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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酒肆 第10節(jié)

    第12章 穿越勸退指南(八)

    爽不爽文什么的,譚昭自然是不太愿意透露的,倒是宮里面的新帝,這會兒心情可謂是非常不爽。

    華海觀的牌匾當年乃是圣祖皇帝親自題名賜下的,當時的觀主曾經跟著先祖打天下,后來建國后卻是半分權勢也沒要,孑然一身又回了觀中清修,圣祖感念其付出,這才給華海觀賜下臉面。

    如此經營百年,華海觀也從當年的山野小道觀變成了如今香火鼎盛的皇家道觀,加上合川會做人,他登基那會兒合川替他宣揚了不少好名聲,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新帝對合川還是挺有好感的。

    但現在嘛,呵,不知所謂的東西!

    “還請陛下明示。”

    “明示?你要朕明示什么?他合川辦出這樣的事來,居然還想求朕的寬恕?他當朕是開慈善堂的嗎?”

    陳府尹當即跪地:“臣惶恐。”

    要說京官之中最難當最掉頭發(fā)的官職,當然非京畿府尹莫屬了,畢竟地方上的府尹完全可以自行斷案,而京中呢?一旦觸碰到了黃線,上頭一大摞的大官勛貴壓下來,他就成了中間的受氣蟲。

    像是合川案,如果大理寺或者是刑部愿意接過這個案子,陳府尹絕對當場歡欣鼓舞地雙手奉上。只可惜,像是這等美事,他也就做夢的時候稍微想想。

    現實是,他還得跪著聽陛下的責罵。

    新帝的脾氣發(fā)夠了,理智回籠,還得想辦法將此案圓過去。合川的生死對天子來講,自然是無足輕重的,可合川為皇家背過太多的書,倘若真的臭名昭著到要寫進史書的地步,那就是他為君時的污點。

    新帝是個很小氣的人,所以他絕不允許這一點。

    “朕聽聞,那合川的事情曝露出來,是有一個姓鄧的道士攛掇的,此人現在何處?”

    陳府尹便說:“回稟陛下,此人微臣并未親眼見到,據前往華海觀的衙役說,此人可騰挪云海,當日曾有百姓邀此人一同來衙門聽審,他卻說時機到了,自會前來。”

    新帝一聽,卻覺得此人不過是故弄玄虛,為的恐怕是借所謂道門之法替被合川害死的人伸冤,只這法子蠢得很,合川可以死,但皇家的臉面絕不能有損。

    若是聰明些,就該暗地里結果了合川,合川前幾年還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若是死了,他也不會過分追究。

    “陳府尹,這樁案子必須得好好辦,認真辦,若合川真有違法亂紀之處,你也須得秉公執(zhí)法,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陳府尹從宮中回到衙門,腿肚子都是軟的,沒別的,他今天跪在御書房里,距離當場辭官不干就只差一步了,新帝雖然年輕又勤勉,龍威卻甚重,且很多時候聽不進大臣的勸誡。

    真的,這京畿府尹真是誰愛干誰干,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人,那外頭又有人來鬧了!這都是今天的第六波了,上一波來的還是一整個村,說是合川侵占他們的田產,還非要逼他們簽下賣身契,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惡行!”

    陳府尹的頭又開始痛了,再這樣下去,他覺得自己都要英年早衰了:“去把人請進來吧,先問清實情,若有證據就收錄下來,本官恐怕辦完這樁案子,就要貶謫去南方咯。”

    不過去南方也好,總比卑微當禿頭孫子來得強。

    說起來,上一屆京畿府尹才當了兩年,當初他還天真地腹誹過,現下看來,他連兩年都當不到了。

    旁邊的主簿:……大人看著,好像又老了兩歲呢。

    今日一整天,來京畿衙門叫冤的就足有十來波,什么樣的狀書都有,侵占良田、魚rou鄉(xiāng)里之類的,都還算輕的,最嚴重的是致滿門死亡,來告狀的是那家小姐的未婚夫婿,字字泣血,就連辦案多年的老捕頭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陳府尹能坐到現在的官位上,當然不是尸位素餐的貪官,他有良知有能力,如果合川僅僅只是個沽名釣譽的假道士,那這案子怎么判都可由著陛下的意愿來,可合川人面獸心、罄竹難書,倘若他真按陛下的意思來判,陳府尹怕自己百年之后,躺在棺材里都不敢合上眼睛。

