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瑯拿起一大塊撒了鹽的豬油渣，一咬酥脆，油滋滋，香得人渾身毛孔都張開了，爽得妙不可言，還沒嚼完，就又拿起了一塊準(zhǔn)備著，看著將自己包圍起來的一群小孩子，“想吃？”

    一群小孩猛點(diǎn)頭，一雙雙眼睛比電燈泡還要亮，要不是看大人都怕水瑯，都忍不住想上去搶了。

    “一人分一塊吧，不過，只能分這盆里的一半，如果你們不夠吃，就掰開來分著吃。”

    水瑯說完，就邊吃邊觀察這些孩子，意外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一多半的孩子，竟然都會(huì)先看盆里到?jīng)]到一半，身邊人有沒有吃到。

    這都是因?yàn)榇笱镜谝粋€(gè)給的那個(gè)孩子所引導(dǎo)。

    也是除了她們以外，第一個(gè)站起來說支持蔡珍的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嗎？”男孩意外看著水瑯，“我叫鐵蛋。”

    “大名叫什么？”

    “沒有大名。”

    水瑯看他手里的油渣，被其他孩子咬的只剩下拇指甲大小的了，遞過去一大塊，“吃吧，你自己吃。”

    鐵蛋看著一大塊油渣咽口水，舉到嘴邊幾次，都舍不得塞進(jìn)嘴巴里，終于鼓起勇氣看向水瑯，“我能拿給我媽吃嗎？”

    大丫湊到水瑯旁邊說，“鐵蛋媽生病了，要死了。”

    水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決定吧。”

    鐵蛋一溜煙跑走了，跑的時(shí)候高高舉著油渣。

    水瑯帶著三個(gè)丫頭，與周光赫等公安坐在一桌。

    桌子上一大盆紅燒rou燉粉條，其他什么都沒有放，這是她特地交代，留給周光赫這群夜以繼日，沒睡好沒吃好的公安。

    “太好吃了！跟城里市場上賣的rou，真的好像很不一樣。”李華嘴里塞得滿滿地，滿嘴都是油。

    其他公安也是，吃得滿嘴流油。

    本來都還不肯吃，是周光赫說話了，嫂子請(qǐng)的，一個(gè)個(gè)才坐下來吃，一吃，就是狼吞虎咽。

    一盆rou，一盆米飯下去，頓時(shí)一掃疲憊，個(gè)個(gè)都倍精神。

    “嫂子，這rou太好吃，太香了！”

    “真是太謝謝嫂子了，我感覺我還能追犯人跑一百公里！”

    水瑯沒空搭理他們，嘴里也塞得滿滿地，左手啃著排骨，右手啃著豬肘，每一個(gè)都燉地軟爛噴香，還沒吃完，一盆紅燒豬血又端上來了，上面撒著青蒜葉子，夾起一塊，咬一半，入口即化，剩下一半，還有氣泡孔冒著汁。

    豬血才剛嘗到勁頭，一鍋燉地雪白的大骨頭湯又端了上來。

    周光赫幫水瑯盛了一碗，水瑯喝了一口，新鮮香濃，吸一口大骨頭里的骨髓，更是世間絕妙的香濃口感。

    青蒜爆炒豬耳朵，端到水瑯面前，豬毛拔得干干凈凈，咬起來咯嘣咯嘣脆。

    原汁原味的白切rou，肥而不膩，rou質(zhì)鮮嫩，不用蘸著醬料，也美味至極。

    豬大腸罐糯米放在蒸屜里端上來了，水瑯本來還不大樂意吃，嘗了一塊，q彈有嚼勁，吃了就停不下來。

    “真好吃。”周卉也喜歡，以前這些豬下水，都是鹵一鍋，從來沒見過里面塞糯米的，當(dāng)然，可能是糯米也很少見，“我再吃一塊。”

    “吃吃吃。”水瑯將蒸屜推過去，“今天這頭豬，我們吃個(gè)夠。”

    其他社員們，本來跟水瑯征求，想把豬rou切薄小了，多放點(diǎn)蔬菜炒著吃就行了，多出來的，還是留給水瑯和公安們。

    水瑯擺擺手，說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有rou今天就吃到爽。”

    最后，就連姜老太太都不嘀咕了，埋頭在rou盆里吃著rou，錢沒了，干部也沒當(dāng)成，吃了這頓，不知道下頓在哪里呢，可得往飽了吃！

    所有人都參與進(jìn)殺豬宴的狂歡里，大吃大喝，紅光滿面，滿臉滿足的笑容。

    當(dāng)晚，新任村支書把三個(gè)丫頭的戶口遷出證明開好。

    周卉帶著四百塊錢，三個(gè)丫頭一人裝著一百塊錢巨款零花錢，水瑯見到了重要人物，知道了其他人的下落，弄清楚了平安里難解的迷惑，帶上了老太太壓箱底的五千塊全部家產(chǎn)，母親的大半重要首飾，一堆珠寶鉆石，以及幫紅河村的受害者與紅河村自身打開了希望之路。

