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寄生 第46節
九蘅著急地問:“怎么樣,能治嗎?” 他把她拉到沒人的地方,這才說:“他的啞是后天所致,卻不是生病?!?/br> “那是什么原因?” “是被灌了啞藥,喉嚨生生灼毀了。看咽中瘢痕,這事應該是發生在他很小的時候。這個情況就是黎存之來了也沒辦法的?!?/br> 九蘅心疼地吸氣:“為什么要這么殘忍地對待一個小孩?!” 樊池微嘆一聲:“我們見過殘忍的事還少嗎?” 九蘅無語,想到當年小小的阿步受的折磨,疼惜得眼中浮了一層淚。咬牙恨道:“若有一天找到害他的人,我必將兇手千刀萬剮?!?/br> 她為他人如此掛心,樊池難得沒有吃醋,反而摸了摸她的頭頂安慰。 第78章 謎樣存在的少年 說起來,阿步大字不識,卻精通奇陣機關,有過目不忘的驚人記憶力。還真是個謎一般的家伙呢。 之前九蘅和樊池已跟他說清楚了他隱形異能的來源,他一對靈光盈盈的眼睛眨啊眨滿是驚訝,但顯然聽懂了。 但當她說要他以后就跟他們一起為伴時,他的神情忽然疏離,竟是不愿意的樣子。 九蘅微微訝異:“你不愿跟我們一起嗎?” 樊池當時就肅整神色道:“你身有白澤碎魄極易被妖魔覬覦,若有人想奪你碎魄獲取異能,唯有殺了你。你只有跟著我們才更安全?!比舴侨绱耍挪辉敢鈳€礙手礙腳男孩子妨礙他和自家靈寵的獨處…… 然而他發了話之后,少年的神態更抗拒了,不但沒點頭,反而轉身走了。 樊池額頭火星一炸就想揪他回來講道理,被九蘅攔住勸道:“這孩子自由慣了,又是年少逆反,強迫不得,還是要跟他慢慢說。話說,你怎么一跟他講話臉就變冷?他害怕。你就不能溫柔點,就像對我說話一樣?” 樊池無辜地看著她:“我不是一直這樣說話嗎?” 她無奈道:“你自己照照鏡子,這眼神這語氣,不一樣啊?!?/br> “有嗎?”他一頭霧水。完全想不透自己在他人和靈寵面前會自動切換冷暖兩種模式,根本無法控制。 之后九蘅確是找了阿步單獨聊了的。不過阿步不會說話,只是她一個人在說。 “阿步啊。你有隱形的本事,若想離開誰也攔不住。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留下?!?/br> 阿步低著頭,不看她一眼。 她又說:“阿步啊,雖然你們沒有血緣,但我們都是白澤碎魄宿主,也是一種緣份,我心里已把你當成弟弟。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個弟弟……”她這么說并非為了打感情牌,而是真的想起了仕良。 阿步性格中的疏冷就如受過傷害的小野獸,拒絕著任何人的靠近,讓人莫名心疼。當她說出“弟弟”二字,他低著的睫似乎顫了一下。 阿步單眼皮,眼角線條利落,眼神涼薄。能看到他這樣微微動容的樣子,還真是不容易呢。 他忽然在頸子間掏摸起來,摸出一個貼身佩戴的吊墜。那是一個似乎是用黑鐵打成的墜子,通體漆黑,是個彎彎鐮月的形狀,一面光滑,一面陰刻了些細細符號。它彎曲的弧度、寬窄的比例,左弦右弓的角度,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已經兩次看到這種彎月形狀了。分別是在百口仙和蜘蛛精青蜃臨死前猙獰的眼中。 她猛地抬頭盯著阿步的眼瞳,心中充滿恐懼。很害怕下一刻他的瞳孔也會變成兇惡的形狀。 幸好沒有。他的眼瞳依然圓潤清澈。 她的突然凝視讓他習慣地避開目光。九藜悄悄擦去冷汗,盡量平靜地再問:“這個墜子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嗎?” 