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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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既陌生,卻又不只是陌生而已。 “......你是哪里不舒服?” 沈延收回了手。 還好,額頭不燙。 他也沒想到自己方才會伸出手去。大概是柳青這副樣子實在可憐,又或是因為他對他本也比旁人多些關注。 “......回大人,應當就是有些水土不服?!?nbsp;柳青答他的話。 她的毛病也不能告訴他,告訴他了他也沒轍。說起來,若不是他非要叫她過來,她此時還能歇著呢。 “瞧著不像啊,” 沈延皺了皺眉,倒了杯熱水放到她手里,似乎在琢磨她可能是害了什么病。 “大人,下官發現南京刑部有問題,” 柳青不想讓他再琢磨這事,便直接說到正題。他此時把她叫過來,恐怕也是要問她觀察到了什么。 她將南京女子失蹤的案件出奇得少,以及孟家姑娘失蹤后明明報案卻并無案底的事告訴了他。 “......那孟姑娘是下官朋友的朋友的親戚,她原是在街上走失的,走失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個丫鬟?!?/br> 她推了推迎枕,現在腰腹的疼痛已經更甚臉上的痛。她得趕快說完,回去躺著,不然真怕撐不住了。 “這姑娘現在神志還算清醒,但是什么都問不出來,問急了就哭,說‘絕對不能說’。她家里人說她是在她家附近的一條街上走失的,找回她的時候也是在離家不遠的一間庵堂里發現她的。早上來灑掃的姑子發現她躺在后殿里,穿了身粗布襖裙,臉上有許多傷疤。雖還能辨認出容貌,但也是毀了容顏。那姑子好不容易才將她喚醒,問她怎么去到庵堂里的,她也全說不出?!?/br> 沈延靠在太師椅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扶手。 “這姑娘是本地人嗎?” “其實并非本地人,” 她覺得沈延問到了點子上,“孟家原是揚州人,但家里是做生意的,在金陵有不少鋪子,人脈也廣。她走失后,家里人花了不少力氣尋她。下官覺得她回來得蹊蹺,像是被人特意送回來的?;蛟S,擄走她的人聽她的口音以為她是外地人,才將她擄走……下官若是那些人販子,也會選擇外地人下手,因為尋找外地失蹤人口,還須兩邊的衙門密切配合——大人您也知道,這自然是不容易的?!?/br> 沈延點點頭:“后來擄走她的人或許發現她其實家住金陵,且她的家人動用了許多人脈在努力尋找她。他們不想因此惹了麻煩,才特意弄暈了她之后將她送回去?!?/br> “正是,從那姑娘現在的反應來看,她被擄走之后,恐怕是經歷過什么極為可怕的事。特別是那姑娘臉上的傷,按理說,那些人若已經打算將她送回來,是不必劃傷她的。若是打算留下她牟利,就更不該毀她的容?!?/br> “你覺得那臉上的傷是她自己劃的?” 沈延看向柳青。 “正是。沒有姑娘不愛美的,可那孟姑娘卻不肯用去疤的藥,而且她很怕見到男子。下官猜想,或許是被擄走的期間,她不止一次地受到男人的欺侮或者虐待,所以覺得她若是變得難看了,反而對自己是一種保護。” 沈延又咄咄地敲了兩下扶手:“有道理。其實在我來金陵之前……” 門外的走廊上響起腳步聲。 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立在了門口。 “爺,您方才讓小的找的郎中到了?!?/br> 是客棧伙計的聲音。 沈延即刻住了聲,起身去開槅扇。 柳青一怔,沈延方才一見她就出去了,就是讓人去找郎中? 門外兩人跨進門來,那伙計身后跟著一個戴東坡巾,穿赭色長袍的人,手里還拎著個小箱子。 沈延將這人請進來,一指柳青:“您給看看吧,也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什么別的毛病?!?/br> 柳青見他一指自己,暗里忍不住一激靈。 按師兄的說法,那有經驗的大夫只消抬手往脈上一搭,是男是女,一下就辨個清楚。 她原還覺得身子沉軟如泡了水的棉花,一見這郎中奔著她過來,竟一下子來了力氣,蹭地彈了起來。 “不必不必,” 她朝他們二人連連擺手,“大人,下官方才喝了些熱水,已經好了許多……” “可你這……” 沈延看她一張小臉白得像紙,似是比方才的氣色還差了些——哪里就好了許多? “下官……下官忽然想起還有些急事,大人您忙著,下官先告退了。” 