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四蒔錦 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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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這么點事兒,難道還會砍腦袋不成?”夏瑤哆哆嗦嗦的問。 夏蒔錦只笑著看她,卻不再多說什么。這反而叫夏瑤更加的恐慌。 她不禁想起之前在壽山石后面看到的太子對夏蒔錦體貼黏膩的一幕,堪稱寵溺。這樣的太子,只怕夏蒔錦對他說句什么他也會當成圣旨來辦的。 太子若真想捏死自己,自己可不就如螻蟻一般?夏瑤越想越覺得腿軟,淚珠子不爭氣的“啪嗒啪嗒”往下砸。 “三meimei,你的事不是我費心打聽的……我也沒那個本事,都是四meimei之前的來信里說的。”夏瑤徹底敗下陣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我只是聽四meimei說起這些后,覺得有機可乘,這才使了一點小錢,讓府里的幾個婆子去祖母面前念叨幾句,讓祖母相信汴京有個姜神醫……而且我也沒有真的想害誰,我只是想讓你名聲受點兒損而已……” “那你為何要這么做?” “我……我不想讓你當上太子妃。”夏瑤垂下頭去,顯得無比喪氣。 “為何?” 夏瑤咽了幾咽,才混著哽咽艱難開口:“因為你當了太子妃,我就嫁不成祁三公子了。” 夏瑤坦承心事,可夏蒔錦倒是越聽越糊涂了,眉心攏著:“我當不當太子妃,關你和祁三公子什么事?” “因為你成了太子妃,母親便覺得夏家多了一座大靠山,我們也都跟著沾了皇親國戚的光,沒落的祁家便不堪匹配。這回來汴京之前,母親就已做好回去就同祁家悔婚的打算了。” 夏瑤心底的委屈終于完全說了出來,哭得也就更暢快了:“那日的秋日宴,便是母親想為我物色人家……所以為了毀掉那場秋日宴,也為了阻止你當太子妃,我只得出此下策!” “只有毀掉了你的親事,才能保住我的親事。” 這回夏蒔錦終于懂了夏瑤的動機,不由氣極反笑。 夏瑤見她冷笑,哭聲變得委屈起來,拋開所有尊嚴不要,突然又膝跪到了地上:“三meimei,你求求太子殿下行不行,讓他給我和祁三公子也賜個婚,母親就再也不會反對了……” 看她跪自己,夏蒔錦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又氣不打一處來:“你剛剛害了我,如今卻指望我幫你?” 夏瑤卻也不覺慚愧,嘴里振振有詞:“以前我父親和二叔父兄弟失和時,祖母便總將一句話掛在嘴邊‘家丑不可外揚’。三meimei你難道還真想將我送官不成?” “那你搞那些動作時,可知滿城張揚的皆是家丑?”夏蒔錦反問她。 夏瑤癟嘴抽噎,說不出話來。夏蒔錦便又問她:“我雖未見過那位祁三公子,但瞧著二jiejie對他倒是真心一片,就是不知在二jiejie的心里,到底是祁三公子重要,還是你的名聲重要?” “三meimei這話什么意思?” 夏蒔錦微微一笑:“若二jiejie覺得祁三公子比自己的名聲還重要,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 一雙淚霧迷蒙的眼睛,頓時綻出神光,夏瑤瞪大眼睛盯著夏蒔錦:“三meimei有什么辦法幫我?” “將你送官。”夏蒔錦淡定的說著。 夏瑤眼中的神彩頃刻褪去,疑心她這是在戲弄自己,不過接著便聽夏蒔錦又說道:“二jiejie想毀我名聲時,目的為何?” “不讓你高嫁。”夏瑤茫然答著,卻有些拿不準夏蒔錦問這話的意思。 夏蒔錦點了點頭,夏瑤忽地就福至心靈,是啊,她怎么沒有想到! “三meimei的意思是,若我因為進官府而累及了名聲,母親就不得不放棄讓我高嫁的念頭,到時只有祁三公子會要我了?” 夏蒔錦點了點頭,卻又緩緩搖頭:“不過這個法子,也有可能令你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 “三meimei是擔心祁三公子會不要我了?”夏瑤笑笑,篤定道:“不會的!