阿步指了指彎月,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處。 她心驚rou跳地問:“它就是你嗎?” 阿步又搖搖頭。起身走了。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寫字的少年,無法再跟她說清更多。 昨夜九蘅心事重重地回到寢宮想要跟樊池說這件事,無奈他老人家睡得香甜,沒來得及告訴他?,F在在城樓之上,她拉著樊池悄悄把這奇異巧合告訴了他。 樊池第一次聽她說起鐮月的事。驚訝道:“我怎么沒看到過?” 九蘅道:“第一次你不在場。我搶了百口仙妖丹令它元神出竅時,它的黑眼珠部分突然變成黑色月牙一樣。第二次是在蜃宮之中,青蜃變成鮫尸后,眼睛不像其他鮫尸那樣是黑色全眼,瞳仁變形,像黑月又像鐮刀。當時你在岸上我在水中,我離他近,所以看清了。原本我以為妖怪出些丑樣子不稀奇,也沒有因此把百口和青蜃聯系起來,但阿步身上偏偏戴了這個形狀的墜子,有些太巧合,透著古怪?!?/br> 頓了一下又說:“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畢竟這個形狀太簡單,碰巧了也有可能。”樊池聽得眉間鎖起陰云,盯著遠處少年道:“是否是巧合,問清楚就知道了?!?/br> “他不會說話啊,怎么問呀?” “讓他帶我們去找鐮月所指的事物,就能搞清楚了?!?/br> 九蘅撫掌道:“對??!你好聰明!” 他臉上露出掩不住的驕傲,抬腳朝少年走過去。她跟在后面小聲道:“你溫和一點,笑一笑,不要嚇著他。” 然而少年已經被驚動了。他看到樊池突然走來,就算是含著笑,也掩不住神族特有的迫人氣勢。阿步慌得變了臉色,身形忽然消失不見。 他給嚇得隱形了。 走過來的二人站住腳步。樊池對著空氣說:“喂,你出來。” 九蘅趕忙也軟聲說:“阿步,沒事啦,就是想問問你那個墜子的事。” 沒有回應。 她想著還是要解釋得更清楚些:“我曾見過臨死的妖邪眼仁中出現鐮月的形狀,與你的墜子輪廓很像,不知其間是否有關聯。據經驗看,但凡生有這種眼瞳的妖必是兇妖。如果你說不清楚,就帶我們去看看墜子的來處好了?!?/br> “阿步?” 風刮過城垛,寂靜無應。 他們都以為阿步只是一時害怕或賭氣隱了形,過一陣自己就現身了。 但是這一次沒有。 直到第二天還不見阿步的身影,他們才意識到他大概已經離開瑯天城了。 帶著從九蘅身上拿去的黑蛟腰牌。 ·第七卷 優曇篇· 第79章 偶然背后的必然 深秋涼風襲人。 樊池和九蘅離開瑯天城已有二十日。確定阿步已悄悄離開瑯天城后,他們把上路日期提前了。必須留守瑯天城的近焰神君戀戀不舍送別她的小美人,眼淚汪汪執手難分。忽然記起什么,開始動手脫她自己那套黑色細鱗護甲:護臂和護腿和護腰,道:“這套黑麒麟甲兵刃不透,你戴上護身!” 九蘅連忙推辭:“焰jiejie,我怎么能要你的心愛之物呢?” “別動,乖啦!”近焰細心地幫她系緊護甲,“小美人你才是我的心愛之物好嗎?” 一件件戴到九蘅身上。 樊池看著戴上護甲平添幾分英氣的九蘅微微一呆,沉默不語,難得沒有反對這“私相收授”。 近焰將他們直送到離山腳下,在聲聲“我的小美人有個閃失我要你狗命”等威脅聲中,樊池與九蘅總算是告辭離開瑯天城。 二人并肩走了一陣,九蘅戳了他一下:“喂,蜜蜂精。” “嗯?”他恍然回神。 “你不高興了?” “什么?”他茫然問。 