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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寵姝色 第43節

    云芝站在邊上,一鼓作氣道:“東公公,我家小姐想去詔獄見長公主,是以?,特來求掌印大人應允的?。”

    蔚姝頷首:“還?請東公公轉告掌印?!?/br>
    東冶怔了一下,沒料到蔚小姐來找主子是因為此?事,他?猶豫不知該如何作答,倏地膝蓋窩一陣刺痛,疼的?他?一條腿又麻又僵。

    見東冶臉色有些不對,蔚姝疑惑蹙眉,低聲問:“東公公怎么了?”

    “沒事!”

    東冶趕緊搖頭,又道:“奴才會轉告主子的?,娘娘先回樂明宮罷,今日不論何時,奴才定都會去樂明宮給娘娘一個答復?!?/br>
    蔚姝點?了點?頭:“那就有勞東公公了?!?/br>
    直到主仆二人離開巡監司后,東冶才呲著牙彎腰,使勁揉膝蓋窩。

    嘶,主子下手也?太重了。

    他?轉身走進殿內,看向坐在案幾前看文書的?主子,問道:“主子,奴才該怎么回娘娘?”

    謝秉安道:“酉時,你帶她去詔獄。”他?合上文書,續道:“吩咐下去,日后娘娘再來巡監司,攔著她,讓人進來通報?!?/br>
    東冶道:“奴才記住了。”

    就算主子不交代,他?也?得吩咐下去,若是蔚小姐時不時的?來一下,他?的?腿恐怕不保啊。

    主仆二人離開巡監司,回到樂明宮后,云芝才敢出聲:“小姐,你有沒有發現東公公好像沒有傳聞中?那么兇,看著比他?主子溫和多了,也?比東廠的?潘督史強多了!”

    想到那日在牢中?,潘督史劈她那一掌,脖子足足疼了三?天呢。

    蔚姝道:“他?就算再溫和,那也?是謝狗的?人,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彼聪蛟浦ィ骸昂蒽鍩o情的?jian宦身邊能有好人嗎?”

    云芝重重點?頭:“小姐說得對,巡監司里的?都是壞人!”

    回到樂明宮,仍不見溫九回來,反倒看見李酉與勺紅滿頭大汗的?站在院里,蔚姝咦了一聲:“你們怎么了?”

    李酉:……

    還?怎么了?

    主子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李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您日后要去哪里,能否知會奴才一聲,奴才方?才找不到您都快急瘋了?!?/br>
    蔚姝:……

    她點?點?頭:“好?!币娫褐?沒有溫九,便問:“溫九還?沒回來嗎?”

    李酉搖頭:“回娘娘,溫九還?在廉公公那,怕是還?要晚一會才能回來。”

    蔚姝心中?有些不安,溫九到現在還?未回來,莫不是廉公公發現什么端倪,將溫九關起來了?可是,若他?真的?發現端倪,樂明宮此?刻不該這么平靜。

    她想去承乾宮看看溫九,可想到皇帝,又沒了膽子,便對李酉道:“你能否悄悄去一趟承乾宮,看看溫九是否安好?!?/br>
    李酉道:“奴才這就去?!?/br>
    李酉去了小半個時辰,回來時告訴蔚姝找見溫九了,他?說廉公公跟前的?人今日犯了事被派到別處去了,暫時讓他?頂替一陣,他?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聽見他?沒事,蔚姝這才安下心來,她坐在殿中?,一直等著巡監司那邊的?消息,一直到申時末刻,東公公終于來了,蔚姝急切問道:“東公公,掌印可答應了?”

    東冶道:“主子允了,讓奴才帶娘娘去詔獄?!?/br>
    詔獄內幽暗陰森,如同?上次一樣,一入進去便能聞到腐朽的?血腥氣味。

    蔚姝忍住泛在胸口的?惡心,跟著東冶朝牢房里走去,長長的?窄道燃著火焰,映的?詔獄里面更加的?陰森詭異。

    在經過上次關押蔚昌禾的?牢房時,她轉頭看了一眼,鐵架上已經沒人了,牢房里的?地上留下了一大灘血,血色暗紅,像是凝固了許久。

    她記得上次離開時,地上還?沒有血跡。

    莫非是蔚昌禾已經死了?