    人在做,天在看,陳府尹在看過所有的筆錄后,便已經做好了被發(fā)配蠻夷之地的準備。

    “大人,該升堂了。”

    京畿衙門辦案子,有些是不對外開放的,但合川一案眾多百姓和書生都在關注,加上苦主實在是太多,小衙門根本跪不下,陳府尹就決定破罐子破摔,干脆就公開審訊了。

    合川在收押期間時,心中是非常忐忑的,可他思及自己替陛下做過的那些差事,又覺得陛下不至于對他如此狠心。

    可當他被衙役像條死狗一樣地拖到堂上后,合川驚恐極了。

    因為他看到了無數雙仇恨的眼睛,這些人里面只有幾個他是認識的,更多的他連見都沒見過,可那樣濃烈的仇恨,他根本承受不住。

    陛下呢?陛下難道就這么放棄他了?他不過是稍微行事放肆了些,比他行事更偏激的勛貴大有人在,為何獨獨不愿意放過他?他替陛下做過的那些事,難道還不夠多嗎?

    合川不理解,合川很害怕。

    而隨著一樁樁一件件的兇案被翻錄出來,外面性情激烈點的百姓已經在扔爛菜葉子了,而有那嫉惡如仇的書生,現下當場就寫起了抨擊檄文,好幾個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文壇噴子,相信這稿件一出,明天合川就是大陵朝第一爛人!

    道門竟有如此毒瘤,簡直有辱道門圣地!

    此等惡徒,必須嚴懲不貸。

    更有甚者,華海觀并不止合川一顆毒瘤,皇家的庇佑之下,竟有這等藏污納垢之地,連帶本來名聲很好的華海觀,一并也臭了。

    陳府尹從上午一直審到太陽落山,旁邊做筆錄的主簿已經換了三個,上一個已經寫到手抽筋,可這罪名證詞居然還沒有寫完,苦主更是直接在外堂排起了長龍,這樣的場景,若是從前,陳府尹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苦主都不嫌麻煩,他又如何能押后再審呢?

    又悶頭干了一盅胖大海,陳府尹繼續(xù)啞著喉嚨問話。

    這一案,審得實在是久,就如此這般,居然還有些苦主因為路遠還在趕來的途中,這合川簡直是畜生不如啊!

    “畜生啊,此等假借道門身份行惡事的畜生,竟在煌煌天日之下行事這么久!必須嚴懲!”

    “是啊,幸虧鄧真人火眼金睛,一眼便瞧出此人眉眼生jian,非是道門中人!”

    “如此一看,那鄧真人確實是道行了得啊,華海觀的觀主若還要臉,便該請鄧真人過府、奉為上賓、教訓示下,這才是道門之福!”

    “是極是極,只不過鄧真人來歷非凡,恐怕不愿意屈居世俗之地吧?”

    “……”

    鄧繪就混在其中,聽著這群書生吹他的馬甲,真的是連他這等臉皮厚的,都開始臉紅了。

    “鄧真人,可是臉紅了?”譚昭忍不住調侃。

    “起開起開,湊那么近作什么?沒臉紅,吃你的炊餅,現下合川臭了,下一步該怎么辦?”

    譚昭攤手:“當然是推波助瀾啊,你不是說陽謀嗎?”

    鄧繪就舉著茶杯說:“這個我當然懂,合川是皇家做起來的臉面,咱們把他弄下去了,就是直接給華海觀的臉來了一拳!現在拳頭也打了,我們不該稍微給顆甜棗嗎?”

    “鄧老板心中,不是早有成算了?”

    鄧繪嘿嘿一笑:“怎么樣?老道現下可是京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了,譚公子要不要當老道座下的大弟子啊?”

    譚昭細品了品:“我覺得,你是在占我的便宜。”

    “這怎么能叫占便宜呢,‘鄧真人’何等風姿人物,若單槍匹馬難免單薄了些,宋餛飩又不是能說會道的人,算來算去,也就只有譚兄了。”

    ……為了口吃的,他付出了太多。

    譚昭無奈:“那你說,怎么辦?”