她指了指自己腕上護甲:“焰jiejie給我護甲,你不愿意的話,我可以取下來……”這些日子三人相處,只覺得滿天飛醋,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么吃香,凡人多的是,想弄個當靈寵就不能再去捉一個嗎!一人一個不好嗎?偏偏看上了她!夾在二位神君中間哭笑不得! 這時走在路上看他悶悶的樣子,就猜著他是不是因為護甲的事不高興了。 樊池卻“哦”了一聲:“這個你戴著吧,是個護身的好寶物?!?/br> 不是因為護甲?那是為了什么?這人心里可是從來不藏事的,今天是怎么了?她一把拉住他,看著他的眼睛:“你有什么心事嗎?” 他低眼看著她,身穿護甲的颯爽模樣如此眼熟。 還是聽月寺泉水邊的那個晚上,從時間那端趕來刺殺她自己的九蘅手執赤魚,穿著這套黑麒麟護甲。 再一次隱約看到“命運”的臉,平靜而冷酷地注視著無知向前的他們。 盡管早就下定決心,不管未來發生什么都會幫她,但是忽然間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無力對抗命運,害怕到那一天時自己幫不了她。 “喂?!币浑p暖暖的手合在了他的臉頰。他回過神來,看到她擔憂的眼神。 她捧著他的臉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忽爾笑了,順勢往前一趴伏在了她的肩上:“是不舒服,你背我走?!?/br> 他的笑容讓她心頭一松:“讓招財背你啦!” “不行,就你背……” 笑鬧之間心中陰霾忽散。將來不論怎樣,與她站在一起就是了。 他們此行是朝著西南方向走的。因為九蘅說阿步失蹤前在望著西南方向發呆,似有牽掛。雖然可能是巧合,畢竟他只是發個呆而已。但本無方向,就且走去看看。 而找一個會隱形的人何其艱難?。?/br> 若是打探到“鐮月”相關的消息也好,這個形狀再三出現絕非偶然,又與阿步相關,必須查個清楚。 雷夏西南部氣候濕熱,植被茂密,村寨隱藏在深山之中。魚婦之災后人煙更加稀少,往往走幾天都看不到人。而一路上除了殺了許多鮫尸,并沒有得到任何阿步或鐮月的消息。 這一天二人乘著巨貓招財穿過深山,難得踏上了一片平川,在天黑前抵達一座城鎮。這城鎮四周修了高高的城墻,看樣子是個重鎮。城門緊閉,上方有三個大字“仙人鎮”。城門外一個守衛也沒有,卻有很多……鮫尸。 成片的鮫尸,大約有上千只,就像一群爬向鎮子的蟲,頭部都朝向城門的方向,由疏到密,在城門下聚集成堆。 不過,它們都一動不動。鮫尸堆里,還倒著長腿的人。男女老少有數十個之多。 樊池眉頭一皺,上前察看了一下,很快回到九蘅身邊,搖搖頭:“人和鮫尸都死了多日了,尸體都脫水干枯了?!?/br> 招財嗅了嗅死掉的鮫尸,厭惡地別開頭。不新鮮了,不好吃。 九蘅走近些仔細看了看人的尸身。這些人身邊滾落著行禮家當,腳上鞋子磨穿,好像是逃難過來的,全部倒在城門口,有的身上插著羽箭倒斃半路,有的人保持著手摸在門上的姿勢,仿佛死去的最后一刻都在拍門,乞求門能打開。一幅充斥著絕望氣息的凄慘畫面。 而那些干枯的鮫尸身上雖插著羽箭,但羽箭可殺不死它們啊…… 樊池分析給她聽:“這鎮子離河流甚遠,這些鮫尸應該是干死的。此事有些奇怪,按理說鮫尸即使跟著人追咬,也不會追到這么干旱的地方的?!?/br> 還有就是……鎮子里面為何沒人給開門?也被鮫尸占為死城了嗎? 城墻上的墻垛后忽然探出一個衙役模樣的人的腦袋,喝問道:“什么人?” 樊池朗聲答道:“過路的,進去歇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