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化者們在警衛(wèi)的“看護(hù)”下魚貫而出, 上了統(tǒng)一的皮卡車，被遣送回隔離區(qū)。顧筠一個一個看著, 直到人走完，也沒看到常寧, 登時變了臉色, 要往大樓里面沖。

    因?yàn)樗t遲未歸找過來的姜濤, 冷靜地拉住他。幸好這時, 易勝寒落在最后走出來，他本打算把兒子交給警衛(wèi)，看到顧筠和姜濤不由一喜：“可以幫我把漢堡送回家嗎？紫金路26號。”

    姜濤接過已經(jīng)睡著的孩子，顧筠則強(qiáng)作冷靜詢問：“寒哥，怎么沒看到常寧出來？”

    “常隊(duì)受了點(diǎn)兒傷，留下來治療了。”

    “受了什么傷？”顧筠的急躁又有些壓不住。

    “就，手——”

    “磨蹭什么呢！就差你一個人了，趕緊上車！”

    警衛(wèi)沖易勝寒大喊。

    易勝寒只得快步離開，邊走邊叮囑：“常隊(duì)就在里面，你們?nèi)タ纯此桑@幾天有時間幫忙照顧一下！”

    顧筠聽到這里，果斷轉(zhuǎn)身，進(jìn)了大樓。姜濤抱著孩子，猶豫了下，一咬牙，也飛快跟上他。

    才上二樓，就見到了臉色蒼白的鄭秋俞。

    “常寧在哪兒？！”顧筠一把抓住鄭秋俞的衣領(lǐng)。

    “里面。”鄭秋俞夢游似的，指了指里面的手術(shù)室。

    顧筠看著他衣服上的血，瞳孔縮了縮，竭力冷靜，拋下其它，先問緊要的：“他受了什么傷？”

    鄭秋俞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沙啞著嗓子開口：“手掌貫穿傷，肩背兩處槍傷，大概，大概就是這些了。”

    “大概？”顧筠眼睛瞬間紅了，一把將鄭秋俞摜到墻上。“大概是他媽什么意思！”

    “別別別！”姜濤趕緊拉住他，身體擋在他和鄭秋俞之間。“顧筠你冷靜，隊(duì)長是進(jìn)化者，不會有事的！”

    是，他不會有事的……鄭秋俞閉上眼，搓了把臉，調(diào)整呼吸，打算和他們好好解釋。再睜開眼時，面前卻是游戲艙的透明艙蓋。

    他反應(yīng)了一會兒，長長舒了口氣，萬幸，萬幸只是游戲……

    *

    快速換好衣服，鄭秋俞直接敲門進(jìn)了隔壁常寧的游戲室。

    常寧還在更衣室，周茗給鄭秋俞開的門，被他臉上的急切和浮躁嚇了一跳。

    作為影帝，鄭秋俞表情管理一向到位。雖然現(xiàn)實(shí)碰面不多，可他的采訪和私拍多不勝數(shù)，印象中，周茗從沒見過他情緒如此上臉。

    “寧寧呢？”

    鄭秋俞心很亂，甚至認(rèn)不出眼前的人是誰，也顧不上跟她客套，直截了當(dāng)開口。

    “更衣室。”周茗下意識答。

    鄭秋俞預(yù)料答案也是如此，抬腿走向更衣室。

    身后小助理不好意思地朝周茗點(diǎn)點(diǎn)頭，趕緊跟上去攔他：“哥，哥你等等！”

    那是更衣室啊大哥，咱不能硬闖！

    常寧聽到動靜，推開門，主動從更衣室走出來。

    “俞哥？”他不大確定地看著鄭秋俞問。

    “嗯。”鄭秋俞應(yīng)了一聲，不由分說捧起他的手。

    常寧的手脂肪不多，但也沒少到骨節(jié)突出，指骨與掌骨比例優(yōu)越，線條流暢，加之皮膚瓷白細(xì)膩，整只手修長漂亮的不像話。

    最關(guān)鍵的，這只手完好無損。

    鄭秋俞雙手捏住他掌心，久久舍不得松開：“疼不疼？”

    他問的是他，又不是他。

    “當(dāng)然不疼，bug早修好了。”常寧不假思索。

    鄭秋俞笑笑，人這才從游戲里走出來。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常寧上衣扣子沒扣對。從第三顆起，他漏了一顆，后面的全部錯位。

    “扣子扣錯了。”鄭秋俞小聲提醒。

    “哪里？”常寧抬手摸了摸，一時沒摸出不對。

    鄭秋俞看了眼他的眼睛，握著他的手放到第三顆扣子處：“這里。”

    常寧臉紅了紅，一邊道謝，一邊局促地解開扣子重系。

    見他動作笨拙，鄭秋俞手抬了抬：“我?guī)湍恪?/br>
    “不用。”常寧后退半步，稍稍轉(zhuǎn)身回避開他視線，“我可以的。”

    “你們，在干什么？”安楚不知何時進(jìn)來，正站在二人身后。

    “沒什么。”常寧加快速度把扣子系好。“回家嗎？”

    安楚本來拉著臉，聽到他這句，莫名高興，聲音都柔下來：“晚點(diǎn)回，剛才碰到恬姐，說要請我們吃飯。”

    鄭秋俞聽著他們對話，心里莫名不舒坦。

    但他能忍。

    戴上他的溫柔大哥哥面具，鄭秋俞笑的和煦，聲音溫雅：“既然寧寧有約，我就先走了。”

    “啊，對了，俞哥，”常寧視線轉(zhuǎn)向他，“你找我是有事嗎？”

