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79節
他自然能聽到千里之外那幾位宮主的談論,只是低低冷笑一聲。 黑黢黢的空間里,午時樹根蠕動吞吃,在感受到楚江王鬼氣的一瞬間爭相退散,被纏起的狼狽人影漸漸顯露,卻還有一根留在體內不肯出來。 對上緊閉雙眼,封閉六識的賀子裕,秦見祀緩緩攥緊拳頭。 半赤裸的賀子裕,身上滿是藤蔓爬過的傷痕,濕黏藤液滴在地上,黏糊糊地涂抹在賀子裕的屁股上,而賀子裕像是了無生機。 午時樹沒有意識,這一切都與秦見祀的意識想關聯,甚至還受夢境的影響,但秦見祀還是極為惱怒,這些年賀子裕所獨自承受的一切。 一瞬間午時樹化作緇粉,他打橫抱起賀子裕來,化出斗篷披蓋在身上。 閻羅印在此地受午時樹溫養多年,使得秦見祀的修為并沒有太大的波動,六識被解開的瞬間,賀子裕也迷茫醒來。 纏繞多年的濕黏感好像還在身上,賀子裕后知后覺地摸向屁股,抬起頭來對上秦見祀的眼。 “你回來了啊?這么快就一甲子了。” 秦見祀沉冷著不說話。 “你……都看到了?”賀子裕勾上他脖子,好久沒感覺過秦見祀的體溫了,斗篷下的身子殘留著不可說的印記,賀子裕又往上提了提。“這也沒什么,真的。” 抱著他的手掌,又緊了幾分。 “秦見祀……”賀子裕擔憂地低低喚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見祀在介意,這么多年來他受著這樣的折辱。 “你為何要這樣。”秦見祀低頭看他,明明他可以選擇回來。 “我總要保住你的修為,我不能讓你回地府以后像野鬼一樣,任人欺凌。”賀子裕低垂下頭。 秦見祀去人間一趟落得個這樣的結果,那么地府與羅酆六天中必然也如朝堂一般,多得是明爭暗斗。他自然不能讓秦見祀回來之后失了地位。 為此就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斗篷輕揚,一瞬間兩人又不見了蹤跡。 · 岑寂多年的殿中,再度彌漫起極為濃烈的鬼氣,賀子裕被摔在玉床上,但又有柔和的力量包裹住他,秦見祀撐膝壓了上來。 賀子裕別扭地扭過頭,這事做了這么多年,他有些抗拒,但知道他這滿身的痕跡,秦見祀鐵定是要洗掉的。 “午時樹是冷的,”秦見祀抓住他手,入指縫間五指相扣,“但本王是熱的。” 浩蕩鬼氣一掃,幔子輕飄落下,賀子裕仰起頭來任秦見祀吻上唇,隨即是喉結,鎖骨。千千萬日夜思念,所愛別離,求而不得,秦見祀又咬上他耳朵,低低喚著他的名字。 “賀子裕,賀子裕。” “嗯?”他身子一抖擻。 “這劫歷得好苦。” 賀子裕閉著眼,輕輕哼了一聲。“二殿這不是……回來了嗎?” “千年萬年,你絕不能再離我一步。” “好。” 炙熱的氣息彌散著,秦見祀再沒多做旁的什么,只是指尖拂過肌膚,一點點洗去痕跡,吻意濕漉又帶著熱切,直至賀子裕再也招架不住,軟了身子,在秦見祀懷中被越抱越緊,連著溫涼的身子都被捂熱。 這就是十幾年來,秦見祀夢中日思夜想所要做的一切。 “要不還是,再做點什么吧?”賀子裕搓了搓臉看他,“也不是不行。” 掌心又抬抱起腿來,秦見祀俯身壓了上去。“我總要如你所愿的。” · 幾日之后,楚江王下了旨,要大婚。 消息送去了羅酆六天,是通知而不是請求。雖然從神位上來講羅酆六天宮之主要高于閻羅十殿,但秦見祀的實力早已越過神位,也是這么多年來羅酆六天忌憚他的原因之一。 “他們雖在神齡上年長本王許多,但沒有實力卻不知修行,反而每日想著如何尋錯處將本王鎮壓,也難怪羅酆如今一日不如一日。” 恢弘大殿里,秦見祀從后攬抱住賀子裕,堆壓的事務快沒過桌案去,他隨手撥開幾本,將賀子裕抱上了桌。“本王既回來了,他們便也奈何不得。” “我家二殿真厲害。” “道侶,可準備好了連理枝?” “在這呢。”賀子裕從袖中掏出連理枝,這是鬼神之間答應求婚的信物,秦見祀卻不管信物去,只專心低低摩挲吻弄著他的下巴,泛著細密的癢,讓賀子裕忍不住發笑推開他。 殿外忽然傳來幾聲輕咳。 賀子裕連忙轉過頭去,是剛從火醫地獄出來的司命,看著面色還有幾分蒼白,精神卻很好。 “小司主,楚江,賓客也差不多都到了,你們倆也曖昧夠了吧。” 靠著閻羅印,秦見祀幫賀子裕穩固神魂,得來七十二司察查司主的位置,司命懶散倚著柱子,指指桌上堆積的事務,“如今你有了神職,也是小鬼神了,幫你殿下分擔些。” “我有分擔啊,”賀子裕別過頭來,手指點著桌案面,“可是我昨晚才幫他看了幾本,他就‘心疼地’要拉我去床上,我也沒辦法啊。” “……”司命有被狠狠傷到。 “你來找我們做什么?” “成婚的時辰到了。”