    蔚姝心里涌上一股難言的?滋味,蔚昌禾的?死于她來說并沒有太大的?觸動,曾經她天真的?以?為蔚昌禾是這個世上最?疼愛她的?父親,可到頭來一切都是假象。

    他?利用楊家,欺騙娘親,寵妾滅妻,又聯合長公主將她送入皇宮這個火坑。

    這種人死不足惜。

    蔚姝走過那間牢門,垂下的?眼睫上覆蓋的?一滴淚滑過臉頰。

    從此?以?后,世間再無蔚家了。

    走入牢房里側,蔚姝以?為長公主待的?牢房與她之前一樣,畢竟她也?是皇帝的?親meimei,謝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會在牢中?多關照長公主,可當她看到骯臟凌亂的?牢房,且還?有手腳都被鎖著沉重的?鐵鏈的?長公主時,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曾經身著華服,發髻高挽,自持皇家血統而盛氣凌人的?長公主淪落到今日穿著破舊的?囚服,披頭散發,手腳上捆縛著沉重鐵鏈的?狼狽模樣。

    長公主背靠牢門,面朝高高的?鐵窗坐著,蔚姝攥緊袖中?的?柔夷,聲音里帶著幾分冷意:“長公主?!?/br>
    長公主的?背影僵了一瞬,她猛地回頭,看到牢房外身著錦衣華服,臉色紅潤無恙的?蔚姝時,冷冷嘲諷:“怎么?是來看我笑話的??”

    蔚姝看著她,袖中?的?柔夷用力?蜷緊:“我來是想問長公主一件事?!彼蛄嗣虼?,壓下心底的?酸痛:“長公主為何冒死將蔚芙蘿的?名?字換成我的??我從未做過傷害季宴書,傷害國公府的?事,長公主為何要將我往死路上逼?”

    她今日來,就想問清楚此?事。

    長公主即便再利欲熏心,可這十?幾年的?情義在這放著,她怎會這般絕情狠心?

    長公主站起身走到牢門前,即使身處落魄,仍舊用那盛氣凌人的?目光看著蔚姝:“因為你擋了我兒的?路,只有除掉你,他?才能無所顧慮的?往上爬,才能做一個真正有權有勢的?世子爺,而不是一個虛名?無實的?宴世子?!?/br>
    蔚姝攥緊手指,心口酸澀發麻,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紅意,她努力?壓下眸底的?淚意:“長公主覺得我擋了季宴書的?路,與尚書府退婚便罷,為何要行這下下之策?”

    “你別再這給我裝糊涂!”

    長公主憤怒上前抓住牢門,身上的?鐵鏈發出哐當的?聲響,她恨恨的?瞪著蔚姝,幾乎咬碎了后槽牙:“我兒待你的?心意你最?是清楚,三?年前我逼著他?與你退婚,他?對我以?死相挾,此?生非你不娶。楊岳武若還?活著,楊家風頭還?如以?往的?話,我自是心悅這門婚事,畢竟你是楊岳武最?疼愛的?外孫女,有楊家在背后扶持,我兒定能在朝中?有一番大作為,可楊家全族被誅,你背后沒有了楊家,我兒還?憑何娶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當累贅?我若是不設計你入宮,我兒便不會對你死心,甚至為了你與我這個將他?養大的?母親決裂,所以?,你該死,三?年前就該隨著楊家人一起死!”

    她仰天大笑,眼角流出淚,不知是因為蔚姝沒死而憤恨的?淚,還?是因為自己計劃被東廠識破,落得如此?下場而悔恨的?淚。

    “所以?,你為了一己私欲,將蔚芙蘿的?名?字換成我的?,就不怕季宴書恨你嗎?”

    看著長公主逐漸陰狠的?臉色,蔚姝憤憤道:“你毀的?不僅是我,還?有你的?兒子,你犯下大錯,自以?為讓季宴書入贅鄭家便可幫他?躲過一劫,殊不知他?沒了國公府的?庇佑,在鄭家如何立足?日后要遭多少人的?白眼嘲笑,又有多少人會在背后議論他?,辱罵他?,你將季宴書推到風口浪尖上,你才是真正害了他?的?人!”

    “你閉嘴!”

    長公主失控的?捶打著牢門,眼睛死死的?盯著蔚姝,恨不得扒//掉她一層皮:“我是裴氏皇族,是當今天子的?親meimei,即便我篡改圣旨,陛下也?不會殺我,只要我長公主一日不廢,誰敢欺辱我兒,倒是你,別以?為你現在成了陛下的?藥引子就能為所欲為了,你以?為謝秉安會放過你嗎?他?不過是在殺死你之前,讓你多得意幾日罷了,總有一日,你也?會同?楊岳武和楊衛釗一樣,身首異處!”

    蔚姝眸底浸滿淚意猩紅,她看著長公主,輕輕笑道:“至少現在狼狽的?站在我面前的?是裴氏皇族的?長公主,裴沅?!?/br>
    她轉身離開牢房,任長公主如何謾罵咆哮也?不曾回頭。

    東冶看著蔚姝筆直的?背影透著薄顫,忽然間心疼起這個女子。

    云芝在詔獄外等著,看見自家小姐出來時,眼圈發紅,淚珠滾過臉頰,無聲的?哭泣,登時走上前扶住她,心疼道:“小姐,長公主說什么了?”

