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過境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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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身居相位,年紀資歷足以服眾。若老師尚在人世,明?章不過?二?十出頭的年歲,又何必于危急時挺身而出,一肩挑起鎮守中原門戶的重任? “時局危難,乃現?英雄。”魏桓慢慢道,“我那好友,便是在大同守戰一役里以身殉國。當時……我不在。” 御駕親征當時,官家才十六歲,魏桓眼看著在宮廷長?大的小?少年,個頭已經趕上成人,脾性卻還難定。親征半路上幾次反悔,甚至有次召集了二?十幾個親近內侍親衛,意圖連夜奔回京城。 魏桓半夜追出去幾十里,未驚動旁人,把外甥拎回軍里,秘密處決了所有參與內侍親衛。 原本定下御駕親征,魏桓護送到河間,等御駕出關便回返京城鎮守調度。因為這場中途變故,之后他一路跟隨伴駕,盯著御駕到了北蠻邊境。 來自西邊戈壁的胡人輕騎趁亂奔襲中原時,他人在北邊邊境。 “我那好友,是江寧府建武侯之獨子,賀明?章。因為都是祖籍江南,從小?和我親近。” “在國子監時,我們兩個是令所有先生頭疼的人物?。特意把我們的書桌挪得遠遠的,一個靠東邊角,一個靠西邊角。提起我們兩個,先生們張口就是‘那兩只南邊來的皮猴兒呢?’” 回憶起幼年胡鬧事,魏桓微微地?笑了下。 “先和后戰,兩場爭議清洗,明?章始終站在我這邊。御駕親征伐北蠻,西邊胡人又領兵進犯,朝廷亂成一團時,明?章自請領兵趕赴大同。” “堅守大同四十日,撐到御駕回返,明?章戰死?得壯烈,追封忠勇侯,出殯當日大同萬民追送。這兩年他的事跡傳唱南北,你應該也聽過?他的名字。” “聽過?戲文。”葉扶琉像是想起了什么,以全新的目光打量對面的人,“忠勇侯守大同的戲本子里,除了他一個紅臉大忠臣,還有一個叫做‘曹國舅’的白臉大jian臣,說是——臨戰脫逃,換了忠勇侯頂替。” “曹國舅,聽說過?。”小?鍋燒熱的山泉水咕嚕嚕冒起氣泡,魏桓起身蓋滅爐火, “文人春秋筆法,影射的大約是我了。” 等沸水溫度略降,往茶壺里添了些水,“今日說得太多?,來,喝茶。” 葉扶琉捧著香茶。她今日也聽得太多?,坐著有一陣沒吭聲,邊想邊慢慢地?喝茶。 滿杯茶喝得見?了底,她琢磨通了,把茶杯砰地?往木案上一放。 “如此說來,你和你老師,還有你好友,你們三個始終齊心合力想要北伐。花費了許多?年,許多?的人力物?力,如今排除萬難北伐成功,收復國土,想做的事終于做成了,怎么一個成了忠臣,兩個成了jian臣了呢?” 魏桓啜了口茶,淡定道,“還好有一個忠臣。” 葉扶琉給聽笑了。 視線掃過?去,斜睨對面那人漫不在意喝茶的姿態。 之前在書房時,對著黑鼠一家子“它吃它的,我坐我的,互不干涉”又算得上什么。 人還活著呢。活著被?春秋筆法編排進戲本里,成了大江南北痛罵的白臉大jian臣“曹國舅”,就跟沒事人似的。 葉家身為偷兒世家,還在意自家的生意招牌。這位倒好,連自己生前身后的名聲都渾不在意。服了啊。 葉扶琉放下茶盞,也若無其事說,“一個忠臣,兩個jian臣,蓋棺論?定,就這么算了?” 魏桓想了想,“之前重病心力不濟,確實想著算了。但既然如今病癥好轉,還是要奔走一二?,把先師的名聲盡量洗刷清白才好。” 