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站起身，福了福，“謝太后娘娘。”

    眾人看太后的眼睛一直在魏楚身上，嬪妃們都盯著魏楚的肚子，魏楚特意穿了件寬松的衣袍，她身材纖細(xì)，不太顯懷。

    妃嬪們羨慕嫉妒，年底皇上沒有冊封晉位妃嬪，只有容貴人晉了嬪，容嬪靠著母家，太后的娘家，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給容貴人提了一級。

    裴賢妃的目光掃過魏楚的小腹，笑著說：“魏家meimei是個有福之人，第一個懷上了，搶了個頭彩。”

    太后說：“你們也要努力，為皇家綿延子嗣，開枝散葉。”

    嬪妃們看魏楚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善，她們連皇上的面都見不著，孩子是一個人能懷上的嗎？

    屋里的氣氛有點(diǎn)緊張，這時，殿外太監(jiān)高喊；“皇上駕到！”

    頎長的身影走入，眾人眼前一亮，頓覺滿室清華，李業(yè)雍容內(nèi)斂，見之忘俗，嬪妃們的小心臟咚咚亂跳，李業(yè)即便是普通人，這般容色，足以令女人怦然心動。

    所有人都起身分跪兩旁，“恭請皇上金安！”

    一干妃嬪李業(yè)只走到魏楚跟前停住，伸出手，“貞妃免了。”

    太后說：“皇上把外衣脫了，在屋外沾了寒氣。”

    李業(yè)坐在太后對面，詳細(xì)問太后可吃得好，睡得好，事無巨細(xì)，太后慈眉善目，一副母慈子孝。

    聊了一會，李業(yè)說；“母后，兒臣還有些政務(wù)要辦，改日再來給母后請安。”

    “皇上日理萬機(jī)，不用惦記哀家這里，哀家若悶了，還有她們陪著聊天解悶。”

    李業(yè)站起身，王寶為他披上黑狐裘鶴敞，李業(yè)看向魏楚說；“貞妃同朕一道回去吧。”

    在恭送皇上聲中，李業(yè)牽著魏楚的手離開。

    走出宮門，忽地刮了一股旋風(fēng)，李業(yè)把魏楚的風(fēng)帽拉了拉，替她擋住風(fēng)雪。

    兩人并肩走在甬道上，魏楚的手被李業(yè)包裹在寬大的掌心里，彼此沒有說話，心意卻是相通的，李業(yè)的掌心溫暖，自從懷了胎兒后，她的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經(jīng)過通往外朝的宮門，魏楚站住，要抽回手，說；“皇上忙去吧。”

    李業(yè)的手沒有松開，攥得更緊了 ，目光溫柔，“我先送你回宮。”

    魏楚心想，李業(yè)待她極好，是因?yàn)樗龖蚜怂墓莚ou吧，男人果然都是重視子嗣的。

    她一直不想要孩子，可是有了后，感覺很好，一想到身體里有個真正屬于你，最親近的人，從此不再孤孤單單，心就滿滿的。

    小小的胎兒拉近了他們彼此的距離。

    第83章

    ◎兩人相見，再也不似從前◎

    幾場大雪過后, 進(jìn)了正月，皇宮里籌備過年，玉清宮里幾個粗使宮女小太監(jiān)除塵, 魏楚坐在暖閣里嗑松子 , 景秋剪窗花, 小廚房里張福和添香忙活過年的吃食，過年御膳房忙，幾個御廚回了御膳房, 玉清宮這幾個人有張福應(yīng)付得來, 還有添香做幫手。

    主子若想新奇的吃食, 小廚房做不了的, 傳話御膳房, 御膳房不敢怠慢, 后宮里除了太后，就是玉清宮的娘娘重要。

    梅雪蘭扶著夏生過來, 進(jìn)門看見宮女太監(jiān)忙活著，說；“我們宮里清掃, 我在屋里呆不住, 到你這里也是這樣。”

    魏楚讓座，夏生半跪著給梅雪蘭脫了鞋，與魏楚對坐, 嗑著松子, 喝著茶水閑聊，不由感慨, 說；“人人都盼著過年, 我是不盼的, jiejie過年能見到家人, 我沒什么人，平常倒也不覺得冷清，可是一到年下更覺孤單。”

