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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他心思重 第37節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前廳,此刻就只剩孟鶴之一人了,他似有些頹唐,長吁一口氣,到底是惹她厭惡了。

    如此,便已厭惡至此,若是知曉那小匣子里的東西,孟鶴之簡直不敢想。

    不能,她絕對不能瞧見,他面上閃過決斷,驀然站起身來,負手便要出去。

    只是門外忽又鬧騰起來,他極不耐煩,走到門邊,便見許管事站在院外,與夏添在說著些甚,夏添擋在他跟前,許管事氣惱,見到孟鶴之眼眸一亮,忙擺手高聲呼喚:“二公子!”

    夏添回身,瞧見孟鶴之那極不耐煩的眼睛,有些后怕的吞咽了下,心里直哀嚎,完了完了!

    今日是他的劫難吧!

    許管事趁著夏添愣神,一把推開了夏添,踱步到孟鶴之跟前:“二公子,老奴想問問你,可是你命人斷了西院的開銷?這,這不是開玩笑呢嗎?”

    孟鶴之聞聲蹙眉,有些不解,夏添忙上前耳語。

    “姚先生知曉您昨兒受了委屈,便想給您出氣,昨日夜里便同賬房知會了,往后西院開銷一應不管,自此以后兩院分開,甚至,甚至是上了鎖,說是......說是......”孟鶴之看向他,夏添看了眼一旁許管事:“說是如此才知道誰是衣食父母,端起碗來罵娘的他還是頭一回見,既如此,那些混賬出世的便不必再管了。”

    許管事聞聲臉色一沉,難堪至極,指著夏添道:“瞧瞧,瞧瞧這可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孟鶴之斂眸,要不是姚七,他險些都忘了,原來西院那邊吃穿用住還掛在他的帳下。

    孟鶴之輕哂,涼涼的看了眼許管事,問:“怎么,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許管事一眼便知孟鶴之今日情緒不佳,本高昂的情緒,募的便瑟縮了,氣焰便低了,但仍舊力爭道:“二公子誤會了,老奴怎敢,只是想來問一問二公子,您也知道,自打賀氏.....”

    話還未說完,便察覺到孟鶴之冷冽目光。

    許管事忙改口道:“自打大夫人入府后,這賬目一直都是出自賀家,這已二十多年過去,府內早已習慣,這突然斷了,如何使得啊!再者,這事是咱孟家的,姚先生憑甚做主?未免欺人太甚!”

    瞧瞧,都說斗米恩升米仇,原當真是如此,這乞食多年,竟能如此理所應當。

    孟鶴之恥笑一聲:“許管事既說了賬目一直是掛在賀家的,姚七是賀家的賬房先生,他來做主有何不可?”

    許管事聞聲便愣了,回過神來忙問:“二公子這意思是?”

    孟鶴之眼底皆是不耐煩,長吁一口氣,看向夏添道:“你與姚七今日這事辦的不錯,你那十棍便省了,至于姚七,讓他去賬房支取一千貫,算是賞他的。”

    許管事便眼睜睜的看著孟鶴之走了,他心默然就沉入谷底。

    夏添的心因著孟鶴之這一兩句便豁然開朗,不要挨打,那再好不過了!

    他正要追著孟鶴之離去,轉身便見許管事臉色難看的愣在原地,眸光一閃湊上前去道:“叔叔,你聽清楚沒?我家公子的意思,往后西院的開銷再不管了,還請你那邊快些準備好支取,畢竟西院花銷可不小啊。”

    許管事被噎的險些氣都喘不過來,平時也就罷了,可偏偏那位身上有事,吃項進補都是頂頂好的,三姑娘那邊更是花錢如流水,老夫人吃穿用度也是按照最好的伺候,憑著老爺兩袖清風那么點子俸祿,如何能夠。

    夏添見許管事神色難看,他心便順了,小跑著便追上了孟鶴之。

    小心看了眼孟鶴之道:“公子這回可莫在心軟了!”

    孟鶴之頓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忽問道:“西院一年流水多少?”

    說起這個夏添便來勁了,伸出手指頭道:“整整一萬貫啊公子,要不是昨日姚先生帶小的去看,小的還不知道這些,這,這都快趕上咱南院的,您說氣不氣人,天天吃您的,喝您的,還作踐您,是該叫他們好好吃吃苦頭!尤其自上個月開始,西院主屋流水多了一千多貫,也不知是往哪去了!”

    孟鶴之:“一千多貫?”

