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牌過氣后 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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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述動了動,翻轉身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舒念亦不指望他能一日間往事盡忘,便自去睡。半夢半醒,恍惚一個聲音細細弱弱,貼在耳邊—— “別嫌棄我,念念?!?/br> 她閉著眼睛發笑,摸索著尋著他手,搭在自己心口,迷離應道,“不怕,便再軟弱些也不怕,有我呢?!?/br> 其時已入酷暑,日頭升上,地上便跟下了火一般。舒念自幼畏熱,白日里守在房中一步也不肯出去。便只能由崔述去采買行裝。 舒念搖著扇兒送他,“一個人無聊得緊,小吳侯萬萬早去早回?!?/br> 崔述十足怨念,流連半日,見她絲毫不為所動,便知此事已成定局,磨蹭著出去,臨走回頭,還見舒念笑意吟吟向自己招手,“帶些菱角兒回來吃?!?/br> 只能恨恨去了。 舒念枯坐一時,一老翁悠哉過來,手里提著一條魚并新鮮菜蔬,一抬頭看見她,倒唬一跳,“你是——” “此間主人?!笔婺钚Φ?,“您是——” “胡說?!崩衔坛庖宦?,“此間主人是個小郎君,小老兒受囑托,日日替他拾掇,幾時變作你這小娘子?” “既是小郎君,帶個小娘子回來,又有甚么稀奇?”舒念開了院門,“日日送菜,又無人吃,豈不浪費?” “小老兒不會吃么?”老翁白她一眼,“新鮮的放著,昨日的我提回去,正得。” 晃悠去了廚下,昨日采買俱已見底,指著舒念罵道,“哪里來的小賊偷吃?” “要不您坐坐,等小郎君回來,與他當面分證?” 老翁一驚,“小郎君果真回來了?”倒驚慌起來,放下菜蔬往外走,“告辭?!?/br> “又為何?” “你既是她小娘子,自家郎君什么情狀你難道不知?倒來糊弄小老兒。”老翁開門便走,“可惜了,看著好長相,卻是個瘋癲的?!?/br> 舒念隔著柵欄一把拉住,“怎講?” “前回來時,另一個小娘子帶著四五個人相陪,半步也離不得,聽聞稍不留意便尋死覓活,嚇人得緊。”老翁一把拉開舒念,“他在外間,可有人跟?” 舒念一聽這話,頓覺日頭毒得駭人,哪里肯放他走,手按籬笆翻身出去,懇切道,“確然不知,求爺爺相告?!?/br> 老翁嘆氣,“小老兒見過幾回,時時坐著,一日也不言語,看著還無異樣,聽那小娘子從人言語,在家中尋過死,好幾回差點沒了,才帶著來這處舊宅散心——幾年過去,不知可好些?” 舒念心生疑惑,想問又不知從何說起,只知拉著老翁不放。老翁越發急著要走,二人僵持半日,忽聽一人道,“你們在做什么?” 老翁回頭,一眼瞧見崔述,唬得一個倒退,“小……小郎君?” 崔述疑惑道,“您是——” 舒念心頭頓時涼了半截,以崔述的記性,見過的人不可能認不出—— 除非相見之時,崔述確如這老翁所言,神智不清,不辨生人。 想了想便道,“你特特請來拾掇屋子的爺爺,怎么竟不認識?” 一絲慌亂一閃而過。崔述點頭,“日頭晃眼,未能認出來,辛苦爺爺?!?/br> 老翁擺手,“這么些年,幾回相見,小郎君頭回與小老兒說話,看著大好了。小老兒高興,明日殺一只雞,提兩壇酒來?!?/br> 舒念看崔述神色連變,忙向老翁道,“那辛苦爺爺。”拉崔述入內,“曬,進去。”又抱怨,“去這么久,等得我都成石頭了。” 崔述一笑,“就……半個時辰?!?/br> “半個時辰也很久了——”舒念口中說話,不著聲色回頭,果然見老翁渾似見了活鬼,張口結舌立在當地,應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崔述。 舒念忍不住便去拉崔述手腕,還未觸及那處傷疤,已被他不著痕跡避開。 崔述放下包袱,打開,“看看缺什么?” “管他?!笔婺詈鋈粣琅叭羧绷耸裁?,路上再買便是。” 崔述何等敏感,走到她身前,“怎么,不高興?” 舒念想問他六年間發生了什么,想問他是否真的自戕,想問他是否真的神智不清——稍一抬頭,風光霽月一張臉,含一點憂慮,烏黑晶亮一雙眼,盛著自己小小的一汪剪影。 忽然便xiele氣—— 罷了,都過去了。 自己振作起來,搖搖扇子,“天熱,難免脾氣大。”一股邪火奔蘇秀去,“蘇樓主大熱天不知消停,祝他明日便長一身痱子。” 崔述雖摸不著頭腦,卻被她逗笑,“藏劍樓有凝珠露,倒一點在浴水里,不生痱子?!?/br> 舒念勃然大怒,“凝珠露是我做的東西,璇璣島拿給蘇秀?氣死我也。” 崔述含笑摸她鬢發,“晚間有客,你與我一同見見?!?