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觀主面露憤懣，道：“前朝皇室逆天而為，罔故天道，殘暴不仁。為求永生，毀壞龍脈，傾覆天地……”

    “那位末代皇子正是以邪魔道手段，茍且偷生至今。”三清觀主言語激憤，“墮入魔道，淪為妖邪，見不得天日！”

    “天道不容，人人得以誅之！”

    ……

    ……

    眾武林人士離開廳堂的時候，各個臉上神色皆是恍惚不已，今日聽得如此秘聞，顛覆以往認知，神志恍惚難以回神。

    一時間，思緒紛亂。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柳白簡一人。

    三清觀主看著他，問道：“你怎么不離開？”

    柳白簡伸手戳了戳手掌上裝死的小白龍，漫不經心說道：“等您給我解釋呢！”

    三清觀主看著他的舉動，不由抽了下嘴角，那可是龍神陛下，快快住手！不得對龍神陛下不敬！

    柳白簡不但不住手，戳的更起勁了。

    躺在他手掌中裝死的小白龍一動不動，任由他戳著，不知是不是錯覺，令人見著仿佛他渾身都散發著生無可戀的蕭瑟氣息。

    三清觀主有心阻止柳白簡的大不敬行為，但，龍神陛下都未出聲，他不好越俎代庖，干脆移開視線不再看他，眼不見為凈，“解釋，解釋甚么？”三清觀主道。

    “您方才未說實話吧？”柳白簡聲音聽著像是漫不經心。

    “……”

    三清觀主未吭聲。

    柳白簡停下了戳小白龍的動作，抬眸目光看向他，“換句話說，你隱瞞了什么？”

    “……”

    柳白簡目光盯著沉默的三清觀主，等著他的回答。

    原本閉闔這眼目躺在他掌心上一動不動的小白龍，忽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一雙清澈剔透的碧瞳，“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由我來告訴你。”龍玄出聲說道。

    柳白簡低頭，看向手掌中的小白龍。

    原本趴在他掌心里不動彈的小白龍忽地游動了起來，他向上漂浮脫離了他的掌心，一陣白光閃現，小白龍化為一個七八歲的白衣童子落于地上。

    眉目如畫，容顏精致，玉雪可愛的白衣童子，繃著一張臉，神色冰冷注視著柳白簡，“你想知道甚么？”

    柳白簡聞言想了想，說道：“先說說觀主隱瞞的那些事情吧！”

    他笑道，“觀主方才對眾人所言，只說了一半吧？”

    春秋筆法，掩蓋真實。

    “譬如，龍脈真的毀了嗎？”柳白簡看著白衣童子，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長。

    第94章 罪孽深重

    1

    一陣沉默。

    白衣童子, 或者該稱之為龍神龍玄，沒有吭聲。

    面對眼前少年好奇的表情和探尋的目光，他不由地在心下嘆了口氣, 這個少年聰明敏銳他早已知曉，這也正是他選擇他的原因不是嗎？

    但是, 眼前的少年太過聰敏了, 總是讓他想到少年時期的高嵐，曾經他也是如此, 聰明又率真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龍玄面對柳白簡的詢問, 竟心有顧忌一時無法回答他。

    柳白簡也察覺到了他的沉默, 于是體貼說道：“你若是不想說，那便不必說了。”

    他自詡還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 不像某個黑化的反派, 勉強龍這種事情, 他是做不出來的。

    “不, 不必了。”龍玄說道, “你遲早會知道的。”

    年幼的白衣童子眉頭緊皺, 玉雪可愛的臉龐也皺成一團，像個小老頭, 他沉思了一會, 才終于說道：“龍脈, 并沒有完全毀去。”

    柳白簡聞言，挑了下眉, 這和他想的差不多。

    龍脈應當是經歷了毀滅性的破壞, 遭受到了極大損傷, 因此此界的靈氣才會消失, 但又沒有完全消失。

    龍玄的存在，正是應證了這點。

    若是龍脈當真被毀去，此界一絲靈力都無，那龍玄便不該存在。

    事實上，對龍脈的所在他隱隱有所猜測。

    “不錯，如你所想，我正是龍脈。”龍玄肯定了他的猜測，“龍脈便是我。”

    這還真是一個毫不意外的事情。

    柳白簡看著他，說道：“來吧，說出你的故事。”

    年幼的龍神臉上神色不大好看，半天沒吭聲。

    柳白簡也沒催他，安靜的在旁等著，龍玄的心情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擱誰要自扒傷口，將過往血淋淋的傷口展示給別人看，都會一時難以接受的。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說道，“不正視過去的傷痛，不剜去壞死病死的腐rou，又如何能生長出新rou，傷口又如何能恢復愈合呢？”

    龍玄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說道：“我的龍珠被盜走了。”

    聞言，柳白簡看著他。

    龍珠是龍神最重要的核心，是所有法力的凝結而成的內丹，相當于修士的金丹、元嬰，失去了龍珠，龍神的法力大減，且日益衰弱。若不能尋回龍珠，長期以往下去，龍神便會因為法力不濟，而陷入沉眠，甚至是永遠的消失。

