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藍天白云都像是水洗過的，天格外的湛藍，人的rou眼很難看見風中的黃沙，可惜身上逐漸落滿的砂礫，讓人明白這里無時無刻都有沙。

    蘇燕婷雙手合攏，捧起黃沙向前撒去，心情格外暢快。

    晨晨：“mama！！”

    蘇燕婷燦然一笑：“mama帶你去滑沙。”

    在這里是“上沙艱難，下沙容易”墊一塊簡易的滑板，直溜溜地順滑而下，且沒有景區黑心商家收費，想怎么滑就怎么滑。

    江易陽葉清宜夫妻倆遠遠看著兒子一家玩耍，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對他們來說，看見最親近的家人，就是最好的慰藉。

    蘇燕婷玩累了，把精力活潑、一節更比六節長的超能續航小電池晨晨交給江戎，讓他把電池電量消耗完。

    她跟公公婆婆坐在一旁休息，葉清宜問起了侄子葉深結婚的事情。

    蘇燕婷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告訴葉清宜：“……大表嫂聽了那些話，心里很不舒服。”

    葉清宜臉色也拉了下來：“她是這么跟你說的？我那大侄媳不高興，就沒想過你也不高興？”

    蘇燕婷：“？我沒有不高興。”

    葉清宜：“我聽了都不高興。”

    葉清宜知道自己的大嫂平日里有些小心思，表面上還是過得去，可若是這么明晃晃干出些膈應人的事……恨不得把她家的孩子踩到腳底下。

    偏生小時候江戎樣樣比他兩個表兄強，曾蓉還說喜歡這個外甥？她當真喜歡嗎？

    葉清宜：“江戎跟你說過他小時候的事嗎？”

    蘇燕婷：“他說過去了的事就是過去了。”

    葉清宜：“……”

    “我和他爸爸都對不起他，現在看他過得好，我們還是愧疚。”

    他們對得起祖國，對得起老師戰友，卻唯一對不起自己的兒子。

    蘇燕婷：“江戎想要的也不是彌補，只是這么一個正常的家庭就可以了。”

    葉清宜愣了一下，隨后釋然。

    “等這個項目徹底結束，我和他爸爸就去高校當老師，寒暑假多陪陪家人。”

    蘇燕婷點點頭。

    葉清宜：“咱們祖國山河這么大，我也想到處看看。”

    蘇燕婷夫妻倆帶著孩子在大西北玩了幾天，體驗了騎駱駝，吃烤全羊，更在無人區里開著越野車使勁兒飆車，整個體驗感暢快倒是暢快，奈何一家子最后都涂成了巧克力色。

    江戎是比較難曬黑的體質，這下一“美黑”，整個人的氣質同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他身體修長，但是臉型偏小，皮膚小麥色，若是不繃緊臉上的表情，顯得過分俊美漂亮，現在猛地黑下來，五官立體如刀裁，堅毅英俊，冷下臉時更加駭人。

    尤其是穿上黑背心，整一個“暴徒”。

    蘇燕婷心想拉他去自家農機廠外走一圈，估摸是沒有小流氓敢犯事。

    晨晨：“爸爸黑黑，mama黑黑，嘿嘿嘿——”

    蘇燕婷：“……”

    原本軍訓過后的蘇燕婷是全家最黑，現在可好了，經歷一場大西北之旅，蘇燕婷還注意防曬，江戎和小晨晨這父子倆——當真不忍直視。

    尤其是小晨晨，這個崽她都不想要了，宛如煤球堆里跑出來的，爪子黑黑，臉也黑如炭，唯獨一嘴小白牙燦爛發光。

    蘇燕婷抱著自己的黑炭兒子和老公回老家。

    這么簡短的日子，哪怕想白，都白不回來了。

    就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回到了村里，蘇寶忠夫妻倆見到他們三的時候，都有些不敢認，這才過去了大半年？女兒女婿怎么變成這樣了？

    晨晨露出一口小白牙：“外公外婆！”

    陳秀云：“晨晨啊？”

    她問蘇燕婷：“怎么曬黑成這樣了？”

    “嗐，還不是去了一趟大西北，陽光真毒，偏生海拔高，又不覺得熱，孩子沒曬幾天就成這樣了……我們還去了趟沙漠。”

    陳秀云一愣：“沙漠啊？”

    沙漠？他們老兩口哪見過這個？

    蘇寶忠：“進來進來吧……哎呦，我這個水靈靈的大女兒哦，怎么丑成這樣了？”

    “這、這也才讀了半年大學吧？”

    讀了個大學居然把自己漂亮的女兒給讀黑了！

    陳秀云嫌棄道：“人家這是去沙漠里曬的，少見多怪！”

    蘇燕婷：“……”

    晨晨又在外公外婆家追雞趕鵝，蘇家這段日子十分熱鬧，蘇培良夫妻倆回來，還帶了古琴，不少村里人來聽許群蘭的古琴演奏。

    她下午在農機廠演奏，古琴清幽動人，余韻十足，在午后的微風中聽著濤濤古琴聲，很多人都感到心靈的超脫和平靜。

    陳秀云怕農機廠的工人中暑，天天熬著綠豆湯和涼茶，免費供應，村里頭的人來討碗涼茶喝，亦不收錢，還能免費聽彈琴。

    農機廠前頭的那棵大樹底下，也成了不少村里人聚會談天的地方。

    “老蘇，你家日子可好嘍！”

    “你老大媳婦跟變了個人似的。”

    “去了城里就是不一樣。”

