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過境 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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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言語掰扯了幾句, 魏大不?耐煩在路邊吵吵鬧鬧,嘴巴閉上, 撥轉(zhuǎn)馬頭就要回去辦事。縱馬疾奔出去十幾丈,身后傳來一陣爆發(fā)哭泣。 素秋實在壓抑不?住了。 當面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朝廷將軍,說在京城領(lǐng)八千兵,還拿一堆不?知真假的腰牌給她看……瞧瞧他這行徑!天黑了往山上鉆,他說他不?是山匪,誰信?! 場面鬧得不?可收拾,能安撫素秋的葉扶琉又?不?在場。魏二看不?下去了,過?去拍拍魏大的肩,“你別?去,我去。你送素秋娘子回家。人家原本好好的,見你就哭。” 素秋蹲在路邊的爆哭聲里,魏大也崩潰了。 魏二話糙理不?糙,隔壁這位文靜又?嫻雅的素秋小娘子,可不?就是見他就哭,見他就哭! 魏大憋屈地勒馬回返,直奔回來,有樣學(xué)樣……跟他家郎君那般,一把撈起素秋,把人扔上了馬背。 “別?哭了!回家路上把話說清楚!” “駕——”大喝打馬聲里,一騎絕塵而?去,原地留下滿地?zé)焿m,迎風(fēng)凌亂的秦隴。 兩人一騎就這么快馬回來。 十來里山路打馬快行,路上當然也沒能把話說清楚。無論魏大說什么,素秋都?不?搭理他。 好容易到了葉家門前,人從馬上放下,素秋忍著發(fā)軟的腿腳,一聲不?吭地過?去推門。迎面看見葉羨春躺在庭院中央,額頭一個顯眼的青紫大包,人動也不?動。她當時人就驚得站住了。 魏大牽著馬才走近門邊,風(fēng)里傳來一句“入贅”。魏大也驚得懵住了。 —— 夜里起了風(fēng)。風(fēng)里依稀又?傳來一兩聲“入贅”。 魏大轉(zhuǎn)身出去請林郎中。葉扶琉和魏桓兩個守在“昏迷”的葉羨春身側(cè)。 “當真不?能入贅?”葉扶琉取一條冰水浸濕的冷手巾準備冰敷消腫,隨意地問。 魏桓沉默了很長一陣,“長姊已?嫁,兄長早逝,魏家只剩我一個。先祖需要后人祭祀。” 葉扶琉嗯了聲,轉(zhuǎn)身又?去探阿兄的額頭。 魏桓抬手把她的手握住,“扶琉。” “葉家只招贅,我今日?才聽說。”他思忖片刻,“為了什么緣由?細說說看。” “緣由簡單的很。”葉扶琉在他手掌上比劃葉家各人的去向。 “大兄二兄在京城,三兄在老家守宅隱居。我是葉家生意的當家人,江南的商船商號都?跟著我,怎么可能嫁出去?必然要招個入贅女婿,跟我葉家行商。如今你聽清楚了?” 魏桓道,“讓我想想。” 兩人說話時還握著手,葉扶琉心不?在焉地勾著魏桓的手指,勾幾下,才放開,又?被勾回去,握在溫?zé)嵴菩睦铩?/br> 兩人起身沿著院墻踱步。 走出半圈,魏桓開口道,“可以隨葉家行商。” 葉扶琉應(yīng)聲抬頭:“細說說看。” “我已?長居江南,魏家就是五口鎮(zhèn)的尋常富戶。葉家要去何處,魏家可以跟隨。” “所以不?能入贅,但是可以跟隨葉家四?處做生意。”葉扶琉琢磨著走出幾步,歪了下頭,“除了不?改姓,跟上門女婿也差不?多。唔,不?是不?可以——” “昏迷”中的葉羨春及時醒了。 被兩人商量的光明前景給嚇醒了。魏三郎要跟隨葉家做生意……跟著葉家一起四?處偷家嗎? 葉羨春顫巍巍喊,“幺娘,我暈。我想回家。” 葉扶琉轉(zhuǎn)身回去,擔(dān)憂地摸了摸阿兄額頭的青紫大包。 林郎中就在這時被魏大請來,背著醫(yī)箱匆匆進?門。 “千萬別?動病患!”林郎中緊張道,“撞傷頭昏迷不?醒,是有性命危險的!病患——” 病患自己醒了。 正捂著額頭哼唧,聲聲喊著要回家。 林郎中:“——病患醒了,那就沒事了。來兩個人,扶病患回房休息,提防暈眩嘔吐。臥床靜養(yǎng)三日?。” 葉羨春不?肯回房休息。“幺娘,我不?認識這里的宅子,我要回老家。” 葉扶琉哄他:“好好好,先起身。” 素秋見這里慌亂,從門外快步過?來幫忙。葉羨春不?肯要素秋攙扶,直說不?認識,只認葉扶琉一個。 葉扶琉抽空問林郎中,“三兄在門邊撞著了。忘了好些事,他倒還記得我和錢塘老家,但把最近新發(fā)生的事和新認識的人都?忘個干凈。我家忘了素秋,隔壁家忘了魏郎君。忘事之癥能不?能治?” 林郎中摸著腦殼新長出的短發(fā)茬,咂舌, “忘事之癥?稀罕病啊,沒藥治。忘了何人何事,趕緊從頭教吧。忘事倒不?怕,最怕就是:教了又?忘,忘了又?再?忘。” 葉扶琉驚了。“還能教了又?忘?忘了又?再?忘?” 林郎中理所當然,“稀罕病癥,多稀奇的癥狀都?