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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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為一共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都各自組建了家庭,但條件非常一般。 老大在外省電子廠打工,好幾年才舍得回家一趟。 二弟之前是開麻將館的,生意一般,疫情期間偷偷開張被罰了好幾次款,已經(jīng)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干脆轉(zhuǎn)讓了店面,和妻子一起賣煎餅。兒子今年剛上高一,也是缺錢的時候。 老三是女兒,和丈夫在鎮(zhèn)上開一家小超市,最近正在為兒子的婚房和彩禮錢發(fā)愁。 至于老四,今年也快四十了,結(jié)過一次婚,女方以家暴為由訴訟離婚,孩子歸女方所有。前些年,老四以投資開奶茶店為由問老爺子拿了十多萬棺材本,結(jié)果店還沒開起來,錢就賭完了,還倒欠一屁股債,疫情期間嫖娼被抓還上過當?shù)匦侣劇?/br> 總之是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敗家玩意兒。 看完這些人的家庭情況,唐蘊的心情很復(fù)雜,也難怪江峋這么快就讓他去做家屬的思想工作,肯定是看準了這幫人都很缺錢。 “哥哥,我得出去一趟,加個班。” 叫了一天,唐蘊現(xiàn)在對這個稱呼已經(jīng)慢慢習慣了。 匡延赫腳步一頓,問:“去律所嗎?我送你。” 唐蘊說:“去趟樺南醫(yī)院,看個當事人。” “要去多久?” “我也不確定。” 匡延赫還是沒有讓唐蘊打車,一直將人送進醫(yī)院,隨便找了個車位停。 “我在這兒等你,結(jié)束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好啊。”唐蘊解開安全帶,上身越過中控臺,在匡延赫臉頰上親了一口,“真乖,獎勵一個。” 樺南醫(yī)院唐蘊是熟悉的,照著江峋發(fā)來的地址,直奔住院部大樓。 李有為所住的是間單人病房,環(huán)境很好,離護士站也近,為了贏得當事人家屬們的諒解,許夫人可謂煞費苦心,還專門請了個護工照看李有為。 護工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剛進門唐蘊還以為是李有為的家屬,一問才知道,李有為的家屬基本都不過來了。 “就一個大姐,隔三差五的來一趟。”護工指了一下外面說,“剛下樓買吃的去了,估計一會兒還得上來。” “謝謝啊。” 唐蘊望著病床上形容枯槁,滿頭白發(fā)的老人,要不知道的還以為七八十了。 所以說啊,養(yǎng)這么多孩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方便抬棺材嗎? 李有為一定沒聽過和尚抬水的故事。 護工打量著唐蘊,問:“你是李老頭的親戚嗎?” “哦不是,我是許先生的律師,來看下患者的身體狀況有沒有好轉(zhuǎn)。” 護工應(yīng)了一聲,但唐蘊估計他連律師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因為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蒙。 護工拎起一塊毛巾,丟進裝滿水的洗臉盆,口不擇言道:“我估計是很難清醒了,前兩天還能喂點流質(zhì)的食物,今天已經(jīng)喂不進去了,完全就是吊著口氣,這機器一關(guān),人肯定就沒了。” 唐蘊走上前,握了一下李有為的手,老人的皮膚松弛,手背長了許多深褐色的斑點,掌根粗糙,應(yīng)該是冬天下地干活,龜裂導(dǎo)致的。 案件還未移交給檢察院,許夫人不得不動用全部人脈,想盡一切辦法幫李有為的這口氣續(xù)上,可是案件總有審理結(jié)束的一天。 最快也就兩三個月。 假設(shè)法院最終還是以交通肇事的罪名把許峰送進監(jiān)獄,李有為的這口氣,由誰來續(xù)上呢? 許夫人賠償?shù)哪切╁X,又有多少能用在李有為身上? 醫(yī)院房間的空調(diào)一直開著,待久了有點兒悶,唐蘊想下樓去買瓶礦泉水喝,等電梯的時候,低頭給匡延赫發(fā)了條消息。 【我還在等當事人家屬回來,估計要聊一會兒呢,要不你先去吃東西吧。】 匡延赫不知道在干什么,并沒有回消息,唐蘊又拍了拍他。 電梯“叮”的一聲,唐蘊抬頭,看見了那個,他曾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里外兩個人皆是一怔,穿著白大褂的沈記恩先從電梯里走出來,沖唐蘊笑了笑。 “好久不見啊,阿蘊。” 自從分手以后,唐蘊就再沒有聽過這個小名了,一時間很不習慣。 他默不作聲地走進電梯,手腕卻被一把拉住,唐蘊回過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上出現(xiàn)了近乎祈求的神色。 “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第五十七章 協(xié)商 “不好意思,我趕時間。”唐蘊不加猶豫地抽回手,并且使勁按了兩下電梯關(guān)門鈕,眉頭不自覺皺起。 他不是那種和前任分手了還能和平共處當朋友的人,分了就是分了,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相見。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對視,唐蘊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情緒起伏,波瀾壯闊,好像有無數(shù)的話要傾訴。 但終究,沈記恩還是任由電梯門合上了。 電梯緩慢下墜,唐蘊的腦海忽然閃過和沈記恩相識的畫面。 與今天不同的是,站在電梯里的人是沈記恩。 唐蘊當時還在梁頌家開的健身房里打零工,那天中午,他去外面打包了十人份的盒飯與飲料,踏進電梯時,里面忽然發(fā)出了超重警報。 他只好退了出去等一下班,站在門口的男人也跟著退了出來。 電梯門緩緩合上,男人望著他手上的重物問:“去健身房是吧,需不需要幫忙?” 唐蘊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健身房的?” 沈記恩說:“我見過你,很多次。” 電梯門打開,唐蘊抬頭走了出去,心中升騰起一股報復(fù)的快意。 回想起來,自己剛才還是不夠冷靜,說的話也完全不夠狠心。 當時就應(yīng)該反問一句:不好意思,你哪位啊? 便利店離住院樓很近,唐蘊買了瓶冰水,一口氣灌下大半瓶。 匡延赫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一直沒回消息。 擔心自己現(xiàn)在上樓的話還會碰到沈記恩,唐蘊在樓下小公園待了一會兒,之后又換了一部電梯上樓,從反方向回到李有為的病房。 李有為的女兒李靜芳已經(jīng)回來了,正彎著腰給李有為擦拭手臂。 在表明身份后,李靜芳給了唐蘊一個并不愉悅的撇嘴,顯然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來意。 她旁若無人地把唐蘊晾在一邊,繼續(xù)給李有為擦另外一只手,一邊擦,嘴里向誦經(jīng)一樣小聲念叨:“我知道你是想我媽了,想去陪她,但我還在呢,我還想給你養(yǎng)老送終,盡盡孝意,你不能不給我這個機會呀,對不對?阿清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女朋友漂亮得嘞,還沒有機會帶回家給你看……” 像是故意念給唐蘊聽的,要加深他作為肇事者代理的負疚感。 但這種程度的傷害太低級了,如果是還在實習期的唐蘊可能還會不知所措地望向自己的師父,現(xiàn)在的他,已然成為當年的江峋。 唐蘊走到床邊,很直接地說:“想要維持住您父親的生命體征,想要他醒過來,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單靠您這樣說幾句話是沒有用的。” 李靜芳被噎了一下,沉默了。 唐蘊又接著說:“其實許董比誰都希望您父親可以早日康復(fù),今天我來,也是帶著許多誠意來的,想跟您具體聊一聊賠償金的事。” 在李靜芳看來,這律師就是許董事長派出來的小弟,是電影里的反派馬仔,絕對不是什么好人,說這些話,純屬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她嘲諷道:“帶了多少誠意呢?” 唐蘊笑了笑:“您開個價。” 李靜芳不舍得花錢請律師的,但她剛好認識一個從政法大學(xué)法學(xué)系退休的老教授,教授為人特別熱情,一聽說她父親的事,立刻針對案情作出了分析。 建工集團董事長的身份十分特殊,能拿下來南城最新的高鐵項目,多少沾點政府人脈,且不說這背后有沒有利益牽扯,許董要是進了監(jiān)獄,公司股票一定大跌,那高鐵項目的施工進度多多少少也會受到影響,所以一定有人會出手相救。 在這個案件里,能證明許峰酒駕的人有很多,許峰的表弟,當晚急癥室里聞到酒氣的所有病人家屬,醫(yī)生,還有和許峰一起喝酒的人,但警方最終采納了交警延遲了十個多小時的檢測結(jié)果,這是相當不合理的。 