    然后，連夜開車離開紅慶公社，趕回滬城。

    當(dāng)晚，坐了半天公共汽車，顛了半天拖拉機(jī)的鄒律，來到紅河村，在沒人的地方捂著感覺已經(jīng)被顛的四分五裂的屁股，罵道：“什么鬼地方！幸好等下回去有轎車坐。”

    當(dāng)晚，將身上所有的錢，都付了公共汽車車費(fèi)的鄔善平也來到了紅河村，慶幸自己是到家了，慶幸老太太還有私房錢，他不作了，一千塊就夠，他就再也不用受餓肚子的苦了！

    第46章 你才是出了大名了！

    “后面是不是有個(gè)小孩在追我們？”

    水瑯看著副駕駛座外面的后視鏡, 尾燈光束里，不斷出現(xiàn)一個(gè)小小的黑影，出現(xiàn)一下, 就被汽車甩開，但當(dāng)泥路崎嶇的時(shí)候, 小影子很快就會(huì)冒一下, 曾經(jīng)是無神論主義者的她，在穿越后自然而然相信了一些玄學(xué), 早就看到了，但是沒說, 怕嚇到三個(gè)丫頭, 但是不說，又總是忍不住去看, 看完又有點(diǎn)陰惻惻地, 不斷往開車的周光赫那邊擠。

    公安！

    正義！

    光明！

    車子停了下來。

    水瑯：“？”

    “你跟我說一聲再停呀！”

    荒山野嶺, 突然多出一個(gè)小孩影子, 很嚇人的！

    “是鐵蛋！”

    大丫突然叫了一聲, 趴在窗戶上看, “真的是鐵蛋！”

    “鐵蛋？”水瑯往窗邊移了移，看到一個(gè)滿頭大汗, 衣襟全部濕透的男孩, 驚訝到說不出話。

    紅河村到紅慶公社, 就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騎自行車都得要一個(gè)小時(shí), 他們從紅慶公社開車走了很久, 鐵蛋居然一直追在后面？？

    鐵蛋看到汽車停了, 奔跑速度更快了, 然后，突然摔在地上。

    小小的身軀劇烈起伏著，趴在地上大喘氣的聲音，在深夜里無比響亮。

    周光赫下車將鐵蛋扶了起來，水壺遞到他的嘴邊，鐵蛋就像是沙漠中饑渴到生死邊緣的人，求生本能抱住水壺想要猛喝，卻被周光赫制止住，“小口慢慢喝，不要急。”

    “小舅媽。”大丫突然扶住前車座后背，湊過來小聲道：“以前鐵蛋經(jīng)常把他mama的衣服借給我穿，他現(xiàn)在家里就剩下他跟他mama了，我想給他十塊錢，可以嗎？”

    “你自己的錢，怎么用，都你自己說了算。”

    聽到小舅媽這么說，大丫高興開門下車，走到鐵蛋面前蹲下，遞給他十塊錢，“帶你mama再去醫(yī)院看病。”

    緩過氣來的鐵蛋，看到十塊錢，眼神沒有任何變化，直視著水瑯，眼里有更深的渴望，撐著站起來，走到副駕駛車窗前，“我媽也是滬城人，你能不能把我媽也帶走？這是我們家里所有的錢，都給你。”

    黑乎乎，汗噠噠，皮膚粗糙的小手掌里，攥著一卷零錢，五塊紙幣，兩塊紙幣，一塊紙幣，兩毛一毛紙幣硬幣，還有一分兩分的硬幣都拿來了，看樣子的確是家里所有財(cái)產(chǎn)。

    水瑯看著他，“你mama是下鄉(xiāng)知青？”

    “是的，我媽原來也是城市人，她很想回去，你能不能……”鐵蛋看著汽車?yán)锏闹芑埽瓉硭萴ama還要慘，村里人都說活不過今年了，但被帶去滬城以后就變了，臉變了，變得像是能活很久的人，鐵蛋眼里渴望更濃烈了，“你能不能把我媽也帶去滬城？”

    “不能。”水瑯直接道。

    鐵蛋著急上前，想再說話，大丫伸手?jǐn)r住他，“你mama舍不得你，不會(huì)走的，她走了，就只剩下你一個(gè)人了。”

    鐵蛋看向大丫，眼里有一絲猶豫，“你們……”

