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34節
“陛下可有把握?” 賀子裕的目光,看向林小侯爺。后者明白過來,拱了拱手。 · 當賀子裕走出御書房的時候,天已經昏暗下來,西方泛著白,沾著片縷金紅,他抬手吩咐王總管把批閱過的奏章送還給秦見祀,又宣左相入宮。 “陛下,您晚膳還未用呢。” “無妨。” 賀子裕嘗了口手中糕點,便當是晚膳了,擦去唇邊屑沫,大步往議事殿而去。 王總管遠遠看著賀子裕沒入黑暗中,想著到底那個只會耍脾氣的小皇帝是長大了,擦了擦眼角,弓著背往軍機閣去。 而賀子裕一邊走著,又一邊猜著秦見祀收到奏章以后會是什么想法。 賣學位這事,秦見祀是一定會同意的,因為這件事秦見祀幾年前也提過,只是被左相握權駁回,如今秦見祀讓他做這些,未嘗沒有防著他站隊左相的心思。 賀子裕抬頭看向那輪皓月,低笑這廝真是算無遺策,然而左相也不是善茬,必定想方設法要引他這帝王站隊。太傅說治理朝堂就像玩木偶戲,一手一只木偶才算公平,至于他能否讓秦見祀成為他手中的木偶…… 賀子裕垂眸,輕輕一笑。他怕是要玩火自焚了。 · 議事殿中,燭火被點起挑亮,明滅間泛著光。賀子裕最終掀袍落座,看著左相拱手而入,對他俯身行禮。 他平靜抬手道:“愛卿免禮。” 更漏數算著時辰,月與星辰俱是西移,賀子裕讓楚非盯著,那邊秦見祀同樣也是在軍機閣中沒有出來,只等到月過中天。 許久之后,只聽殿中傳來細碎問答的聲音,除此外再無其他,賀子裕靜靜看著議事殿里的左相再次俯身行禮。 “陛下此舉是為籌措軍糧,老臣斷然沒有反對之理。”左相起身道,“只是陛下年已十九,六宮卻仍是空虛,膝下更無子嗣……” “愛卿也要cao心朕的家事嗎?” “陛下的家事,亦是國事。” 老狐貍,賀子裕懶散撐頭,嗤笑一聲,誰不知左相的孫女今年及笄,他這話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孫女送入宮中,誕下龍嗣。 “朕心中已有立后人選,左相不必多言。” “聽聞陛下還要辦荷花宴?” “不錯。” “老臣斗膽,請陛下將此辦宴的機會交于老臣孫女的手中,錦兒定能做得妥當。” 宮中的宴會,讓宰相府中的嫡女來cao持,等同于是在告訴百官這是命定的皇后,賀子裕摸唇,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但又能如何,如今依他之力,少不得在秦見祀與左相面前做出幾分犧牲,前者饞他身子,后者又想要那后宮之主和未來東宮的位置。 他最終抬眉道:“……朕允了。” “多謝陛下。” 左相最終行禮退去,已是更深露重之時。賀子裕坐在皇位上,排算著后面的出路,搖曳燈火間楚非走了進來。 “回稟陛下,攝政王在暖閣歇下了。” 居然歇下了,賀子裕一愣,“他沒有派人打聽議事殿里的情況?” “沒有。” “看到奏章之后呢,也沒有說什么?”“王爺說可以,請陛下自勉。” “……” 賀子裕一挑眉頭,怪了,秦見祀居然不擔心他會與左相攪合在一起,也不在意他會答應了左相的要求。按照這廝從前性子,怎么也是要威脅幾番的。 “今日在軍機閣,還有什么異樣之處?” “陛下走后沒多久,王爺召了梨園子弟來歌舞,此外……便也沒了。” 賀子裕眉頭深深皺起。“軍機閣不是商議要事之處么?” “是。” “他膽敢在其中命人歌舞?” “……是。” 賀子裕緩緩站起身,越發不爽起來,這像是真有放權的意思,對他也似隨便打發,明明上午時候還算親密,但他一走,竟還去聽了歌舞。 “難道是因為朕拿去了奏章,反叫他閑著沒事,尋到消遣,開始享樂起來……” “陛下?” 他咬牙,“擺駕,軍機閣。” · 燈籠俱滅了,燭臺發著冷意,間歇早蟬幾聲嘶鳴。 賀子裕猛然“吱呀”一聲推開殿門,一片黑暗里只有清冷月色照在窗間,模糊灑了些光。 他又默不作聲地關上了殿門,放緩腳步間避免身上環佩叮當,繞過屏風走到后頭,看見秦見祀果真散發躺在床上,闔眼似是睡了。 賀子裕在床邊坐下,低下頭看了會兒,不知為何悶著心,憋著氣。 他看這睡著的容貌生得是極為俊朗的,只是神態冰冷慣了,睜眼看人時候像是鷹視狼顧,不自覺就叫人心生懼意地移開目光。只有與他歡好的時候,粗喘擁吻間,化開三分冷意。 