是辦案民警不負責還是高層施壓?這點不得而知。 其次,交警出警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李有為的電動三輪車一直停靠在事故現(xiàn)場的路邊,中間有沒有人動過手腳,完全沒法認定,原始現(xiàn)場已經(jīng)遭到嚴重破壞,沒有事故現(xiàn)場的照片也沒有錄像,那最后70%的責任認定是怎么來的呢? 按照教授的分析,許峰無證駕駛又喝了酒,再加上逃逸(頂包也是逃逸),就應(yīng)該承擔100%的責任。 “總之這中間問題太多,如果他們的人來找你們談和解,先別同意,看到時候法院怎么判,要是他們敢隨隨便便把人放了,那你們就起訴到上級法院去,總有人能把這個案子徹查一遍的。”教授最后是這樣跟李靜芳說的。 李靜芳對交通法也是一竅不通,但教授是文化人,對方怎么說,她就怎么做,她讓唐蘊拿著錢滾蛋,別再出現(xiàn)在這里了。 “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李靜芳把擦完身子的毛巾丟進洗臉盆,憤然道,“要是現(xiàn)在躺在床上的是你的父親,你會原諒肇事的人嗎?我現(xiàn)在只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他!” 唐蘊在這點上是沒辦法和李靜芳共情的,他的父親給過他什么呢?除了辱罵,打擊,債務(wù),還有終身不得考公的牽連責任,什么都沒有。 他和他的父親根本毫無情感可言,甚至到了厭惡的程度,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省得他還要承擔養(yǎng)老義務(wù)。 不過他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遇到不公的情況也會心軟,會站到受害者的角度思考。 “案件審理是有時間規(guī)定的,我想用不了多久,法院就會下判決,或許像你們所期望的那樣,許董去坐牢,但刑期不會超過三年,表現(xiàn)良好的話,可能還會提前釋放。 法院判決和雙方調(diào)解不一樣,判決是死的,法官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一般不會太多。說句現(xiàn)實一點的吧,按照南城的行情,一個已經(jīng)退休的,快要七十歲的農(nóng)民,判賠金額不會超過八十萬,絕大部分都是在三十萬到六十萬之間。 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可以隨便找個律師問問看,類似的案件法院判賠多少?” 唐蘊環(huán)顧這間私密性很強,相對豪華的單人病房,繼續(xù)說道:“那到時候,許夫人是絕不可能再掏錢給您父親住這么好的病房了,情況穩(wěn)定之后,就只剩下回家修養(yǎng)。假設(shè)您父親再有個什么突發(fā)情況,也不會有人一通電話,聯(lián)絡(luò)外省最著名的專家為您父親做手術(shù)了——或許您還不知道,那臺主動脈手術(shù),一共花費了五十多萬,這個錢,你們姐妹幾個能一下掏出來嗎?” 在聽到這個金額的時候,李靜芳的瞳孔瞪圓了,不自覺吞咽了一下,對她而言,這是要不吃不喝攢十多年的。 “但雙方調(diào)解是活的,您有跟許夫人討價還價的權(quán)利,您可以要錢,也可以要求她為您父親提供一定的醫(yī)療幫助,我想她是很樂意與您和解的。” 護工也在一旁聽著,小聲對李靜芳說:“我覺得他說的也挺有道理的,如果我是你的話,就和解了,起碼還有錢能拿。” 李靜芳還是懷疑唐蘊沒安好心,說不定簽了和解協(xié)議,這錢也是拖拖拉拉分好幾年給呢,至于什么醫(yī)療資源上的幫助,就更像是天方夜譚,事情了結(jié)以后,那些可惡的資本家還會來關(guān)心他們嗎? 這中間一定有什么陰謀。 “我爸的手術(shù)都已經(jīng)做完了,還能出什么事?”她撇撇嘴道,“你可別在這烏鴉嘴了。” 唐蘊點點頭:“好,那就當做老爺子什么事都沒有好了,他出院了,也康復(fù)了,您覺得他想要看到許峰坐三年牢,還是更想要一筆能讓他衣食無憂,再也不用頂著烈日、高溫下田干活的養(yǎng)老金呢?” 像是被什么擊中了,李靜芳怔住了。 唐蘊點到為止,淡淡一笑,留下名片說:“您慢慢考慮,有什么想法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就行。” 經(jīng)過急診大樓,唐蘊被救護車的聲音吸引,往里邊掃了一眼,不看不要緊,一看就又和站在走廊里的沈記恩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