    “沒事兒，只是不看看你不放心。”鄭秋俞實(shí)話實(shí)說。

    顧筠同樣不能放心。

    他坐在辦公桌前，處理完積累的公務(wù)，遲疑良久，還是撥出常寧的電話。

    常寧剛和一伙人到燒烤店，店就是佟恬朋友開的，為招待他們，沒有對外營業(yè)。

    在座的不僅有安楚和佟恬，還有撞見后被佟恬邀請的鄭秋俞。

    電話響的時候，坐常寧旁邊的鄭秋俞先發(fā)現(xiàn)。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小叔”，沒敢耽擱，伸手拉了拉常寧：“電話。”

    常寧從桌面上撿起手機(jī)，順手接聽。聽到是顧筠的聲音，他起身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包廂外安靜的過道上去接聽：“小叔。”

    “還好嗎？”顧筠問。

    “嗯。”常寧簡單回了一個字。事實(shí)上，大約剛才起身太急，他頭有些痛，正抵在過道的墻壁上，深深呼吸以期緩解。

    “回家沒有？”

    “常寧？”

    “嗯——”常寧疼的注意力有些渙散，聽到他聲音急迫，才強(qiáng)行喚回神志：“還沒。”

    “在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常寧這次回答很快，但答完這句，停頓了有一會兒才繼續(xù)。“在外面吃飯。”

    “和誰？”

    “朋友。”常寧回話難得簡潔。他握著手機(jī)的手越來越用力，另一只手緊緊掐著自己前額。

    “寧寧？”鄭秋俞從包廂出來，看到他神色痛苦，不放心地走向他。

    “小叔我先掛了，再見。”第一次，常寧先掛斷顧筠電話。

    因?yàn)猷嵡镉釂幔?/br>
    想著剛才在電話那頭聽到的聲音，顧筠緊緊抓握住手機(jī)，心里有股沖動，想立刻見他，想抓他回來，可剛要起身，左膝支具與神經(jīng)連接處傳來一陣難捱的痛楚，讓他又重重跌回椅子上。

    “寧寧怎么了？不舒服？”鄭秋俞走到常寧身前，緊皺眉頭。

    “沒事。”常寧把臉埋在墻壁間，用手肘擋住，鄭秋俞只看到他手用力到青筋暴突，微微發(fā)顫。

    “你這不像沒事啊！”鄭秋俞急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沒事……很快就好。”常寧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這一面。“俞哥你……先進(jìn)去。”

    鄭秋俞自然不放心進(jìn)去。

    但他也沒再多話，就提著心守在一旁。

    大約十幾個呼吸后，常寧捱過最劇烈那陣疼痛，緩緩平復(fù)下來，后退一步，離開墻面，轉(zhuǎn)向鄭秋俞，面色已沒什么不對：“不好意思，俞哥。我這兩天沒休息好，有點(diǎn)兒頭疼。”

    “要不要去醫(yī)——”

    “常寧你點(diǎn)的烤魚到了，快來趁熱吃！”包廂內(nèi)傳來安楚的召喚。

    常寧借機(jī)跳過話題，和鄭秋俞一道回了包廂。

    佟恬正拉著安楚喝酒：“謝謝你，楚楚，我弟弟走的時候很開心。”

    安楚不知該怎么回：“恬姐，節(jié)哀。”

    佟恬舉杯，將杯中琥珀色的珠江純生一飲而盡：“謝謝。”

    “慢點(diǎn)兒喝，多吃菜。”鄭秋俞把她的酒杯拿走，換上一杯茶。

    “謝謝俞哥。”佟恬也沒打算豪飲，只是該表示的感謝總要表示到位。她重新倒了一杯酒，舉向常寧：“也謝謝你，寧寧。”

    “應(yīng)該的，恬姐。”常寧舉起杯，卻被鄭秋俞半路攔走：“寧寧今天不舒服，這杯我替他喝。”

    他說完，不等常寧和佟恬有所反應(yīng)，已經(jīng)將杯中物飲盡。

    佟恬忙喝下自己的酒，關(guān)心地看向常寧：“寧寧哪里不舒服，燒烤能吃嗎？”

    安楚也一道看向他，手指煩躁地在玻璃杯上敲了敲。

    “當(dāng)然能。我沒事兒，俞哥夸張了。”常寧頗不好意思，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佟恬：“恬姐節(jié)哀。”

    “謝謝，我沒事，真的。”看常寧臉色帶了幾分小心，佟恬大氣地笑笑。“你們不用小心翼翼。”

    弟弟去世，悲傷當(dāng)然難免，但那孩子懂事兒，早早就給她們做過心理建設(shè)，哪怕為了不讓他牽掛，她們?nèi)乙矔蚯翱矗煤蒙钕氯ァ?/br>
    比起小心翼翼不觸及，佟恬更愿意大大方方談及弟弟，讓更多人知曉他的存在。“我小弟其實(shí)活的特別通透，他說過，活得長不如活得快樂。大部分時候，他確實(shí)都很快樂。”

    她說著，特意看向常寧：“寧寧你知道嗎，我剛一認(rèn)識你，就覺得和你特別投緣，現(xiàn)在想想，大概是因?yàn)槟愫臀业艿芤粯雨柟鈵坌Α！?/br>
    “是嗎？”常寧下意識又笑起來。冥冥之中，他有些理解佟弟弟：已經(jīng)給別人添許多麻煩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多笑笑……

    “我不如弟弟，其實(shí)我以前一點(diǎn)兒都不愛笑。”他又想到什么，嘴角揚(yáng)了揚(yáng)。

    “哦，真的嗎？”

    “嗯。我小時候，因?yàn)椴粣坌Γ€被我家老爺子嫌棄是截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