其實春獵的時候,他就問過秦見祀一次,秦見祀一句陛下是臣的禁臠,他就鬼迷三道地任人將自己壓在身下。 水榭那次,他拿這句譏笑秦見祀,秦見祀卻生氣了,也是將他壓在身下。 他猜他們倆應該是有些在乎的,只是其中又摻雜太多,利益,欲望,反叫他自己也辨識不清,只知道每次看見秦見祀時,總有一點悸動讓他知道,秦見祀這三個字,與別人不同。 這算是什么?賀子裕抬指隔著一點點距離,摩挲過秦見祀眉眼,又見不得自己這副姿態,匆忙縮回了手。 然而手腕卻又被人一把攥住,隨之那雙清冷眸子睜開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皇叔。”賀子裕一驚,想要縮回手,那人卻攥得越發牢。 “陛下來此為何事?” “朕處理完政事,就來看看皇叔。”賀子裕撐手在床邊,垂眸對上秦見祀的眼,“皇叔接著睡?” 秦見祀見狀卻撐手起身來,似乎是不打算繼續睡了,散落的長發垂下間,他撐膝看向賀子裕。 “陛下是又要些什么?” 賀子裕一愣。“皇叔這話什么意思。” “陛下每次來尋臣,不都是帶著目的而來,如今又是為了什么?” “……”賀子裕越聽這話越不是滋味,“朕只是來看看皇叔,如此也不行嗎?” “喔?”昏暗里秦見祀的目光帶了審視意味,漫不經心地上下打量。 賀子裕別過頭去,低下頭淡淡道,“想必梨園的歌舞是極好看的,便是皇叔聽了也能忘記政務,朕不過是來提醒一番。” “提醒什么?” “皇叔就不怕朕站到左相那邊去?” “臣倒是頭一回見到,陛下會替臣來擔心,”秦見祀低笑一聲,有意無意地捏弄著賀子裕的手指,“陛下費心了。” 賀子裕站起身來,抽身想要往外走去,秦見祀卻猛然一拉,伸手將他回帶入床上。 “走什么?”黑暗里,秦見祀耳語又問他道,嗓音很輕,帶著細碎聲音。此刻這聲音的主人心情似乎極為愉悅,為賀子裕今夜親自來尋。 賀子裕喃喃道:“朕,回去歇息。” “陛下為何不與臣一同歇下?” 賀子裕身子微僵,感受那雙大掌探入袍底,“太晚了,朕不好打攪皇叔休息。” “陛下既然來了,何時都不晚。何況那梨園歌舞——”秦見祀挑起他下巴,吻上面頰,“陛下若能為臣歌舞一番,臣以后,必不再看。” 賀子裕的指尖猛然攥緊,一時猜不透,秦見祀是否在白日里是故意點那歌舞。 熱氣迎面襲來,他微微縮頭,卻也任秦見祀深嘗而入,在唇齒間傳出細碎聲響,他坦然一下,挑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找秦見祀,他自己,也未嘗沒有這樣的心思。 也就不必再抗拒。 秦見祀擁吻住他,像是品嘗一道佳肴,比之水榭那時要更溫柔有力。賀子裕坐在床間仰起脖頸,衣衫被剝開耷拉在手腕間,被問知不知道觀音坐蓮。 他瞳孔一縮,秦見祀已然摸上他的腳踝,輕輕摩挲著,仰起頭時就像先前,等著賀子裕來吻他。 “陛下喜歡臣這樣對待嗎?” “……” “喜歡嗎?” 賀子裕猛然悶哼聲,最終沉默地點了點頭。秦見祀輕輕道,嗓音很低沉沙啞,“陛下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 于是賀子裕也被迫被人摸著喉結張開唇,眼尾又悄然泛了紅,直至禁不住呼吸哽咽著出聲,于四下無人間,逐漸放肆高聲。 荷花池內,池水陣陣沖刷著石壁,早蟬鳴叫間,暗衛們早已四散開去,靜靜的暖閣也不平靜,許久許久之后,賀子裕最終弓背無力地伏在秦見祀的身上,而秦見祀撐手起身,摸上他的頭,低低夸贊著。 “陛下的聲音很好聽。” 賀子裕哭過的眼睛好像被水洗過,任他揉著腦袋,低低拱了一下。 第40章 荷花宴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左相嫡孫女應錦得了這cao辦荷花宴的份兒,一時之間都城中的各樣話漫天傳開。賀子裕本以為林容兒會來鬧,卻也沒有,后來才知是林小侯爺早早與自家meimei說了原委。 但他心中過意不去,又命人送了內庫里許多珍玩過去。 此刻,賀子裕又瞥了眼負手躺臥看書的男人,那人面上同樣無動于衷。 “皇叔以為,朕將這差事交給左相的孫女來辦如何?” “陛下心中自有定奪。” 賀子裕走了過去,秦見祀就換了只手看書,另一只手就得出空來,抓著他指尖把玩,好像當真是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