她邊說邊匆匆行了個禮,撥開擋在門口的郎中就跨出門去。 沈延看得莫名其妙:“你在此地能有什么急事?” “......下官辦完事再向大人回稟?!?/br> 柳青已經跑到了院子里,此時回身又作了一揖,可一不留神,撞上了院子里石桌的一角,痛得她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她不露聲色地揉了揉腿,一路小碎步出了客棧。 片刻的功夫,沈延眼睜睜地看著她溜了出去,再回頭面對郎中也有些尷尬。 “......勞您白跑一趟了。他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您看他這樣子,無大礙吧?” 大夫方才聽柳青喚他大人,又自稱下官,估摸著他是個做官的,自然不會跟他計較:“大老爺言重了,諱疾忌醫的人也是常有的。看方才那位老爺的樣子,若真是水土不服,可能也沒什么大問題。多休息,多飲水,養個兩天或許就能恢復一些了。只是千萬千萬要忌酒,否則五內熱邪重生,就是大大的不妙了?!?/br> 沈延一一記下,又謝過郎中,喚了伙計來送郎中回去。 他坐回到書案前點了燈,提筆沾墨準備將郎中的囑咐一一寫下來,待會讓客棧的伙計給柳青送去。 可轉念一想,這都是什么事。 他堂堂一個正三品的侍郎,居然要給自己的下屬做這些事。 他將筆往筆山上吧地一擱,有心不管他,可眼前又浮現起他那憔悴欲碎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 罷了,他也是看在那廝實在可憐的份上。若是不管他,萬一真有什么不妙,他心里也過意不去…… 他原以為讓人將字條拿過去給柳青,這事就算完了,卻不料那送信的伙計回來告訴他,柳青不在官驛里。 “……他不在?” 他不是很不舒服嗎?不在屋里好好歇著,還能跑到哪去? “小的問了驛館的伙計,說那位柳爺方才回去,沒一會的功夫就被車接走了?!?/br> “誰接走了?接去哪里?” 那伙計一笑,幸虧他嘴勤,方才多問了幾句,不然這位爺還得讓他跑回去打聽。雖然能掙點小錢,但他也累啊。 “小的幫您問了,驛館的伙計說,是和那位柳爺同住驛館的另一位爺坐車來接的,那伙計還聽到他們說去‘成珍樓’接風什么的?!?/br> 沈延眉毛一挑。這廝可以啊,他在這又幫他請大夫又寫醫囑的,他可倒好,都難受成那樣了,還跑去喝酒,命都不要了?” 第29章 柳青此時早已上了車, 隨駱聞忠、梁虎二人一同去成珍樓。 梁虎看不上柳青,極少同她講話,柳青自然也不會上趕著。駱聞忠覺得氣氛尷尬,特意說了些南京各衙門的官員與秦淮名妓的風流韻事引他們開口, 什么某名妓原是戶部郎中的相好, 后來攀上了工部侍郎, 就把戶部郎中給踹了, 或是什么某官員給名妓贖了身, 帶回家老婆卻不讓進門之類的。 本朝律令嚴禁官員狎妓, 然而若是哪個官員私底下做了什么,眾人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事往往只在彈劾某人的時候才被翻出來罪加一等。 然而,越是嚴令禁止的事就越讓許多人好奇,梁虎一聽這些, 馬上就來了興趣, 和駱聞忠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熱鬧。 柳青本就很不舒服, 聽到這種事,鄙視都來不及,又怎會想聊。 駱、梁二人方才來接她的時候,她從沈延那逃跑的那股沖勁早就泄掉了,只覺得渾身上下沒一處得勁的,除了在床上趴著以外, 真是什么都不想做。 原本她是打算推掉這個酒局, 得罪人她也不在乎, 可駱聞忠說她要是想找人,最好跟應天府的王通判搞好關系。現在他代表應天府請客, 她若是不去, 找人的事恐怕就難辦了。 她想了想, 她這兩樣毛病雖痛,卻也不是什么危重的病,那不如再忍一忍,大不了坐一會就走,也不至于傷了和氣。那個洪掌柜實在是個關鍵人物,找不到他,給父親翻案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今日無論如何也得忍過去。 “哎,你們在南京可真舒服,我們在京師一天到晚累得要死......”梁虎正和駱聞忠聊著。 他說話的間隙暼了柳青一眼,見她合著眼靠在車壁上一言不發,便給駱聞忠使了個眼色。 駱聞忠知他意在嘲諷,不出聲地對他笑了笑。梁虎這人心思淺,才來了沒兩日,他和柳青不對付的事就已經暴露無遺了。 