    蔚姝搖搖頭:“先扶我上馬車?!?/br>
    回到樂明宮,蔚姝將自己關在寢殿里,誰也?不見。

    夜色漆黑,寢殿內燭火灼灼。

    蔚姝喊道:“云芝,把董婆婆之前釀的?果子酒拿來。”

    云芝推門殿門,看見蔚姝眼睛哭的?紅紅的?,也?沒有勸阻,去將董婆婆釀的?果子酒拿進寢殿,蔚姝紅著眼問道:“溫九回來了嗎?”

    云芝正要搖頭,門外便走進來一人,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聽李酉說,娘娘今日出宮去詔獄了?”

    蔚姝看向朝她走來的?溫九,氤氳在眸底的?淚再次洶涌而出,她吸了吸鼻子,聲音里是濃重的?哭腔:“我去見長公主了?!?/br>
    看著蔚姝紅彤彤的?可憐的?眼睛,謝秉安眉頭微皺,心底沉出一股寒氣。

    他?喜歡看小姑娘哭。

    可不代表喜歡小姑娘被別人欺負的?哭。

    寢殿門關上,只留下蔚姝與謝秉安二人。

    蔚姝用手背擦去眼淚,將果子酒倒進兩杯酒盞中?,吸了吸鼻子:“溫九,陪我喝幾杯罷,舅舅說過,難受的?時候喝點?酒會好許多?!?/br>
    她從來沒有碰過真正的?酒,偶爾會喝一點?董婆婆釀的?果子酒。

    酸甜,卻不宜多喝。

    謝秉安坐在她身旁,用指腹揩去她臉頰上的?淚,她肌膚雪白細膩,方?才用手背重重擦過時,落下了一片紅色。

    “娘娘想喝,我便陪著。”

    他?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方?才擦過蔚姝肌膚的?指腹在齒尖上刮過,似是在品嘗獨屬于她的?味道。

    果真,與這果子酒一樣的?香甜,容易讓人沉醉。

    蔚姝連著喝了五盞果子酒,醉意上頭,腦袋暈乎乎的?,看著一旁的?溫九也?帶著重影,她趴在桌上,以?手支額,對著溫九哭哭啼啼。

    “溫九,你說的?對,他?們都被權勢蒙蔽了心,無情無血?!?/br>
    謝秉安的?指腹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所以?,娘娘不值得為這些人去流淚。”

    男人的?指腹逐漸往下,停在蔚姝的?唇角,指腹在她微啟的?紅唇上摩挲而過,手指擦過她因哭泣而抵在齒尖的?小舌,火//熱的?舌尖碰過的?指尖,瞬間竄起一股異樣的?酥麻。

    她的?唇近在眼前,香甜的?海棠花的?氣息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緊緊包裹住他?,謝秉安漆黑的?眸籠罩上了一層暗色的?/欲。

    他?垂下眸,想要索取更多。

    更深。

    指尖擦過唇畔,有往里的?趨勢。

    蔚姝迷迷糊糊的?眨著眼睛,舌尖抵開溫九的?指腹,頭往后退了些:“你、你在做什么呢?”

    她好像醉的?不輕。

    謝秉安的?意識瞬間清醒,收回手,端起酒壺飲了一整壺果子酒,看著蔚姝迷惘的?眼神?:“給你擦沾在唇上的?酒?!?/br>
    嗓音沙啞暗沉,似在隱忍眸中?不能壓抑的?欲/念。

    蔚姝看著他?,卷翹的?羽睫毛絨絨的?,透著朦朧的?水霧:“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進宮嗎?皇宮就是一座龍潭虎xue,陷進去就再難出去了。”

    謝秉安搭著眼簾,指腹在酒壺邊緣打了個轉:“我之前向一個人承諾過,會為她鏟除蔚家,幫她報楊家的?滅門之仇。”他?抬眸看向蔚姝,長眉冷肅:“只是這個人為了榮華富貴,把我拋棄了。”

    蔚姝:……

    即使她醉了,也?能聽出溫九說的?那人是她。

    蔚姝望著溫九幽深濃墨的?鳳眸,心中?猶如震鼓一樣劇烈的?跳動,就好像有一根弦在心尖上輕輕的?拉扯,牽扯著四肢百骸都透著麻意。

    酒勁好像更大了。

    她閉上眼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腦袋里的?醉意,對溫九道:“我不是故意要趕你走的??!?/br>
    她打了個酒嗝,續道:“我說要跟季宴書離開,是為了打消你帶我走的?心思,我說要入宮享錦衣玉食的?榮華富貴,也?是為了要故意趕你走,你只是鬼市的?一個小奴隸,而蔚昌禾是戶部尚書,權勢豈是你能抗衡的?,更遑論東廠的?謝狗了,那可是只手遮天的?掌印,你如何與那號人物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