祁三公子若知道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保住我和他的親事,他只會更加動容愧疚,加倍的對我好!” “好,若是二jiejie自己拿定了主意,不妨一試。” 第115章 傳信 外間云霞勾纏著天光, 描摹出大片大片的綺麗晨景。 前堂,安逸侯夫婦踞于主位,白氏坐在孟氏的下手。而夏老夫人因著連日來金針施療, 身子略虛,坐不得硬木的官帽椅, 是以特別給她備了一把鋪滿軟靠的圈椅, 就安置在兒子夏罡的旁邊。 作為一家之主, 夏罡率先開了口:“蒔錦啊, 這一大清早的你將大家都請來這里, 到底有何要緊的事?” 夏蒔錦就站在當堂,面對投向自己的數道納罕目光,她坦然地掃量一圈兒:“祖母, 父親, 母親,大娘,今日蒔錦將各位請過來, 的確是有件要事想說。” “毒死黃金鯉和紫薇樹的人,我找到了!” 堂內眾人原本還因著早起困倦而有些睜不開的眼睛, 這會兒都如瞬間點亮的小燈。雖則大家一早就篤定這其中一定有人在搗鬼,但卻都覺得多半是查不出什么來的,畢竟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只要當場沒有抓到, 事后再查就很難找到線索。 “當真?是誰?!”夏罡急切追問。 孟氏也著急的催促女兒:“蒔錦你快說呀, 是誰做的?” “是二jiejie。”夏蒔錦如實說了出來。 夏罡和孟氏及夏老夫人,三人都露出錯愕表情, 白氏就不同了,一聽矛頭指向了自己的女兒, 當即從椅中彈起,帶了怒容:“蒔錦,這種話你可不能亂說!” “大娘,我沒有亂說,二jiejie昨日便親口承認了。是她偷拿了大伯此前用來鎮痛的金松草,投給了黃金鯉和紫薇樹,她利用金松草巨大的副作用,將它們毒死了。” 初聽之下白氏還完全不信,可聽夏蒔錦有鼻子有眼的說了一通,她倒是有些遲疑了,“真、真是瑤兒做的?” 夏蒔錦鄭重的點了點頭。 白氏晃了晃,身體里的筋骨好似突然叫人抽走了一般,整個人失去支撐,軟了下去,重新坐回了椅中。 趁白氏懵怔失神的功夫,夏罡便開口問事情的始末,夏蒔錦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聽完,白氏徹底信了。 “蒔錦啊,咱們都是自家人,就算你二jiejie一時糊涂犯了錯,無非就是姑娘家的嫉妒心罷了,她可未想過要傷害你啊……你不會真的將她送官吧?”說這話時,白氏的語調不穩,顫得厲害。 最后,又說了句和夏瑤同樣的話:“家丑不可外揚啊!” 夏蒔錦卻也不同她爭辯,只淡然的陳述道:“大娘,送不送二jiejie去官府已由不得我決定了,二jiejie已自己拿了主意。這會兒,想是已經到開封府自首了。” “你說什么?!”白氏卯足勁兒再次從椅中站起,不知是起的太快,還是被這消息嚇得,人剛站起來就暈暈乎乎,很快竟真的昏了過去。 孟氏見狀趕緊命人請府醫來。 * “你聽說了嗎,安逸侯府那一夜枯萎的紫薇花,還有那些死了的錦鯉,原來都是洛陽來的二姑娘投的毒!” “今早她一去開封府自首,我就聽說了!這么說來之前大家可真是冤枉了三姑娘,還說是什么上天示警不讓她當太子妃!” “三姑娘真可憐,竟攤上這么個jiejie!不過三姑娘也真是大度,竟向府尹大人陳情表示原諒,不再追究此事。” “三姑娘這么豁達善良的人,未來必是太子殿下的賢內助!” …… 夏瑤自首的事,很快就傳遍了汴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夏蒔錦也因此而翻了案,雨過天晴。 一時間汴京城里處處都是對夏蒔錦深感同情,以及抱愧的聲音,有人甚至直言不諱的說她有母儀天下的氣量! 因著夏蒔錦向府尹大人表示自己不欲追究,請大人從寬處置,最終判定夏瑤杖二十,可憑二百銀贖。 白氏交了這二百兩銀子,將夏瑤全須全尾的接回安逸侯府,只是她們母女也深知這里不能再待下去,當日便收拾了行囊灰溜溜坐上了回洛陽的馬車。 如今夏老夫人雖知曉了那位姜大夫的美名,不過是夏瑤別有目的買通了府里婆子來誆自己的,但經過幾日的金針后,她倒對這位姜大夫的醫術無比信任,于是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來,待所有的針施完再行回洛陽。 