司命搖搖頭,快步趕他們出去,“成婚這事,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倆還是快些去吧。” “好嘞,公公。” 賀子裕笑笑,從桌案上跳下來,拉著秦見祀往外走去。某司命差點忘了人家是真皇帝,又被傷到一把。 · 二殿大婚,禮樂齊奏,諸神鬼同來見證,神荼郁壘送上一截午時樹根作為新婚賀禮,他們的意思是,這樹是個好東西,還是可以作為閨中之樂來用的。賀子裕冷笑幾聲,差點沒卷起袖子追著他們打出黃泉路。只是一身爵弁玄端,赤色帷裳是穿戴來成婚的,不好打人,那一身赤紅更襯得賀司主明凈張揚。 他轉頭看去,鬼王雖也換了衣裳,還是一身黑。不過倒也沒事,一黑一紅正好相配。 百鬼神飄在忘川河上嘈嘈切切的,司命見狀清嗓,喊了一句“新神至——”,四圍立時就安靜下來,整條黃泉路被包了下來,路過剛死的野鬼們也停下來湊熱鬧。 “天地長存,日月輪轉,星宿更替,雪過青繁。黃泉清明功祿水,三途驚靈平地雷,人間白頭再無憾,恩愛約作酒一杯。”司命高喊,“請新神走黃泉路,新神共飲,三界同歡——” 黃泉水就被舀了起來,端到他們倆面前。 “這什么奇怪傳統。”賀子裕忍不住嘟囔了句。 “喝吧。” 賀子裕掩袖喝下去了,砸吧了下,和孟婆湯差不多味。秦見祀見狀望向司命,示意他繼續。 “善惡輪轉,萬物生滅,百代冥合。三生石上鐫刻名姓,許君三世三生緣。新神至黃泉,忘川邊,三生石前——” “請兩位新神刻字——” 兩人寬的青石路,賀子裕與秦見祀隨即一步步并肩走過,三生石立在忘川邊上,因為比較有紀念意義,幾乎每個鬼路過時都會刻一下名字,導致整塊石頭被細小劃痕劃得坑坑洼洼。 賀子裕有些無處下筆。 秦見祀見狀揮揮手。“搬塊新的來。” 于是新的三生石搬過來了,賀子裕寫下“劉遏”“賀子裕”“賀司主”,秦見祀看了眼他寫的,在旁邊對著寫下“周郎”“秦見祀”“楚江王”。 “搬走。” “搬去哪?”賀子裕一愣。這不是三生石嗎,他們搬走了以后的鬼寫什么。 然而陰差們又搬起三生石,哼哧哼哧往閻羅殿方向去了,這一塊歸他們獨有,是不能再讓其他鬼刻畫的,新的陰差們搬過來第三塊三生石,仍是放在原處,看得司命眼抽抽。 賀子裕和秦見祀接著轉身來,彼此對視。 “抬頭見囍字滿目,并肩站兩位新神,寶鼎銀燭照堂前,鸞鳳和鳴日月星,”司命搖搖扇,“兩姓良緣今朝會,不拜天地結連理。” 天地同證,擊掌為叩。 掌心相貼,賀子裕想到幾百年光陰才到了如今這一步,還當真是不易,連理枝緩緩化為紅線纏繞在指根處,從此結為道侶,秦見祀順勢攥緊了他的手,向來冷厲的楚江王,也流露出對一人的寶貴來。 司命松了口氣,“禮成!” 地府里的鬼神們大多都是辦白事進來的,在這辦紅事還是頭一遭,見狀都飄了起來,彼此慶賀。 賀子裕低頭看了眼手指上極淡的一圈紅線,還有些恍然如夢。幾日之前,他還受著午時樹的cao控,然而今日,秦見祀卻急著與他領了道侶的名分。 這其中,應當不會有什么事吧。 “在想什么?”秦見祀問他。 眾鬼神還在天上亂飛著,賀子裕悄悄抬臉去,吻了一下他面龐。“想你,我的道侶。” 秦見祀攥他的手,又緊了幾分。 流水席擺在了忘川河上,路過的野鬼們都可以從水里撈一份享用,這一日地府里的餓死鬼們迎來了他們的春天,幾輪敬酒之后,連著秦見祀的面上都多了幾分紅意。 百鬼們暗暗吃著八卦。 “聽說二殿自幾百年前,賀司主只是一介凡人的時候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看不出二殿竟還是這等情種。” “也不知二殿瞧上他什么了,怎么不看看我。”花癡鬼拿盆接著口水。 “你可拉倒吧。” 賀子裕聽著百鬼們的談論,喝著杯中的酒,笑而不語。 “不過我們二殿也真是厲害,宮主下的禁制他竟能破開,說好的一甲子愣是十來年就回來了。”一鬼竊竊私語著,“你們說,二殿修為得有多高。” “不過按理來說,二殿在人間歷劫時,應當只是普通凡人吧,又哪里來的修為?” 賀子裕放下酒杯,笑意微微收斂。 這也確實是他所奇怪的。 · 地府里沒有日月,只有一輪暮氣沉沉的黃日,黃日西沉,便是一日過去。鬼神們飲完宴席,也都各自告辭回去。 禮盒之中,午時樹的樹根不安地跳動著,微醉的秦見祀抬手將那禮盒隔空取了來,拉著賀子裕往寢殿而去。 “秦見祀,你沒有事情瞞著我吧。” “沒有。” “那,你是怎么提前幾十年回來的?”賀子裕跟著他走入寢殿。 “法力高深,破開禁制。” “你當真沒有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