    ……

    陳秀云：“咱家要的那塊宅基地也快批下來，你爸舍不得老房子，不肯離得太遠，村里頭那么多風水寶地他都不要，喏，就選了那塊，咱們房子斜后角，沒多遠，這樣方便，還能顧得上老房子，在這里養點雞鴨也好……”

    蘇燕婷跟陳秀云在村子里逛，這段時間，陳秀云夫妻倆已經決定好了新宅基地的位置，因為那個位置不好也不壞，大隊里頭并沒有反對的聲音。

    陳秀云給她看了設計圖紙，蘇燕婷提出了一些意見，“媽，這樓梯再加寬一點。”

    “行，行吧。”雖然賺了錢，夫妻倆蓋新房還是樂意省錢。

    蘇燕婷：“我聽說很多地方都開始包產到戶試點，咱們這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媽，我看就把屋前這幾塊地要到手。”

    陳秀云：“包產到戶啊……”

    她心里咯噔一下，吃了這么多年的大鍋飯，突然說拆伙，各家包產到戶，像陳秀云這樣的老農民頗為接受不了。

    以后田地怎么分，大隊的公共財產機械怎么分？一臺拖拉機，總不可能大卸八塊，各家拆回家？

    陳秀云對這種不確定的未來充滿焦灼，猜不透將來又會發生何種變化？

    丈夫蘇寶忠現在開農機廠，名義上是屬于社隊集體所有產業，專為農業生產提供服務，若是沒有農村戶口，城里人開不了這樣的產業。

    以后還能不能辦是個問題？等到將來各家包產到戶，那是什么景象。

    陳秀云憂愁地嘆了一口氣。

    蘇燕婷聽了陳秀云的憂慮，笑了笑，安撫了她幾句，她心想未來的幾年，大概就是混亂中的無秩序，也就是所謂的摸著石頭過河。

    蘇燕婷：“媽，你們這樣的農村戶口還安全點，再怎么樣這也屬于‘集體產業’，目的是為了搞好農業生產，別的投機倒把罪按不到你們頭上來。”

    陳秀云一聽這個“投機倒把”心跳就撲騰撲騰亂響，“賺這么多錢我心里不踏實。”

    過去的打土豪分田地才過去多久？現在她們家里有錢了，評個富農不為過吧，等將來……

    蘇燕婷：“帶著村里人一起致富，沒什么不踏實的。”

    陳秀云帶著蘇燕婷去參觀了一下蘇寶忠所開設的農機廠，蘇燕婷見了那“農機廠”，才發現自己原先的想法過于樂觀。

    這是什么農機廠？這簡直就是個亂七八糟的小作坊。

    除了他們這小作坊外，邊上又冒出了好幾個這樣的“小作坊”。

    陳秀云：“周家，李家幾個見了，全都貸款開廠……見你爸賺了錢，這不都要開農機廠。”

    蘇燕婷搖了搖頭：“媽，你們這樣亂開下去不得行，這要是幾家工廠連在一起，別的不說，污水怎么辦？”

    “咱爸這個農機廠污水處理太草率了，等些年必然污染環境，再加上旁邊這些……”

    陳秀云懵了：“那……那要怎么辦？”

    蘇燕婷：“請人來設計一套生產污水凈化系統。”

    “這，這得怎么辦？我們哪懂什么污水凈化。”

    “要聯合起來找工程師來設計。”蘇燕婷道：“媽，你讓咱爸把另外要辦廠的人叫到家里吃飯，商量合作的事，不能所有人一股腦地開農機廠，這家開了農機廠，那家開軋鋼廠、鏈條廠……咱們幾家人合作，生產不一樣的東西，如果各家單打獨斗最后只會惡性競爭，損人不利己。”

    第107章 、釋然

    “跟他們幾家搞合作？憑什么啊， 我不樂意。”

    蘇寶忠拒絕跟其他幾家搞聯合，他現在心里憋著氣呢，雖說是開廠賺錢了， 別的人卻個個眼饞他， 說他不過是走了狗屎運。

    “他們覺得自己上，自己也行，就讓他們搞去，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搞出什么玩意。”蘇寶忠這會兒正等著看幾家人笑話。

    蘇燕婷：“爸，你知道為什么做生意的人要和氣生財嗎？”

    蘇寶忠：“我不知道！哼，我現在就知道， 他們開廠肯定要跟我搶生意， 他們就是看不起我， 覺得誰干這個誰都能行，屁咧， 他們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能賺到這么多錢，咱們家付出了多少啊？”

    蘇燕婷勸了蘇寶忠半個小時，蘇寶忠仍然固執己見， 把蘇燕婷氣得半死，蘇寶忠就跟一頭倔驢似的， 現在賺了點錢， 挺直了腰桿子， 以為自己是個“人才”，心態膨脹到了極點，誰的勸都不聽了。

    蘇寶忠：“沒了我，他們誰都不得行！”

    蘇寶忠一臉驕傲， 錢包足了底氣也足，兒子女兒上大學了又怎么樣？老婆是婦女干部又怎么樣？整個家里誰有他蘇寶忠賺錢多？

    他可要蓋三層樓了！以后村里人誰不羨慕他？

    蘇寶忠提了提褲腰帶， 臉上那副“小人得志”的姿態壓都壓不住，他有了錢了，橫了，別說是女兒管不到他，就連他老婆都沒資格說話。

    怪不得那什么主義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現在這個家，他蘇寶忠當家做主！

    蘇寶忠：“你爸爸我這個當老子的，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你們女人家少多嘴，總想著什么和氣生財，咱們男人就要挺起來。”

    蘇燕婷黑著臉想踹他兩腳。

    陳秀云把她拉到一邊去：“你爸爸現在是個充氣的牛，人飛到天上去了，哪天摔下來，把他摔成個死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