葉扶琉睨他,“你老師的名聲由你來奔走洗刷,你自己的名聲呢?誰來幫你洗刷?” 魏桓不甚在意地?喝茶,“能洗凈老師的名聲已經不易。其他事莫強求,隨它去罷。” “好個‘莫強求,隨它去罷’。”葉扶琉敷衍地?鼓掌。 “人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倒好,‘事了拂衣去,哪管身后名’。你還覺得挺不錯的?是不是覺得你老師和好友都過?世了,三人里只你還活著,給他們留下忠臣的好名聲,壞名聲全頂你自己頭上,感覺沒那么愧疚了?” 對面從容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 魏桓沉默著注視茶盞。杯里的茶湯見?了底。 葉扶琉把茶盞一推,起身說,“我去叫阿兄上來,細談下兩家的屋契買賣。今天簽了契,明?天葉家就搬。” 魏桓:“……” 視線從茶盞抬起,望向對面。 葉扶琉:“看我做什么?覺得明?天搬家太快了?沒辦法,誰讓我家阿兄懼怕你魏三郎的名聲,整天催促我賣宅子搬家呢。” 葉扶琉邊往樓下走邊說: “ ‘莫強求,隨它去罷。’說來好生淡定呀。如今你魏三郎頂著滿頭的壞名聲,我家阿兄見?你就躲得遠遠的。今日你說的這些,我可以轉述給三兄,不過?他信不信我可說不準。你還想魏家跟隨葉家四處經商?信不信葉家明?天出鎮子就甩開魏家跑沒影了?別怪我沒早提醒你。” 魏桓:“……” 第56章 葉扶琉思索著下了木樓。 她眼里看?到的五口鎮的鄰居魏三郎君, 和阿兄口中橫行京城的國?舅魏三郎原本像是割裂的兩個人。而今聽了魏桓的自述,兩者微妙地重合了一部分。她不再覺得是兩個人了。 但事情?一碼歸一碼,葉家?的老底被掀了, 是真真切切、確鑿無疑的。 她轉去前院見著葉羨春時,魏二手正搭在?他肩膀上,眼神里帶探究, 商量說, “葉家?郎君,魏家?不吃人。” 葉扶琉:? 魏二你這前?詔獄廷尉做什么呢? 她上去不客氣地把兩邊分開?, “我好好的。三兄急著來尋我什么事?” 葉羨春抹了把額頭?嚇出的冷汗,抬手指了指隔壁。 “木匠趕工, 紫檀木椅已經打?好了。就在?隔壁,馬上送來。” ———— 魏家?院門打?開?, 木匠把紫檀木椅送來, 魏大在?前?院驗貨,魏二上樓知會魏家?主人。 趁著驗貨的當兒, 葉扶琉站在?院墻邊輕聲說, “剛才在?木樓上聽三郎說了不少京城舊事。阿兄聽聽看?。” 葉羨春的眼睛越聽越瞪大, 聽完半晌沒說話。 最后嘆氣道, “他那邊的說辭,和我讀過?的文檔記錄出入極大,誰知哪邊真假?但魏家?上下……咳,全知道葉家?是偷兒世家?了。哪能再無事人般做鄰居?” 葉扶琉聽出他的意思,“所以我們?還?是得搬吶。” 葉羨春:“還?是得搬。” 葉羨春的顧慮,其實是葉家?一貫的謹慎行事之道。 葉扶琉盯著紫檀木椅, “那就還?是搬。兩家?交易完成,再跟鄉鄰告個別。最后上去簽完屋契, 交割完畢,我們?今晚就搬。” “三郎提議的,魏家?跟隨葉家?行商的事……”她想了想,“再多點時間,讓我再斟酌斟酌。” 魏家?門戶敞開?,原本在?葉家?看?搬家?熱鬧的鄉鄰們?圍攏了魏家?。 相熟的娘子們?探頭?進來打?招呼,“葉小娘子和葉家?郎君都?在?魏家?,可是要簽屋契了?” 葉扶琉去前?院打?招呼,“今日簽契。一切順利的話,明早便搬走。” 眾鄉鄰七嘴八舌地驚嘆, “怎的如此快!” 葉扶琉邊往里走邊抬高聲音對眾人道,“葉家?報效家?國?,為鄉里踴躍募捐,葉家?無悔!但近期手頭?周轉略緊,不得已變賣鎮子上的祖宅。