譬如,柳青今日下午請假,梁虎就很看不過眼。 那時柳青才出了衙門的門,還沒走多遠,梁虎就對著她的背影嘖嘖了兩聲。 “早上來的時候裝什么一心為公,還裝不到一日就開始偷懶了?!?/br> 駱聞忠早覺出他們二人不和,便故意道:“不能吧,我看柳大人是真認真,你們京師來過那么多位大人,就屬柳大人最在意公務?!?/br> “嗤,”梁虎被他這么一激,愈發來勁了,“他那哪是在意公務。他那是愛出風頭,愛在上頭面前表現。還不光這,人家在背地里巴結上頭巴結得厲害著呢?!?/br> “真的假的?”駱聞忠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我看柳大人可是個本分人。” “他本分?”梁虎似乎被他這話給氣著了,“你可不知道,這回來南京的本該是老方和我,他就是巴結了沈侍郎,才把老方給擠下去了?!?/br> “你說的是原任都察院僉都御史的那位沈侍郎?” 駱聞忠一聽沈延的名字,目光閃動,“聽說那可是個厲害的人,當初他帶人去查湖廣的錢糧案,連布政使司的左右參政都給送進牢里去了......你們這次來,他沒跟你們囑咐點什么?” “哎呀,你想多了,湖廣哪能跟南京比,我們來你們這就是走走過場,他能囑咐點啥,”梁虎想都沒想就擺了擺手,“就算囑咐,也輪不上我呀,人家倆人那關系,要囑咐也是囑咐給他呀。”他朝門外柳青去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這柳大人真有那么厲害?你不說他是新來的嗎?” 梁虎哼了聲:“什么新的舊的,這年頭,就看誰不要臉了,”他說著,就把駱聞忠拉到個人少的地方,“你大概不知道,我們沈侍郎可不是個愛搭理人的,偏偏跟他說起來沒完。他才來幾天,現在他的案子居然都是沈侍郎直接分的,前幾日他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攔了沈侍郎的車,讓沈侍郎送他!你瞧瞧,人家倆人那是什么關系?” 梁虎當時那副看不慣世風日下的表情,駱聞忠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好笑。 馬車上一晃一晃的,梁虎和駱聞忠聊了一會閑天便安靜下來。駱聞忠偷眼瞧了瞧柳青,她正緊抿著雙唇靠在車壁上,臉色似乎很不好。 不用梁虎說,他也覺得奇怪,以往派來南京的都是些有年資的,這回怎么派這么一個剛到刑部沒幾日的人來?真就只是像梁虎所說,是這個柳青討好了上司才擠掉了方鈺? 駱聞忠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 成珍樓離柳青的官驛不算太遠,就在柳青覺得腰痛難忍,即將保持不住這個坐姿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三人便陸續下了車。 看這酒樓的規模,在金陵應當算是數一數二的了。樓外旌幡飄展,一串串大紅燈籠高懸,門口掛著一列列特色菜饌的牌子,往來的客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柳青四肢無力,和駱、梁二人一同往樓上走卻漸漸落后了。他們二人已經到了樓上,她卻還在扶著扶手爬樓梯。 樓梯上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下樓的人似乎十萬火急,可走著走著忽然傳來一聲重響,那人一腳踩空,連摔帶滑地下來好幾階,迎面撞上柳青才停了下來。 這一撞可不輕,柳青原是臉痛、腰痛、腹痛,現在腿也痛了。她趕忙揉了揉腿,定睛去瞧那倒在樓梯上的人。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頭上梳著雙螺髻,一身翠色的裙衫罩了件墨綠色的比甲。 聽方才那動靜,小姑娘摔得不清,可她汪著兩眼淚爬起來,也顧不上給自己揉揉,就忙著給懷里抱著的杭綢面大氅拍了拍灰,又連連跟柳青道歉。 柳青這才看清這小姑娘的模樣。她個子高挑,黛眉深眼,有種北方姑娘的明麗,最特別的是她右邊眉尾綴了一顆殷紅的小痣。 柳青隨口道了句:“無妨,你沒摔壞吧?”又忽然覺得這小姑娘頗有幾分面熟,似是在哪里見過的。 小姑娘剛要說話,便聽大門口傳來女子高亢的聲音。 “懶蹄子,要你拿件衣裳,你倒磨蹭起來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