直覷著游書朗,他發(fā)現(xiàn)范青鴻說完話后,游書朗的指尖在玻璃杯上輕輕滑動了一下,才應(yīng)了下來。 “好,我們找時間細(xì)談。” 樊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冷意,他垂手去握口袋里的火柴盒,溫溫雅雅的笑著開口:“范兄立的什么項目?我們做生意的都俗,見到好項目總想探探路子。” 游書朗猛然看向身邊的男人,眼中隱有警告。 樊霄無視那道目光,提起茶壺,從從容容且理所當(dāng)然的給游書朗添茶。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緩緩說道:“再說,現(xiàn)在掛羊頭賣狗rou,騙取國家資金的項目多了去了,我們家游主任可不是什么垃圾地方都去的。” 游書朗:“!!!” 飯局在無比尷尬的氣氛中,散了。 剛剛還熱鬧的房間,如今只剩壓抑的冷寂。 游書朗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桌上的餐食,一片狼藉。 樊霄一步一步摧毀了他的生活,連可以暫時喘息的角落,都不遺余力地霸占破壞了。 現(xiàn)在自己還擁有什么?游書朗靠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終究沒有得到答案。 “書朗,你想換工作,可以找我,不用這么低三下四的求他們。” 游書朗心里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并沉聲警告:“樊霄,我需要冷靜,不要跟著我,不然我一定會做出讓你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