    “知青想要回城，一是工作調(diào)回，二是結(jié)婚。”水瑯強(qiáng)調(diào)：“你能找上一個(gè)陌生人，說明滬城沒人能給你媽安排工作，這第二，暫且不說你媽身體怎么樣，如果滬城真的有人愿意跟她結(jié)婚，幫她回城，你這個(gè)兒子，人家很有可能不會(huì)愿意接受你，再說，結(jié)婚回城，你媽還是沒工作，沒戶口，沒口糧，去了城里，她也養(yǎng)不起你。”

    “我們跟著去滬城，本來也是要被趕回來村里的。”二丫趴在窗口，“是小舅媽和小舅舅幫忙，我們才能夠留在滬城，也是我小舅媽厲害，我們才能把戶口遷回去，你外婆家那么壞，不可能幫你。”

    鐵蛋不知道這些事，只是今天在村里看到了周卉，看到她完全活過來了，才想讓母親也回城，聽到這里明白了，眼神逐漸變得堅(jiān)定，“我能干活，能掙工分，能養(yǎng)活我自己。”

    二丫看著他，“你才九歲，你不是最舍不得你媽，不想跟她分開嗎？”

    鐵蛋雙手捏成拳，“我現(xiàn)在更想讓她去滬城過好日子。”

    水瑯看著他渾身大汗，光著腳丫，腳底板似乎還有血，一雙布鞋剛才摔倒的時(shí)候一起丟在路邊，是怕把鞋子磨破了，為了省鞋，才光著腳跑。

    “孝順可嘉，勇氣可嘉，也很天真，就因?yàn)槲沂菧侨耍銒屢彩菧侨耍憔兔懊笆Ц蟻黹_口要我?guī)兔Γ课矣植皇怯^音菩薩，普度眾生，再說，現(xiàn)在觀音菩薩都不允許拜了，就你這幾塊錢，晚上殺豬宴吃了吧，頂多夠買那顆豬頭。”

    鐵蛋看著手上的錢，汗?jié)竦哪橆a慢慢變紅。

    “在水瑯的幫助下，村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干部了，都是女干部，一定會(huì)幫忙把你媽送去醫(yī)院看病。”周卉出聲緩和，“你媽身子虛，坐車去滬城要好幾個(gè)小時(shí)，不如在村里先慢慢養(yǎng)著看病。”

    豆大的眼淚珠子從鐵蛋眼睛里滾出來，“村醫(yī)說，我媽活不過這個(gè)月底了，吃什么都沒用了。”

    “村醫(yī)都被抓了。”二丫跟著道：“他就是想讓你多給錢，把你錢騙光才瞎胡扯。”

    鐵蛋猛地抬頭，“真的嗎？”

    大丫把錢放到他手里，“真的，你把這錢多買點(diǎn)rou，燒給你媽吃，然后再去看醫(yī)生，肯定就能好了，你媽就是經(jīng)常挨餓，餓病的。”

    周光赫拍了拍他的腦袋，“上車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晚上吃了很多rou，能跑。”

    鐵蛋用袖子抹了眼淚，沒要大丫的錢，提起地上的鞋子轉(zhuǎn)頭就跑。

    “你等一下！”大丫叫住已經(jīng)跑出一段距離的影子，回頭看著水瑯，“小舅媽，他不肯要我的錢，怎么辦？”

    水瑯覺得這小孩有點(diǎn)意思，“錢不要，衣服應(yīng)該會(huì)要，把錢塞到衣服里，不要告訴他，送他衣服試試。”

    大丫三丫穿的都是羊絨衫，只有二丫穿著新做不久的那件橘紅色呢絨外套，回頭看著鐵蛋，很舍不得自己的衣服，主要是小舅媽給買的。

    但想到鐵蛋媽確實(shí)活不過月底的模樣，脫掉外套，遞給大丫。

    二丫給完，偷偷看了眼小舅媽，發(fā)現(xiàn)小舅媽沒生氣，松了口氣。

    果然，大丫把衣服遞給鐵蛋，他就要了，再次邀請(qǐng)上車，他還是不坐。

    最后周光赫說把他送到公社，他才上車，縮在車窗邊。

    很快到了公社，水瑯對(duì)周光赫道：“拿兩根筒骨給他，再拿點(diǎn)rou。”

    看著鐵蛋抱著衣服，抱著rou，比之前跑得更興奮，充滿希望的背影，車子再次發(fā)動(dòng)，前往滬城。

    -

    周一，是奮斗的開始。

    周光赫帶著三個(gè)丫頭去街道，派出所，辦理戶籍轉(zhuǎn)入。

    辦好了，才能去挑學(xué)校。

    成了學(xué)生后，三個(gè)丫頭以后每個(gè)月也就有了商品糧供應(yīng)，還有油票，奶票，糖票，布票等票子的供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