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收回目光, 低頭不說話。

    周圍的氣壓好像都低了下來。

    云桉關(guān)切地看著赫凱，想問他怎么了。

    可是下一秒他起身。

    短暫的目光交接，云桉察言觀色，并不覺得赫凱的表情和平時相比有什么異樣，仍舊一副萬年不變的愛理不理冷拽樣。

    自己多心了？

    “拍吧。”

    他說了句, 轉(zhuǎn)身走開。

    他一走，周圍的空氣也重新活泛起來。

    女?dāng)z影師松了口氣，“這個弟弟對鏡頭也太敏感了。”

    云桉看著赫凱走向宋木臨之間, 說了句什么，宋木臨也轉(zhuǎn)身, 跟著他進了儲藏室另一個門。云桉也收回了目光, 看著赫凱幫她穿好的鞋帶。

    云桉知道赫凱并不介意鏡頭, 高三拍多集體照也不見他發(fā)火。

    但是, 他好像特別抵觸偷拍這件事呢。

    **

    赫凱和宋木臨進了儲藏室另一個房間。

    小房間里還有一個男攝影師，已經(jīng)在處理剛剛拍的男鞋照片。

    赫凱拉過凳子坐下，開門見山：“誰是賀天地。”

    宋木臨則繞到男攝影師那一側(cè)，并不意外地笑了聲，也在旁坐下，“你白月光以前在飛躍班的同學(xué)啊。”

    “ex？”

    “這我就不知道，我和那貨不熟，只知道他們班的人都喊云桉賀夫人。”

    一心多用的男攝影師無縫加入話題，“女生被喊這樣的綽號肯定就是在一起啦。”

    赫凱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著手機。

    他覺得以云桉的性格，應(yīng)該不喜歡這種嘩眾取寵的關(guān)注。

    宋木臨賤兮兮道：“喂喂，眾星捧月的大校草輸給自己的替補，這不比陳敏的小作文帶勁。”

    “要不我?guī)湍銓懸黄瑤湍戕D(zhuǎn)移戰(zhàn)火。”宋木臨推了推眼鏡，玩性大發(fā)。

    赫凱轉(zhuǎn)著手機的手一頓，過濾無關(guān)緊要的信息：“替補？我的？”

    宋木臨知道無論是陳敏還是賀天地，赫凱都是無差別不關(guān)心，所以給他科普：“對，賀天地也進過球隊，不過也就兩三個月吧，這人打球不行。”

    “季前熱身賽你不是養(yǎng)膝蓋沒來嗎，黃sir就讓他首發(fā)，結(jié)果這貨就一直霸著球權(quán)，粘球也算了，但是他單打又不行，裝逼運球失誤一大堆，不長眼傳球，籃下三個人都往里沖，球丟了還硬說隊友不接應(yīng)。”

    “最裝逼是最后一場季前賽，我們都大比分領(lǐng)先20分，結(jié)果他垃圾時間沖到別人籃下暴扣。”

    攝影師臥槽一聲，“這不等于在別人頭上拉屎？對面能忍？”

    “所以打架了啊。”宋木臨手肘往椅后一橫，“媽的真的低情商，裝逼裝到垃圾時間。”

    所幸南省青年籃協(xié)沒有開出罰單，倒是校紀(jì)如鐵的省附對一整個籃球隊都進行了通報批評外加檢討要求，說是這件事影響百年名校的形象。

    赫凱聽到這終于有了印象。

    有一天上午他收到黃老頭的短信：“小凱啊，球隊打架了，你記得寫一下檢討。”

    還在運動中心做膝蓋理療的赫凱回了個問號。

    “所以常規(guī)賽你回來以后，黃sir就讓他打替補了。結(jié)果這貨還不服氣，非找黃sir討個說法，又找級長，說自己以前初中籃球多么多么厲害，還有訓(xùn)練營搶著要，總之他絕對不打替補。”

    攝影師忍不住揶揄，“哪家少爺還親自打球。”

    宋木臨也笑：“經(jīng)典一挑三。”

    “所以這人當(dāng)替補以后就開始擺了，一到周末集訓(xùn)就說要做作業(yè)要補課要這要那，球隊招新的時候都說好了訓(xùn)練時間，他這樣一弄，每次替補隊的訓(xùn)練就不齊人，這就很惡心，找他就說飛躍班忙，要全力以赴準(zhǔn)備競賽，要是球隊耽誤他幫母校考省賽一等獎，誰也負不起責(zé)任。”

    赫凱支肘撐頭，神色無趣。

    書呆子一個，她好這口？

    正巧男攝影師伸腰放松，給他散來一支煙。

    赫凱抬眸接過。

    桀驁的紈绔子弟，不光不愛學(xué)習(xí)，而且15歲就抽人生第一支煙，16歲已經(jīng)有了第一個刺青。

    宋木臨辭過攝影師的煙，真正的逼王繼續(xù)剛剛的話題，不以為意笑道：“省一這東西，不是閉著眼睛就考到嗎。”

    “不過說來，好像你白月光轉(zhuǎn)學(xué)也是因為他。”