然而就在白氏母女回到洛陽后一個月,夏蒔錦便接到了夏瑤親筆寫給她的一封信。 展開,信上竟是祁三公子親自登門退婚的消息。 看著那些字,夏蒔錦就感覺到一股冷意躥至后背,她將信合上,躺去榻上閉目沉思。 其實她也清楚,夏家在洛陽的地位,完全是安逸侯這個頭銜撐起來的。雖則兩年前父親來了汴京,可洛陽的人們念著夏元的胞弟是安逸侯,也一直敬重著他。 即便兄弟鬩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外人眼里,夏罡和夏元仍是砸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是以夏瑤想定一門好親事,并不難,有的是人想要攀附。 然而這回夏瑤做的事傳回洛陽時,大家就不再看好夏元這一系了。不只兄弟鬩墻,妯娌不睦,如今連子女一輩兒都成了要斗個你死我活的仇家! 尤其夏瑤這回動心思的meimei,還是不久之后的太子妃。 與太子的身邊人結怨,這不是作死是什么?哪家還敢娶這么個不省心的夫人。 這下大家便都明白了,和夏元一家走得近,非但不能占到安逸侯府的什么便宜,還得作好成為當今太子眼中釘的準備,往后只怕沒有好日子過了。 整個洛陽都這么想,自然祁家也這么想,是以等白氏和夏瑤母女回洛陽不久后,祁家人便迫不急待的登門退親了。 夏蒔錦有午憩的習慣,剛剛躺來榻上時還有困意,可腦子里跳著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兒,她怎么也睡不著,最后披上斗篷行到屋外,在已枯敗的菊花盆景前站了良久。 水翠忍不住問:“小娘子,您可是后悔當初讓二姑娘去開封府自首了?” “不后悔。”夏蒔錦雖神色懨懨,語氣卻篤定。 “人做錯事,總要承受相應的懲罰,我不會后悔逼二jiejie去自首。至于退親之事,對二jiejie來說,反倒是好事。” “好事?”水翠有些疑惑,連她個丫鬟都看得出來,二姑娘是有多喜歡祁家三公子,二姑娘就算對不起全天下的人,也對處起那個祁三公子了。最后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可想而知二姑娘有多難受。 夏蒔錦伸手擇著那些枯黃的菊花瓣,一瓣兒,一瓣兒…… 她的唇邊浮著淺笑:“二jiejie僅憑幾面就對那個祁三公子情根深種,對其品行卻根本不了解,能在未嫁之時看清他的真實面目,總好過進了門才發現所托非人的好。” “夏娘子莫不是心有感慨?” 一個清泠泠的聲音隔著花窗傳來,夏蒔錦望向那邊時,只見一片粉裙掠過,人影很快便從花窗移到了月門前。 是姜寧兒。 四目相觸,姜寧兒笑笑,問道:“今日是我最后一回來府上為夏老夫人施針了,不知夏娘子方不方便請我進去坐坐?” 經過這一陣子的施針,祖母的身子的確已經有了明顯的起色,是以眼下的姜寧兒,夏蒔錦倒更看重她的大夫身份。是以即便猜到她可能會聊一些自己不喜的話題,夏蒔錦還是給了她最基本的尊重,準許她進自己的小院兒。 這是姜寧兒來安逸侯府無數次后,頭一回進倚竹軒,她先是四下掃量一圈兒,最后不解的問:“夏娘子的院子里并沒有一棵竹子,為何卻叫倚竹軒?” “姜大夫當真只是為了聊這些才過來的?”夏蒔錦笑吟吟看著她,話意里卻有揭穿的意思。 姜寧兒便即斂了面上的笑意,也不再尋摸寒暄的話題,“你已想起我是誰了?” 夏蒔錦微微頷首承認。 這是兩人在姜寧兒第一回施針完夏蒔錦送她離開祖母的院子,問她可曾在哪兒見過之后,第二次私下里說話。 夏蒔錦那日便想起了姜寧兒是誰,可她并未再對姜寧兒說過什么,就似完全未想起來,完全當作沒有瓜葛的陌生人。 知道她已知自己是誰,姜寧兒倒是省了些口舌再自我介紹,有些自嘲地笑笑:“既然你想起我來了,我也就直說了,今日是表哥讓我幫他給你帶一封信。” 說罷,姜寧兒將藥箱放到石凳上,從里取出一個薄薄的木函來,遞給夏蒔錦。 這木函正是當初夏蒔錦與賀良卿書信往來時用的那一只,兩人手里各有一把小鑰匙,旁人便是拿到了它也打不開。 然而夏蒔錦卻根本不接,反問她:“姜大夫,據我所知你是喜歡你表哥的?” 姜寧兒微微一怔,隨后覺得這個也沒什么好瞞的,便點頭認了。 夏蒔錦再問她:“那你為何還要幫他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