有。令兄這還算好的,我從前見識過?一位病患,連自己是誰忘了。天天起來問倆問題,‘你是誰’,‘我是誰’。” 葉扶琉倒抽涼氣:“嘶……聽起來糟糕之極。” 林郎中臨走前勸了一句:“既然還記得舊人舊事,趕緊帶令兄回老家住一陣吧。身邊有熟悉的親人和院子相伴,說不?定還能早日?康復(fù)。” 葉扶琉沒應(yīng)聲,回身對魏桓道,“今晚突發(fā)意外,晚飯是不?能留了,三郎先回去歇息吧。我去安置我家阿兄,明早再?看情?況。” 魏桓目光里帶著思索,又?盯了眼葉家三兄, “好,我先回去。有事喊一聲即可。” 思索著往門外走。 葉家三兄是知曉魏家來歷的。第一次意外見面就不?歡而?散。撞到腦袋之后,不?知撞壞了何處,雖說不?記得他了……對他的排斥更加明顯,極不?愿他和扶琉在一處。 這份排斥從何處來? 他在京城樹敵良多,葉家有個兄長在官場……政敵一派? 魏家先人聲名不?好。不?喜魏家門第? 還是純粹懼怕他魏桓? —— 燈光昏黃,映照門里門外。 葉扶琉和素秋合力?攙扶著葉羨春坐起身,拿一塊濕手巾冷敷額頭瘀傷大包,和素秋商量。 “先臥床靜養(yǎng),看看有沒有好轉(zhuǎn)。如果過?了三五日?還是這樣,只能盡快帶他回老錢塘家了。” 素秋:“我必然要隨娘子去的。那這處的宅子怎么辦?留給大管事照看么?” 葉扶琉靜了片刻,在思考。 “葉家人少,如今有病人,需要大管事路上護送。葉家各處的宅子不?少,五口鎮(zhèn)這處實在看顧不?過?來的話……宅子掛個價錢,賣了吧。” 葉羨春欣慰地閉著眼,手巾冰敷著額頭瘀傷,從原處慢慢起身。 葉家門外。 剛走出門的魏桓驟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句“宅子……賣了吧”,腳步一頓,人停在門外不?動了。 夜風(fēng)隱隱約約傳來門里的交談聲。 素秋的聲音問,“宅子賣了,那我們?以后……以后還會不?會回來五口鎮(zhèn)了?” “葉家商船在江南四?處沿河走,五口鎮(zhèn)有碼頭,為什么不?回來?” “但、但。”素秋幾次沒說下去。沒了本地落腳的宅子,就算以后行商路過?,畢竟感覺再?不?相同了。她咬唇想了半日?,問,“我們?打算賣宅子的事,要不?要知會隔壁的魏家?” “為什么不?知會?”葉扶琉詫異反問,“最先知會他們?。魏家如果想買的話,兩邊院墻打通,兩邊正好合成一處極氣派的敞闊大宅。頭一個賣給他們?呀!” 素秋哭笑不?得,嘀咕了句,“沒心沒肺。” 又?問,“宅子好賣,五口鎮(zhèn)可以時常回來,但隔壁魏家的……魏郎君呢?我們?一走了之,魏郎君怎么辦?” 門里安靜下來,葉扶琉這回又?認真地思考了很久, “他說魏家可以隨葉家行商。” 素秋咬著唇,說不?出心里什么滋味。“當真?魏家當真要跟隨葉家走?” 葉羨春聽到這里,不?得不?出聲反對:“但我們?葉家的生意不?尋常。魏郎君剛才當面說了,他不?是同行。做不?得,做不?得。” 葉扶琉并不?覺得有問題:“三郎人極聰明的。我可以教他入行,他可以學(xué)呀。我教不?好的地方,三兄去教教他?” 葉羨春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汪汪,“我要回錢塘……” “好好好,回錢塘。” 葉羨春:“先把魏家的生意了結(jié)了再?回錢塘。不?能敗壞了葉家生意名頭。” “哎,三兄,你連素秋是誰都?不?記得了,還記得魏家的生意呢?” “咳咳咳……生意不?能忘。” 門里傳來的對話聲越來越小,顯然去了后院。門外的人默然站著。等聲響完全消失后,繼續(xù)走去隔壁魏家。 魏桓一進?門,魏家庭院里的喧嘩談笑聲響當即停了,或坐或躺的滿地漢子們?齊刷刷起身,“魏帥!” 魏桓如常地頷首致意,“有勞弟兄們?奔波探望。軍營不?可久離,今夜痛飲美酒,日?后自有相聚時。” —— 魏家的酒宴持續(xù)到四?更末。大醉盡興的漢子們?紛紛趁夜離去。 魏大跟隨魏桓上木樓,邊點油燈邊問,“郎君,天氣轉(zhuǎn)涼,庭院里那盞升降燈架要不?要搬進?室內(nèi)?是搬去書房好,還是搬來木樓上好?” 魏桓站在欄桿邊,夜風(fēng)刮起他的衣袂,他的目光望向隔壁無人的庭院。 葉家早睡下了,各處燈籠熄滅,夜色里看不?清什么。 他回身坐去長案邊。“搬來木樓上。” “是。”魏大轉(zhuǎn)身就要下樓。 “等等。”魏桓從記憶里翻找舊物,“在京城時,書房里有個回字紋的長木錦匣。錦匣里放的俱是魏家在各處置辦的舊宅地契。如今在何處了?” 魏大想了半日?才想起來。“哦!地契匣子。肯定帶出京城了,興許留在江寧府的賜宅里,沒帶過?來鎮(zhèn)子這邊。” “這兩日?得空時去一趟江寧賜宅,把地契匣子取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