    赫凱終于看向宋木臨。

    他名利場里長大，沒少聽過聽勢欺人的事，他知道云桉來自小城市，正要問那個傻逼干什么了，聽到宋木臨語出驚人：

    “因為你白月光賞了他一巴掌。”

    男攝影驚了，“這妹子脾氣不小啊！”

    赫凱也是愣了一下。

    指間轉(zhuǎn)著的煙一頓，然后低低笑出了聲。

    想起一次路過，聽見外班的男生調(diào)戲她：

    “我那天去club，有個陪酒的好像你。”

    “是嗎”，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彎起，“那你又是去陪什么。”

    那時她剛來私立部沒多久。

    省附這種好面子的百年名校將榮譽刻在骨子里，內(nèi)部有著涇渭分明的鄙視鏈，從下至上私立部、國際部、校本部平行班、校本部飛躍班、校本部競賽班。

    私立部學(xué)費雖然高昂，一個月頂別人三年，學(xué)生各個非富即貴，卻因為錄取線不高，而且聯(lián)考次次墊底，因此一直被全省第一的本部挖苦是“省附分廠”。

    所以當(dāng)云桉頂著本部飛躍班的名號轉(zhuǎn)來私立部時，就像白天鵝落到鬣狗樂園，梔子花開在泥水塘，在私立部高三級是有過sao動的，只不過云桉自己粗神經(jīng)不知道而已。

    誰讓她眼睛里只有學(xué)習(xí)。

    宋木臨盯著電腦看到有一雙特別好看的鞋子，讓攝影師倒回去，忘了繼續(xù)說話。

    赫凱撐著頭，淡淡問：“然后呢，為什么就被分到私立部了。”

    賞了這一巴掌以后，從高高在上的飛躍班被發(fā)配來私立部，估計不是什么大快人心的故事。

    “啊，好像是那逼的mama來學(xué)校鬧了吧。他媽每天都給他送飯，看見寶貝兒子臉上被打，就去搞你的白月光，你白月光好像還差點就被退學(xué)了，后來是私立部要了，畢竟是飛躍班的人啊，學(xué)校還是惜才。”

    男攝影師在一旁咋舌，“臥槽這樣就讓人家女孩轉(zhuǎn)校了，這家長也太生猛了，是不是有背景啊？”

    宋木臨聳聳肩以示不知道，然后又笑著往赫凱一揚下巴，“反正，在這人面前都是弟弟。”

    男攝影師立馬八卦看向赫凱。哇，不知是哪位大佬的兒子。

    赫凱悠悠地回看了眼宋木臨，眼神警告，后者笑著噤聲。攝影師也是個有眼力見的，沒有追問。

    赫凱將香煙扔回桌上，也將話題繞回去，“她為什么打他。”

    這個問題終于把宋木臨問倒。

    似乎小女友跟他說過這個，記不清了。

    “不知道，十有八九被欺負了。”

    宋木臨笑笑，看回赫凱：“誒，要是你白月光真和賀天地在一起過你怎么辦。”

    赫凱一臉嫌棄，“你清朝人？”

    宋木臨說：“誒你別扣屎盆子，我從來都不介意，倒是你，”宋木臨支肘身子前傾，奚落道：“我比較意外你不介意，你不是沒談過嘛。”

    確實不太爽。

    但是不爽的是，他居然還比不過一個媽寶逼王。

    赫凱往椅子一靠，點開手機的外賣軟件，“遇人不淑很正常。”

    “她會知道首發(fā)和替補還是有差距的。”

    **

    窗外的夕陽就隨著云桉換過一雙又一雙鞋子而慢慢下沉。

    儲物室里，少女聽從攝影指導(dǎo)，踩著高腳凳的橫桿。

    閃光燈一閃一閃，攝影師不斷給出肯定，“好，很好，狀態(tài)非常棒。”

    尹小月也舉著手機，“好漂亮啊，這鞋子。”

    而漂亮鞋子上方，云桉看著面前蹲下的兩人，哭笑不得。

    夸她還是在夸鞋子啊。

    “ok.”攝影師終于直起腰，飛快過著相機的照片，“先歇會吧。”

    赫凱交代要的極簡風(fēng)，所以并不需要弄什么花里胡哨的姿勢或者背景。

    攝影師去旁邊圓桌將照片導(dǎo)入電腦。

    尹小月拿過手機趕緊來給云桉看自己剛剛拍的，“桉桉你看你看，好適合你哦。”

    云桉干干笑了兩聲，心里不是滋味，但是還是湊前看看，然后眼睛定住。

    線條冷峻、配色禁欲的高幫，搭配女生不堪一握的腳踝與白嫩肌膚，巨大的矛盾感瞬間抓住了視線。

    一秒后，她真香道：“真的很好看誒！”

    “是吧是吧，我下次知道該怎么拍了。”尹小月也激動，“就是可惜我的腿沒有你長，上腳不知道會不會小腿沒了一截。”

    云桉啼笑皆非，這什么說法。

    “嗚哇桉桉你分點腿給我吧。”尹小月一把抱住云桉。

    云桉手臂感受到尹小月的柔軟擠壓，也不客氣：“可以，但你要分二兩rou給我。”

    “咦，你要脫離a cup聯(lián)盟了嗎？”

    “尹！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