    夏添重重點頭:“是呢,一千五百貫,小的看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與之前每月相比幾乎是多出了一倍不止。”

    “什么用處?”孟鶴之問。

    夏添搖頭:“就是這點子奇怪,賬目上并無緣由去向。”

    孟鶴之眸光略深,忽想起前不久孟文軒想將他支開去廣南,這是瞞著他玩花頭?他抿唇道:“查,給我查清楚了,主屋那邊又出了什么事?”

    夏添也反應過來,忙點頭應是。

    唐煙與孟鶴之不歡而散之事,到底是傳到了西院,日落而息時,那婢子被打的只剩一口氣,抬進了西院,孟廊之知曉時,眼眸暈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霜這邊確實叫孟鶴之嚇到了,倒不是因著他眸光狠厲,不論是誰,這般表露心跡,誰能不慌。

    她坐在妝奩前,又重重嘆息一聲,春織擱下手中梳子道:“姑娘,今夜燃香吧。”

    第44章

    唐霜毫無反應,只是垂著眸子深思,春織愣了一下,姑娘這反應不大對。

    復又喊了一聲:“姑娘?”

    這聲才算是驚醒了唐霜。

    “嗯?”她好似夢中驚醒,從銅鏡中看向春織。

    春織無奈,抿了抿唇問道:“今夜可要燃安神香?姑娘好安寢?”

    唐霜眼眸微微顫動,自己這心緒就這般明顯?那人一句話便驚擾了整個午下?她不免有些氣惱,親自卸下耳珰,聲音似蚊蠅一般低低道:“不必了,我,我睡得著。”

    春織見唐霜一副賭氣模樣,不免錯愕,但見她已經起身,便沒言語,追著唐霜的身影進了耳室。

    這廂人剛走耳室,阿智看了一眼,下一刻便出了屋,腳步匆匆,直奔南院書房。

    一刻鐘后,春織扶著唐霜出了耳室,恰瞧見那阿智關門歸來,春織蹙眉看了一眼問:“你去哪了?”

    這一聲叫那阿智嚇得魂飛魄散,手顫動了下,臉色微變道:“奴婢,奴婢去小解了。”

    這理由倒是沒有能苛責的地方,春織點了點頭,只是垂首看了眼阿智那滿是潮濕的裙據,眼眸閃過幾分深思,擺手道:“知道了,你去門外守著吧,往后若是有事要走,切記跟人知會一聲,莫要擅離職守。”

    “欸!是,是,奴婢知道了。”話畢,阿智便逃也似的出了門。

    見人出去,唐霜抬眸問:“怎么?那丫頭不對?”

    春織點了點頭道:“她那衣角,分明是出了院子,瞧著來去匆匆,焦急的并未仔細注意,舉止實在有些鬼祟。”

    唐霜臉色不禁有些沉著,只一連好幾樁事,叫她心緒更繁雜,她在這孟家越發不大自在。

    見唐霜臉色難堪,春織又安撫道:“姑娘放心,奴婢定小心盯著她。”

    唐霜點了點頭,長吁一口氣道:“再緩幾日,我便尋個由頭,咱回鄒府住去。”

    春織點頭應了聲好。

    “安寢吧。”唐霜開口道。

    春織上前撂下帷幔帳簾,床榻里頃刻間便暗淡下來,唐霜躺在榻上,見春織轉身離去,她道:“今夜燈都吹了吧。”

    春織愣了下:“姑娘今夜不留燈了?”

    平日里為方便伺候,外間便會留上一盞小小的燭火,外間伺候的春織又冬能透過那燭火瞧清內寢安寧,內寢里的唐霜亦能透過這熹微燭火得些許安心,是故這習慣便一直都有。

    春織便聽帷幔里的唐霜低低嘆息一聲道:“熄了吧,晃眼。”

    春織回過神來,倒也不覺有甚奇怪了,只是又問了一句:“姑娘,不然還是點香吧。”

    榻上的唐霜頓了下喃喃低語:“睡得著的,我睡得著的。”

    見此,春織無奈,看了眼床榻的帷幔,應了一聲,又囑咐了兩句,才不放心的轉身離去。

    見人出去,唐霜顫了顫眼眸,耳畔不禁又浮現出今早那人的話,她捂了下耳朵,面上閃過些許氣惱,有些計較,當真是壞人,什么話都敢講,誰要想他憑欄閣里有沒有相好,平白說這些沒頭腦的話,當真討厭。