    梅雪蘭的家鄉(xiāng)遠(yuǎn)在千里，一年頂多捎來一封信，路途遙遠(yuǎn)，就是家信在路上也要走幾個月。

    魏楚懷孕后，改喝果茶，說；“我家倒是在京城，一年到頭娘家人見不了幾面，自我們進(jìn)宮從此跟家里分離，如果不是宮妃，嫁在普通人家，還能回幾趟娘家。

    梅雪蘭說；“你我姊妹相處幾年 ，meimei一直沒敢問，聽說忠勤伯府當(dāng)年獲罪，家中女眷俱是流落在外，jiejie那幾年是怎么過來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宮里是非多，魏楚沒有同任何人提起過曾經(jīng)的往事，何況其中還牽扯到李業(yè)，在北地的幾年無人知道她的身份，回到魏家后，她也含糊過去，魏家人也不知曉她同李業(yè)的關(guān)系，就連父親都不知道。

    說；“我流落民間，被一對好心的夫妻收留，后來我伯父起復(fù)，被家人找了回去。

    魏楚一句話帶過。

    梅雪蘭眸光閃了閃，看魏楚不愿意多談，沒刨根問底，說：“你家人如今還能團(tuán)聚，又都找回來，真不容易。”

    聽說魏家的幾個姊妹都嫁得不錯。

    魏楚淡淡地說；“蒙上天眷顧，家人都還好。”

    梅雪蘭心想，魏家算幸運(yùn)的，抄家獲罪，極少有翻身的。

    這時添香進(jìn)來，笑著說；“梅小主也在，今晚張福做了一道豆腐羹，口感比雞蛋羹還嫩。”

    梅雪蘭說；“我留下嘗嘗這道豆腐羹。”

    除夕夜，皇宮里家宴，參加宮宴的太后皇上后宮嬪妃親王公主駙馬王妃，景秋準(zhǔn)備宮宴魏楚穿的衣裳，過年喜慶，一襲大紅繡金錦團(tuán)福紋褙子，料子華麗，魏楚看一眼說：“換一身。”

    添香頭腦簡單，說：“娘娘，奴婢在家時雖然窮，過年都穿新衣裳，紅襖紅裙，喜慶。”

    魏楚說；“太張揚(yáng)了，這種場合，本來就是眾人的目標(biāo)。”

    縱然萬般小心謹(jǐn)慎，魏楚還有某種不安，對她懷上龍嗣，前朝后宮風(fēng)平浪靜，這風(fēng)平浪靜的背后，暗流洶涌。

    皇宮家宴參加的都是皇親國戚，家宴氣氛輕松，男女分座，中間隔著一扇屏風(fēng)。

    按照位分，魏楚的座位被安排在右下首明意長公主和明慶長公主后面。

    魏楚穿著略深色寬松的衣袍，遮蓋了日漸隆起的小腹，早到了，皇上和太后還沒到。

    剛坐下不久，殿外太監(jiān)報(bào)：“安慶侯府夫人和姑娘到！”

    安慶侯周夫人魏楚見過，雍容華貴，周舜華風(fēng)姿綽約，一派名門閨秀大家風(fēng)范，未來的皇后，眾人起立，魏楚也站起來。

    安慶侯夫人的目光從魏楚身上掃過，看了一眼她的小腹，面色不易察覺地微微發(fā)沉，周舜華走過來，“貞妃懷孕了，我還沒給你道喜。”

    “周姑娘好久不見。”

    周舜華依舊的溫婉柔和，眼底一閃而逝冷意，還是被魏楚撲捉到了，魏楚心底覺得對不起周舜華，尤其是那日李業(yè)的那番話，如果周舜華知道了李業(yè)的真實(shí)想法，是何等的傷心不甘心，對一個深愛他的女人都會有不甘心吧。

    李業(yè)給了她一個后位，母儀天下，她成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可是周舜華真能滿足了，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魏楚深深地?fù)?dān)憂。

    周舜華清明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魏楚感知到隱藏的銳利，微微不適，周舜華垂眸，掩飾住不應(yīng)有的情緒，她所受的教導(dǎo)，榮辱不驚，方才瞬間的失態(tài)，魏楚又是何等的精明，讓她看出來了吧。

    兩人相見，再也不似從前，魏楚盡可能地消除未來皇后的敵意，微笑著說；“周姑娘過了年進(jìn)宮就好了了，我在宮里無處可去，也沒有說話的人，整日在寢宮里和一群宮女太監(jiān)玩耍。”

    周舜華的笑容有些淡，“娘娘生下皇zigong里就熱鬧了。”

    魏楚笑說；“誰說生的就是皇子，我喜歡公主，我的宮女景秋準(zhǔn)備好幾套公主穿的小衣裳。”