    “龍珠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會被盜走呢？”柳白簡奇怪說道，龍珠又不像其他，你說放在屋子里的珍寶會被盜走，但是龍珠可是在龍神的丹田內，藏在身體之內的重要核心，怎么會隨隨便便被人偷走？

    等等……

    柳白簡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看向龍神，狐疑道：“你該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此話一出，年幼的龍神整張臉瞬間漆黑。

    渾身都開始往外冒黑氣了。

    柳白簡：……

    還真給他說準了啊！

    “你是什么純情小龍女嗎？”柳白簡看著龍神驚奇說道，也只有話本里癡情的龍女才會被薄情寡恩的凡間戀人所騙，被騙走龍珠，失去法力，被囚，被困。

    聞言，龍神的臉更黑了。

    “那時候他快死了，所以我才答應他的！”龍神黑著臉沖柳白簡說道，“他一直哭著求我，說他不想死。我于心不忍，才將龍珠借給他，讓他延長壽命。”

    說罷，年幼的龍神嘆了口氣，“人類不過百年壽命，對于永生族而言，太過短暫了，彈指一瞬而已。”

    “吾將龍珠借給他百年，百年之后他壽元走到盡頭之時，將龍珠歸還給吾。”龍神說道，“他答應了。”

    “然而，他食言了。”

    這是一個俗套的話本里常見的故事，單純的龍神相信了重病將亡的凡人好友，將重要的龍珠借給他延長壽命，因為不想好友死去。感恩戴德的好友，信誓旦旦承諾，到期一定將龍珠歸還。

    然而，人心難測，欲壑難填。

    嘗到了活下去甜頭的凡人，想要逃避死亡，不愿意將龍珠歸還給龍神，為此不惜欺騙龍神，利用龍神的信任，背刺了他。

    失去龍珠法力不濟的龍神，慘遭昔日好友的暗黑，重傷無法維持人形，只得拼著最后一口氣逃離。

    龍神乃是此界龍脈的化身，某一天龍脈擁有了神智，開始有意的修行，最終化形而出。龍神重傷陷入漫長的沉睡，此界的靈氣便驟然斷絕，沒有了靈氣，修士便成了凡人。是凡人，便會生老病死，這些活了數百上千年的修士一朝失去靈力，滿頭青絲化為白發，百年千年的光陰在他們身上瞬間顯露，眨眼間便化為了一副副白骨。

    整個修界，因此迎來了重創。

    幾乎是須臾之間，所有的修士大能全部暴斃，化為白骨。唯有年輕的剛入門的弟子，得以存活下來。

    三清觀便是這群年輕弟子們最后的據點，所有的年輕修士們都聚集在三清觀，他們忍痛振作起來，將宗門師長們的尸骨掩埋下葬，然后開始尋找靈氣消失的原因，終于他們找到了重傷沉眠的龍神。

    他們將龍神帶回了三清觀，藏在后山的洞天福地里，將宗門所留下的最后底蘊全部拿來供養龍神。

    百年的時光，當初那群幸存下來的年輕弟子們也皆老去，死去。他們將這個秘密，一代代傳承給后人徒子徒孫，寄以希望龍神能有醒來的那一天，靈氣能再次恢復。

    這便是三清觀數百年所隱藏的秘密。

    聽完這個故事之后，柳白簡陷入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半響之后，他說道：“我收回前言，你不是小龍女。”

    龍女被渣男騙也只是害了自己而已，龍神這被騙，整個修界都完蛋，而且還是瞬間全修界的修士都暴斃，連搶救的時間都沒有。

    類比下，就是你家突然斷電了，電腦瞬間黑屏，正在運行的所有文檔文件全部消失不見。

    慘烈！

    太慘烈了。

    龍神淡淡說道：“這是我的罪，因我之故，修界毀滅斷絕。”

    “至死也無法饒恕的罪孽。”

    第95章 時空穿越

    1

    柳白簡聞言抬眸, 看著面前白衣小童。

    年幼的童子的臉龐上是不符年紀的成熟表情，雖然他極力的隱藏，但依舊無法掩飾那溢滿出來的沉痛悲戚和……自責愧疚。

    他在自我折磨。

    柳白簡意識到了這點, 長久以來這位龍神一直都處在自責愧疚之中，自我折磨。

    會如此也是正常吧, 柳白簡在心下想道, 換做任何人遇到此情況都會自責內疚，唉！只能說高嵐不做人。

    柳白簡看著沉浸在自責和痛苦中的龍神, 倒是想安慰他，卻不知從何安慰起, 雖說事情因他而起, 但老實說他也挺慘的。看著面前連人形都難以維持，只能以小童的姿態現世的龍神, 柳白簡心下真實同情極了。

    這就是遇人不淑的下場啊！

    最后, 柳白簡還是干巴巴地安慰他說道：“過去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再如何都無法改變, 人要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