有幸認識五口鎮各位鄉鄰,有幸相識一場,鄉鄰們?,我們?后會有期。” 身后傳來一陣咂舌議論的感慨之聲,平日里相熟的鄰家?娘子們?抹起了淚。 “葉家?是好鄰居啊。”“是啊,葉家?人各個大方?又和善。”“天天照顧鄉鄰生意。”“隔壁魏家?郎君的病情?大好,聽說也是葉家?人重金請來林大郎,林大郎被金餅給砸開?了竅,把人給治好了……”“十里八鄉難得的好鄰居啊!” 前?院的喧嚷議論聲中,魏家?虛掩的后院拱門無聲打?開?。 魏桓站在?抄手游廊盡頭?,凝視中帶著詢問。 葉扶琉沖他點點頭?。既然葉家?已經決意要搬家?,就不必拖泥帶水,搬得越干脆利落越好。 “剛剛在?和鄉鄰們?辭行。現在?當著鄉鄰的面,也和魏家?當面辭個行吧。” 魏桓默然不語。 在?鄉鄰們?的目光注視下,葉扶琉果然領著葉家?所有人,極正經地和魏家?當面告辭: “近期葉氏手頭?周轉略緊,不得已變賣鎮子上的祖宅。有幸和魏家?結為近鄰,和魏家?郎君相識一場,將祖宅賣給魏家?,實乃千里結緣……” 說到此處頓了頓,烏溜溜的眼睛在?魏桓身上轉了一圈,放重語氣:“有緣再會。我們?后會有期。” 魏桓同樣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往內院走,“過?來簽契。” 茶香繚繞的木樓之上,葉羨春和葉扶琉被領上木樓,并排坐一處,魏桓坐對面。 魏大魏二轉身下樓。 木樓里只剩下葉家?兄妹和魏家?主人。 魏桓的目光里帶著思索,注視向葉羨春,“這里并無外人,有事可以直言。關于魏某本人,葉家?三兄似乎頗多誤會。方?才我已解釋給扶琉,不知三兄可有聽說了?” 葉羨春并不看?人,低頭?抱著茶杯:“聽幺娘說了。但京城之事誰也沒親眼見著,嘴皮子一張一合,誰知真假。” 魏桓得了意料之中的回復,并不多追問澄清什么,起身去木柜高處拿出一個回字紋的長木匣,取出一份契紙。 “先看?看?屋契罷。” 葉羨春接過?屋契,入手時捏了捏,當即露出詫異神色。 這紙顏色老舊,手感綿軟,不像是新紙,倒像是從哪處陳紙堆里扒拉出來的舊紙。宅院買賣的大生意,不至于連一張紙都?吝惜吧?? 葉羨春心?里腹誹著,仔細從頭?查看?起屋契。 看?完第一行臉色就不對了。 “這……” 魏桓引葉扶琉去東邊長檐下,兩人一個扶欄,一個肘趴在?欄桿上。葉扶琉問,“什么事要和我單獨商量?該不會是突然反悔,不想簽了?” “無關屋契。” 魏桓的視線往下,注視陽光映照的葉家?庭院。 “先和鄉鄰告辭,再和魏家?告辭,顯然決意要走了。我記得你說過?,葉家?的人,從來不信嘴皮子里的言辭,只信實證和時間。” 葉扶琉倒也不瞞他。“做我們?這行的人,謹慎自有好處。這次恰巧三兄在?,換了我家?大兄和二兄,同樣會立即搬走的。” 魏桓思忖著,點點頭?。“說得有理。搬走之前?,聽我再說幾句,供你做決斷之參考。” 葉扶琉扭頭?,烏亮剔透的眼睛直視過?來,“說說看?。” 魏桓便開?口道,“我幼年時,家?中父母兄長皆亡故,祖母不愿在?江寧城里被人指指點點,帶著牌位,帶著年幼的我,隱居五口鎮。” “祖宅大而荒僻。這兩堵院墻,是祖母來之后砌起的。祖宅一分兩半,東邊居住生人,西邊供奉先人。” 葉扶琉一怔,懷疑地上下打?量。“等等。你再說一遍?誰家?祖宅一分兩半?” “聽著荒謬。但離別在?即,不得不說。”魏桓側過?身,平靜注視著她,“隔壁宅院,乃是魏氏祖宅。有當年的屋契為證。舊契正在?令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