/br> 舒念吃一驚,崔述六年前便是個獨來獨往的情狀,那時還有藏劍樓在他身后,偶爾有人同行。這一回見,越發孤島一般,頭回聽他說有客人,“什么人?” “你都見過?!贝奘龅溃皬陌倩ㄕ鰜硪恢北疾ǎ麄兣c我失了聯絡,只得來這里等著?!?/br> 舒念想了想,“既有客來,弄些菜肴?” 崔述搖頭,“何需麻煩?天熱,你坐著,叫他們自買酒菜?!?/br> 舒念一想有理,心安理得,安坐不動,自與崔述飲茶閑話。 夜幕一落,有腳步聲一路驚動蛙鳴。隔窗看時,卻是兩條大漢過來,身后四個小廝,抬一桌席面。 舒念驚道,“丹巴?那……那……那瘦頭陀?” 瘦頭陀招呼小廝往院中梨花樹下擺好席面,使銅板打發了,才向舒念道,“在下苦增。” 舒念一滯,六年前南院時,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今日才知其人名姓。 丹巴一擺手,招呼道,“百膾齋招牌好菜,配梨花酒,府卿坐吧。” 崔述坐下,回頭看舒念站著不動,便拉她袖子,“怎么?” “府卿?”舒念來回看他三人一時,“且說說怎么一回事?” 丹巴倒嚇一跳,“府卿竟沒告訴娘子?” 崔述一滯,“還未得時機。”懇求地看一眼舒念,“先坐吧,好嗎?” 有外人在場,舒念不便刨根究底,只得按下疑惑坐了,看苦增斟一杯酒放在崔述身前,奪過一飲而盡,空杯重重頓在案上,“他不能飲酒。” 苦增一滯,便看崔述。崔述道,“看我做甚,聽娘子吩咐便是?!?/br> 四人團團坐定。丹巴四下張望一時,“府卿有言,今日有個小郎君需交我安置,人在何處?” 崔述搖頭,“他不來啦?!?/br> 舒念脫口相問,“誰?” 崔述與她續一盞酒,目光閃避,稍覺難堪,“昨日里,你在的——” “你是說——蘇都亭?”舒念一驚。崔述當著藏劍樓眾人有言,蘇都亭若離開藏劍樓,由他尋個托身處,原以為只是隨口一語,竟是早已安排妥當了么?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甄汐 1枚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甄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第66章 府卿 ◎我這一生,做過最對的一件事◎ 崔述點頭, “人各有志?!?/br> 四個人圍坐吃喝。崔述仍是一慣不言不語的模樣,卻看得出與丹巴二人極為相熟,聽他們說些路上見聞,眉目舒展, 唇邊噙笑。 夏日夜里, 偶有涼風路過, 伴著陣陣蛙鳴, 菜肴鮮美可口, 梨花酒甘冽清甜—— 若無外間世事擾攘,唯愿長留此時此地。 舒念輕嘆一聲。崔述正聽丹巴說話, 側首看她, 稍覺不安,“累了么?” 舒念萬沒想到這一點動靜都叫他察覺, 連忙否認,“沒有。” 崔述仔細看她, 商量道,“你先去歇息?” 舒念著實百口莫辯,索性耍賴, “我不走, 還沒吃飽你就攆我,存心叫我餓到明日?!?/br> 崔述一滯。還是丹巴解圍, “應是我二人說些無趣事,叫小娘子聽得生悶?!?/br> 苦增笑道,“趕緊正事說完, 府卿好帶小娘子歇息, 我們兩個礙眼的老東西, 也該退場了?!?/br> 兩個人四只眼便都轉向舒念, 舒念愣一下,還是崔述打破僵局,“你們直說便是。” “是?!钡ぐ鸵恍磾?,“武岳一門高手盡出,入川接應,昨日被人端了老巢,宗祠的旗子都叫人拔了,燒作一團飛灰。寧伯遙帶著人剛到湖北,聽到信兒,唬得又往回走——” “現在回去,趕得及什么?”崔述一哂,“都是打著誰的旗號?” 苦增哀嘆一聲,“府卿明知故問?!?/br> 舒念插口,“難道是你二人端了人家老巢,燒了人家宗旗?” 苦增一張臉黑似鍋底,“小娘子莫拿我二人說笑?!?/br> 崔述拉住舒念,搖頭制止,“莫逗他們?!庇謫柕ぐ?,“黃石如何?” “看著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涌?!钡ぐ偷溃包S石李氏一門舉家東游,早早躲出去,蓬萊拜觀音,只留了一個管事拾掇房屋吃食,聊盡地主之誼。其他——除了倒霉催的寧武兩家,便連西嶺都已有人早早抵達?!?/br> 崔述點頭,“如此看來,唐玉笑家事已了,如今也要插手中原了?!背烈饕粫r,“請的人呢?” “初八到黃石。” 崔述站起來,“既如此,都回吧。酒留著,初八日,咱們黃石再飲。” 二人齊齊領命,躬身行禮,“府卿萬萬珍攝,我等在黃石恭候?!?/br> 舒念目送兩條大漢去遠,斜眼看崔述,“這位府卿,是時候與我交待了?” “陪我走走吧?!贝奘鲆徽Z出口,便挽著她的手,穿過籬門出去,一路踏月而行,娓娓道來,“賀蘭敬明五年前被拘廷獄,九鶴府一直無主,你知道吧?” 舒念哼一聲,“他違背圣命私下害你,活該報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