    她嘴角微微下壓,更氣惱自己因著只言片語,心緒重重,她索性翻了下睡倒。

    南院這廂靜謐至極,西院這時候卻是亂作一團,老夫人知曉孟鶴之這邊斷了西院的開銷,只是沉默不語,倒是一旁的孟文軒喋喋不休,一直唾罵。

    “這混賬東西,我還活著,他竟敢動西院的開銷!”說著便站起身往外頭走,一副要秋后算賬的模樣。

    一旁高氏,只是垂眸不語。

    “站住!”老夫人拄著拐杖,高聲喊道。

    孟文軒聞聲頓下腳步,看向老夫人道:“母親,他這已然不將你我長輩放在眼里,他害大郎病下,我不過是幾回訓斥一二,他竟如此不服管教,還想著法子報復打壓,難道還要這么放任不成?這再助長他氣焰下去,往后殺人也是有的。”

    老夫人抿唇,看向孟文軒道:“你沒聽講嗎?這是賀家那賬房先生做的主,他賀家管自己家的賬目,想給誰花便給誰花,有何不對?你若是心有不滿,便自己去尋你那前岳丈說說理去,只要你敢去,我這老婆子也就敢陪你一道。!”

    果不其然,這話一落,孟文軒便消了一大半氣焰,他臉色難堪道:“母親!你這是站在賀家那邊?怎反過來羞辱兒子!”

    老夫人斂眸道:“差不多得了,賀氏在孟家也就三四年的功夫,咱府上卻吃穿人二十來年,白撿了這么些年的便宜,也該知足了!還有何臉面去尋什么公道.....”

    孟文軒抿唇,仍覺不忿,有些口不擇言道:“當初若不是看她身后的賀家,她也進不來咱家的門,這事且是她自己的意思.......”

    “夠了!”老夫人聞聲怒不可遏,看向孟文軒道:“人死都死了!你還要占死人便宜?你可貪心!”

    她看向一旁垂首的默不作聲的高氏,這才覺得她衣裳上的金絲晃眼,開口問道:“這是你的意思?”

    高氏還未說話,一旁的孟文軒便維護道:“都是兒子的意思!與她無關!”

    聞氏瞇了瞇眼睛,眼里皆是對孟文軒的失望,她抿唇道:“這事我做主,這事便就這么過去,開銷便從我這邊與你俸祿里出!你若是敢去尋二郎的麻煩,你怎么對付他的,我便怎么對付你!”

    說罷便拄拐杖離去,只是臨走時意味深長道:“文軒,要不是賀家這么多年供著,叫你不必為黃白之物發愁,不然哪來這為官清廉,兩袖清風的名聲,你自己占了賀家多少好處,也該好好算算了!”

    孟文軒聞聲臉色一默,好似這才驚覺到什么,高氏有些吃痛的看了眼孟文軒拉著自己的手,只是抿唇不語。

    不知不覺已到子夜,孟家終于算是消停下來,雨疏風驟,外頭忽又下去雨來,淅淅瀝瀝的攪人清夢。

    若是仔細,便能發現今夜南巷院門前的燈籠在過子時時,恰好湮滅,這門前驀然便暗淡下來,只是在暗淡瞬間,出現幾人身影。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探出阿茗的臉來,她朝門前身影低聲喊了句“二公子”,便忙將人引進來。

    來人正是孟鶴之,他熟稔的進了院,走到到小書房的明窗下,一旁阿智低聲道:“奴婢聽講姑娘今夜燃了香,睡得應當很踏實。”

    孟鶴之微微頷首,手輕輕一挑,明窗便被打開,他翻身而進,今夜也算是天公助他,他的所有動靜皆被外頭風雨聲遮掩。

    屋子里雖漆黑一片,但屋檐前的熹微燭火卻也算能照亮,他并未翻找太久,須臾便尋到那小木箱。

    他抱住那小匣子,低低長吁一口氣,抬步便要離開,忽聽見外間兩個小丫鬟窸窸窣窣,竊竊私語聲響,他聽了兩句,忽就頓下了腳步。

    第45章

    鬼使神差的,孟鶴之走出了小書房,他屏息凝聲半晌,便聽又冬丫頭輕聲問道:“姑娘當真決定了?”

    “嗯,應當吧,見姑娘今日的意思,確實有些被驚嚇到。”春織含糊回答。

    又冬嗟嘆一聲:“二公子也是,別說是姑娘了,我聽講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孟鶴之便隱匿在黑夜中,眼眸閃爍,拳頭緊握,臉色比外頭的夜色,還要深沉許多,回想起今早自己的造次,臉上不禁劃過幾分懊惱,光憑自己滿腔熱忱胡言亂語,卻忘記她可受得住。

    春織須臾道:“也就這兩三日的功夫吧,姑娘就要提了,咱也早做些準備。”

    “欸!明白的,放心就是,姑娘今天提,咱明日就能搬的,自姑娘方才提,我便開始準備了。”

    搬?搬去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