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31節(jié)
他知道此前一切的謀權(quán)事,對秦見祀而言不過是縱容他的玩鬧?;蛟S哪天他自己真的覺得這樣沒有必要了,就將朝堂盡數(shù)讓給秦見祀,自己做個紫禁城中的金絲雀,也樂得自在。 可太傅如今要將擔子交在他的身上,勸他這只金絲雀自勉。 …… 其實他借來了小皇帝的富貴命,他就可以高坐在皇位之上,不管這天子腳下鬧得洪水滔天,縱容黨爭一日日愈演愈烈,成為那王朝興衰亡替的一環(huán)。 可他問自己,他能嗎? · “陛下在想什么?” “江南水患的事情,原是左相處理的?!辟R子裕低頭淡淡道,“京郊流民的事情,是你為了打擊左相一黨,故意拖延的吧。你還做了多少像這樣的事?” “怎么,”秦見祀勾起他下頷,摸上唇瓣,“陛下說這些又是什么意思?” “秦見祀?!?/br> “嗯?” 賀子裕抬起頭看他,目光堅定:“朕不允。” 第36章 被折磨的陛下 為一人之利益,致使百姓受凍餓死,池邊錦鯉四處游蕩,賀子裕抬眼直視著,即使秦見祀才干卓越,于政務(wù)上的功績無人能比,但這功績終究抵不過一條條人命。 權(quán)臣的手底下不可能是干凈的,賀子裕清楚地知曉這一點,但他不允許。 秦見祀的笑意一瞬淡去。 “陛下說不允?” “是?!?/br> “陛下是依何說出的這句話,”秦見祀松了手,淡淡嗤笑道,“是覺得如今太傅能讓你有所倚靠,還是覺得本王對你太過放縱?” “放縱?”賀子裕垂下眉頭,神情幾分悲涼地哂笑道,“原來這便是放縱了……還記得在昨日,朕說自己是何不食rm的昏君,皇叔對朕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從前的十三任帝王皆都有過錯?!?/br> “如何?” “這話原是錯了的,因為朕的祖祖輩輩從未如朕一般,窩囊且廢物。” 秦見祀聞言,緩緩攥緊拳頭。 賀子裕嘲諷般地看著水中垂手的倒影,正是因為他手中沒權(quán),叫攝政大權(quán)旁落,才會致使朝廷黨爭難平,波及無辜百姓。 他本不是帝王,但他坐在這個位置上,便要擔起這個責任。 從前便因為兩黨之間的傾軋勝負,使得朝廷政策發(fā)生改變,左相一黨上位時,官府提高了對于農(nóng)民土地的稅收,而秦見祀掌權(quán)后,又改向商人征收重稅。 財政一再改變,莫說百姓苦不堪言,戶部那邊更是捉襟見肘。 這些都是太傅每日授課時與他講的,原來去年與北邊狄部的戰(zhàn)事敗了,就是因為國庫空虛。 最后害得郡主北上千里和親。 “朕只恨自己不能穩(wěn)坐在這皇位上,愛臣太親,必危其身,人臣太貴,必易主位……”賀子裕緩緩吐出聲,看著秦見祀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冷。 他湊近低語道,“秦見祀,你說朕是你的禁臠,這話也錯了,朕不過是你手中的盾,叫你挾天子以令諸侯?!?/br> 酒意散了,砰然間賀子裕被抵上了柱子,撞得身子一震,秦見祀攥著他肩膀,攥得也很痛。 秦見祀心頭怒意夾雜著,不知是因那句手中盾,還是賀子裕要插手他布下的棋局?!氨菹抡f話,越發(fā)放肆了。” “皇叔不愛聽?”賀子裕悶吟一聲,仰起脖頸。 “憂心災民是好事,但陛下,未免太高估自己。” 賀子裕搭上秦見祀的手,對上他視線勉強從容笑道,“明天朕就下令妥善處置城外災民,江南水患的事情,朕就任皇叔在其中大做文章,只是以后,朕絕不允許這樣的事再次發(fā)生?!?/br> “否則就算朕只有一點能力……也要把皇叔的局,破壞殆盡?!?/br> 那雙杏眼倒是難得透露出幾分倔強,完全卸下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好像雛鷹爭著要與雄鷹相抗衡一般。 · “好,”秦見祀沉默許久,最終一字一詞吐出話來,“陛下,好膽色?!?/br> 那只攥著肩膀的手一點點收攏,賀子裕痛得面色發(fā)白,只覺那大掌像鷹爪般,要把他的肩胛揉碎了,一邊暗罵這廝報復心實在極強。 水榭外,不失時機地傳來了楚非的聲音。 “公子,天色晚了,還不回去嗎?” 秦見祀的手勁一松。 賀子裕才得了幾分喘息,對上秦見祀目光,沖他咧嘴笑道:“皇叔有所不知,朕今日來此并非走密道,是坐太傅的馬車而來。此刻楚非就在門外,等著朕出去?!?/br> “陛下,當真是做足了與臣撕破臉的準備?!?/br> 賀子裕正想再開口,隨即被推倒在水榭的石凳前,還要再起來時,已被人用手肘桎梏著狠狠壓下。賀子裕低喘著氣回過頭,“皇叔想干什么?” 秦見祀掀袍騎上,一把拽起賀子裕的圓領(lǐng)袍,粗暴扯開了扣子與腰帶扔在地上,兩指捏著他臉抬起對上視線,“陛下有膽,不妨現(xiàn)在就叫楚副統(tǒng)領(lǐng)進來看看,否則今晚,休想出王府一步。” 賀子裕瞳孔一縮。 “楚——”他掙著翻身往外爬去,正要大聲喊,猛然被大掌捂住了嘴,隨即就感覺身下一涼,秦見祀另手探下,他猛然間痛苦悶哼一聲,弓起身子發(fā)顫。 衣衫凌亂散在水榭里,寂靜夜中,魚尾戲水傳出零星聲,除此外一片寂靜,賀子裕攥緊十指撐在石凳旁,捂住他嘴的手已然撤下,換成了掐在他的腰間。 膝蓋跪在冰冷的石地上,泛著疼意,磨出淤青。他只能死死咬著自己的手指節(jié),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公子,公子?” 楚非得不到回應越發(fā)著急,就要帶人進來。暗衛(wèi)也沒有攔他的打算。 昏暗燈籠輕搖間,照亮著水榭,并著一輪上弦月與環(huán)繞著的池水,一切在天地間顯露無疑。楚非半猶豫著走了進去,走到一半,曲折水榭里最終傳來公子沙啞難辨的嗓音。 “回……回去?!?/br> 身后,秦見祀惡劣地咧開唇,低低笑了。 · 直到子時的時候,賀子裕撐手扯起挽落的衣裳,遮住白皙的肩頭與其上泛紅的指痕牙印。 他站起身來,手扶著柱子艱難地往外走去。裳褲有些濕,蔫巴地粘在腿上,令他十分不適。走幾步又不得不停下來緩緩。 秦見祀負手站著,蕭蕭然一片從容?!氨菹侣?。” “……朕今晚所說之事,還望皇叔謹記?!?/br> 秦見祀聞言,垂眸看向石凳旁的痕跡,似在思索著什么,隨即淡淡道:“臣只記得陛下今夜的聲音,格外動聽?!?/br> 賀子裕握緊拳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宵禁后的夜路寂靜,只有車轱轆聲響起又遠去,一路馬車顛簸。 道兩邊的鋪子都熄滅了燭火,打更人敲著鑼從街頭走過,暗衛(wèi)遠遠跟隨護送著,只等馬車入宮后便回府稟報。 駕車的楚非盡職盡責,然而賀子裕在馬車內(nèi)卻并不好受,秦見祀那會兒存了折磨的心,下了狠勁變著法兒來,如今他倚在馬車壁旁閉緊眼,垂下頭更是如坐針氈。 他又想起先前的一切,想到秦見祀居然那般對他在露天之地,胸膛輕輕起伏著,又被衣料磨得泛疼。 他身上的傷,應該是不堪一看的。 “該死?!?/br> 直到馬車一路進宮,借著令牌暢行無阻,賀子裕面色難看地從馬車上下來,他扭頭看了眼軟墊,坐過的地方比其他地兒的顏色都深了一度。 秦見祀……賀子裕攥著手緩緩地吐出氣,告訴自己要冷靜,最終一只手撐著車壁,掩緊著被撕壞的領(lǐng)口,抬手吩咐楚非。 “卑職在?!?/br> “馬車,燒了。” “啊?”楚非一愣,抬起頭來看向月光下神色蒼白的賀子裕,隨即低下頭,“是。陛下可是龍體不適,卑職要為陛下尋御醫(yī)來嗎?” 賀子裕忍了忍,揮退他道:“不用,退下吧。” “是?!?/br> 賀子裕最終轉(zhuǎn)身,對上匆忙來迎接的王總管,一步步往溫泉宮走去。而王府的書房內(nèi),秦見祀摩挲著白瓷藥瓶的瓶身,本是上好的傷藥,最后還是被他隨手丟入角落里。 如此倔強,想必也是用不著上藥了。 第37章 家庭帝位 第二日,賀子裕沒去上早朝。 宮里傳來消息,陛下昨夜得了風寒,燒得厲害。 · 寢宮里,賀子裕正抱著被子蜷睡在床里邊,guntang的面上泛著潮紅,他昨夜在溫泉宮中待了許久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就有些虛弱了,但還是強撐著沒說。 一般時候只要賀子裕不趕人,殿中床旁都有為他守夜的宦官,可直到夜間丑時,那小宦官聽到床幔中的呢喃聲,大著膽子掀開一看,才發(fā)現(xiàn)賀子裕發(fā)了燒,于是連夜請了御醫(yī)瞧。 賀子裕在恍惚間被王總管叫醒,知道自己發(fā)了燒,卻只吩咐取紙筆來,草擬了賑濟城外災民的旨意,再讓楚非在開宮門后送去蓋章。 直到天亮的時候,御醫(yī)熬好了藥,王總管服侍賀子裕喝下,他才又重新睡下。王總管匆匆傳人去宮門告訴諸位大人 今日不必上朝。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攝政王的耳中。 賀子裕睡得迷迷糊糊,像是燒軟了他的骨頭十分難受,只能蜷縮著靠嘴巴發(fā)出無意識地哼哼。 小皇帝心急地在旁邊飄來飄去,他并未跟著出宮,卻見著賀子?;貋硪簧砝仟N,看那兩個膝蓋上的淤青,什么樣的姿勢會有這樣的傷,他大概也明白了一二。 “秦見祀,真是畜牲。” 賀子裕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一縮,長睫輕垂著攥緊了被子。 而秦見祀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王爺……”王總管忙不迭地攔在床前,唯恐秦見祀再傷到陛下半分,“這、陛下病得十分重,老奴怕傳染了王爺呀……”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