    “娘娘可真會說話，難怪深得圣心 。”周舜華似笑非笑地說。

    這一刻魏楚真希望自己生的是公主。

    周舜華隨母親去太后宮里，魏楚望著她的背影，微微舒了一口氣。

    裴賢妃走了過來，同她坐在一起，關(guān)切地問她的飲食起居，裴付儀在后宮中人員極好，御下寬容，協(xié)理后宮，從不搶貴妃的風(fēng)頭。

    裴賢妃溫柔嫻雅，給人如沐春風(fēng)，“這宮里沒有小孩子嬉鬧，太后皇上都盼著嬪妃們生下皇子，meimei不負(fù)眾望，為我等姊妹減輕了壓力。”

    對裴賢妃的好意，魏楚報(bào)以微笑。

    這時殿外太監(jiān)喊；“太后皇上駕到！”

    太后和皇上在一干人等眾星捧月下緩步走入殿內(nèi)。

    宴席太后這廂是女眷，隔著屏風(fēng)皇上那廂是男子。

    三個女人一臺戲，吃酒閑聊，氣氛熱鬧。

    魏楚有身孕后，不敢吃外面的東西，酒一口沒喝，菜一口沒動。

    應(yīng)個卯，趁著眾人奉承太后，奉承周舜華 ，悄悄離席。

    帶著春喜和景秋走出殿外，看見殿門口等著的鄧樸，鄧樸上前說；“皇上交代微臣送娘娘回去。”

    李業(yè)就知道她要逃席。

    走在甬道上，宮殿到處懸掛大紅燈籠，一片燈火通明，鄧樸錯后半步，跟隨魏楚，走了一會，鄧樸突然說；“過了年，皇上要御駕親征。”

    魏楚已經(jīng)聽到這個消息，當(dāng)年李業(yè)打敗幾路叛軍，叛軍敗北后，小股殘兵敗將流竄到蜀地，扯起造反的隊(duì)伍，聲勢越來越大，蜀地叛軍一直是朝廷心頭大患，穩(wěn)定了朝內(nèi)，李業(yè)騰出手收拾殘余叛軍。

    “皇上大婚要推遲了，周姑娘又要等上一年。”魏楚說。

    鄧樸說；“行軍打仗，非三五個月，最快也要一年。”

    “鄧將軍這次也去嗎？”

    鄧樸看了看她，漆黑的眸在燈火映襯下忽明忽滅，半天說了句；“微臣要跟隨皇上出征，娘娘保重。”

    “鄧將軍保重！”

    鄧樸不是多話的人，難得說幾句話。

    在北地時每年過年魏楚守夜看放炮仗，懷孕犯困，熬不到半夜就睡下了。

    景秋守著，讓添香幾個去吃酒了。

    節(jié)下皇帝要祭祖，大宴群臣，因此魏楚幾日沒見李業(yè)。

    家人進(jìn)宮，魏楚站在宮門外候著，景秋勸了幾次，“屋外冷，娘娘回屋等著吧。”

    魏家二老爺魏經(jīng)賢和二姑奶奶魏瑾進(jìn)宮，父女見面隔著一道簾子，魏二老爺行禮，魏楚忙讓太監(jiān)扶住，心情很激動，問；“父親身體可好？”

    “微臣身體康健 ，娘娘不用惦記，娘娘身懷有孕，吃睡可好？”

    魏楚笑說；“女兒在宮里每日有太醫(yī)請脈，膳食都是太醫(yī)訂的食譜，營養(yǎng)均衡。”

    “皇上國事cao勞，女兒要體諒皇上，少讓皇上為你cao心。”

    “女兒省的。”

    魏楚又問；“母親可好？”

    魏經(jīng)賢說；“你母親本來要進(jìn)宮給娘娘請安，你母親也懷了身孕，不方便就沒來。”

    魏楚欣喜地說；“我要有弟弟或meimei了。”

    她真心高興，二房就她一個女兒，她出嫁后，父親膝下空虛，晚年沒人承歡，繼母懷孕，不管生男生女，二老得享天倫之樂。

    魏經(jīng)賢是外男，宮里不能呆久了，告退回去了，留下魏瑾陪魏楚說話。

    姊妹二人移到暖閣里，魏楚問家里姊妹們的情況，魏瑾說：“三妹還那樣，想得開，活得灑脫，游歷山水去了，三伯父思想開明，不阻攔反而很支持，魏玉生下女兒后，在婆家的日子不好過，她夫君科舉落第，婆母不喜，怨在她身上，她這次想同我一道進(jìn)宮，我沒答應(yīng)，她當(dāng)年離了魏家，以為從今以后再也用不上娘家的姊妹們，跟我們少有往來，現(xiàn)在看你混得好，又想來敘姊妹情，找個靠山，她那點(diǎn)心思以為別人都不知道。”

    說到這里，魏瑾又悄笑著說；“二嬸是真是本事，把黃姨娘收拾得老老實(shí)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