    鄧繪立刻來勁了:“你替我送個道帖去華海觀,就說我要去滌蕩合川留下的冤孽之氣,置于具體怎么表述,你文采比我好,由你來寫最妥當。”

    “你怎么就知道我文采好了?”

    鄧繪指向不遠處茶樓里掛的抨擊檄文:“至少你看得懂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啊。”唔,雖然這些字拆開來他每一個都認得,但組合起來,也未免過于佶屈聱牙,且完全沒有斷句,他的文化水平能看懂個大概已經是極限了。

    “……你在小渡口時,還跟我說熟讀上下五千年呢!”

    “對呀,帶注解拼音那種,有問題嗎?”

    譚昭服氣:“行吧,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賣華海觀一個好,他們現下也正需要一個正面人物來洗清合川帶來的負面影響,而你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知我者,譚兄也!”

    而之后他順勢上位,再替宋餛飩的meimei平反名聲,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譚昭覺得這法子確實不錯:“不過,此計若要成行,還差一點。”

    “差哪一點?”

    “君心。”譚昭指了指皇城的方向,“華海觀是依附于皇家的道觀,若新帝私下派人傳話叫他們不要接納你,他們的觀主就算有十八個狗膽,都不敢應你這封帖子的。”

    ……艸,皇權對于平頭百姓真是太不友好了。

    鄧繪若是從前去過古代世界,就絕不至遺落這一點:“那你說,該怎么辦?”

    “很簡單,你把帖子換個地方發(fā)。”

    鄧繪立刻有種不祥的預感:“發(fā)哪里?”

    譚昭做了個“格局打開”的手勢:“天子皇城啊,你覺得怎么樣?”

    第13章 穿越勸退指南(九)

    好家伙,還得是你啊!鄧繪很心動,然后拒絕了。

    “為什么?”

    “我說大哥,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鄧繪手指戳向皇城,“雖然吧,我也挺討厭這古代皇權的,但天子是氣運之人,你我和宋餛飩都算是偷渡者,個頂個黑戶,咱們辦個合川那是手拿把掐,但搞天子?那會被天道發(fā)現的。”

    譚昭終于是反應過來了,哦對哎,他居然從沒考慮過這一點。

    系統(tǒng):終于啊,老天爺啊,可算是有個人說出了本統(tǒng)的心聲!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已經退休了,磕你的電子瓜子去吧。]

    ……退休系統(tǒng)就不能仗義執(zhí)言了嗎?好過分。

    “這就算是搞天子了?”譚昭這人偷換概念這招玩得賊溜,“這難道不是合理地規(guī)勸天子嗎?”

    鄧繪細細一品,眼睛也瞇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天下文人,筆墨到刀書為劍,為天子諫言獻策,難道不是書生意氣、憑正直發(fā)聲嗎?”剛好,他也不太想當鄧真人的大弟子,這帖子合該叫別人來寫。

    “譚昭,你說實話吧,是不是嫌棄當本道長的大弟子磕磣?”

    譚昭當即否認:“沒有的事,你怎么會這么想呢?”就算是有,那也不能承認啊。

    ……你都寫在臉上了,還沒有的事,嘖,成年人的社交辭令真是虛偽啊。

    **

    合川可是京中名人,他的罪名罄竹難書,次日一早自然就被各大御史搬上了朝堂,有人寫了對華海觀的抨擊,歷數這些年華海觀種種越界之舉,有人說應該判合川斬立決,言此人藐視皇權、欺上瞞下,當不堪為人,當然表述各不相同,卻一個賽一個戳新帝的肺管子。

    反正這早朝上下來,他已經氣得連中飯都吃不下了,今日也就是陳府尹沒來,不然的話,恐怕新帝的眼刀都能把人戳個七進七出了。

    “陛下,還請陛下嚴懲合川這等惡徒。”

    有人推波助瀾,有人想要出頭博名聲,反正現在朝堂上,只要你批判合川,那大家就是同盟,畢竟往日里合川可太倨傲了,得罪了不少不大不小的京官,現在落難了,還是這等確鑿的罪名,誰不踩上一腳,都對不起今天早起上這早朝。

    再說了,合川雖在京中很有臉面,卻并非官場中人,和他們沒有直接的利益關系,自然也就沒人愿意為了他去違逆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