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想的？”艾莎饒有興致地詢問。

    梵恩思林低垂著頭，支支吾吾。

    艾莎笑道：“你這不僅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還要燒了后面人的路啊。”

    梵恩思林：“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對，可我真的很想侍候圣女大人，我……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做好的。”

    第66章 第 66 章

    ◎艾莎在哪邊，我就在哪邊◎

    “哦？”一聲輕快地笑聲響起。

    凡恩思林心中一緊。

    他聽到圣女大人不信任他的聲音, 再也顧不得其他，忙抬起頭道：“我可以對著神明發(fā)誓！”

    他一抬頭, 剛好對上艾莎那宛如雨霧中風信子的笑容——溫柔卻疏遠。

    明明是天上日，卻越是想要接近，便越會明白彼此的距離到底有多遠。

    凡恩思林慢慢舉起手，兩指并攏，做出一副想要對著天、對著神明發(fā)誓的模樣。

    他發(fā)誓的手指下一刻卻被一只更加柔軟的覆蓋住了。

    他身子下意識僵住。

    他覺得自己好像觸及到了天上柔軟的白云，溫熱，柔軟，帶著太陽的味道和溫度。

    他周身上下都忍不住熱了起來。

    他睜大眼睛, 呆呆地看著她。

    他眼中美好的圣女大人只是將眉眼彎了彎, 朝爛泥似的他露出一個微笑。

    他的心“噼啪”一下, 好像在這一瞬間發(fā)芽，鉆出一根幼小的苗芽。

    “大……大人，圣女大人！”他顫顫巍巍喚她。

    艾莎：“發(fā)誓就不用了。”

    梵恩思林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又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艾莎緩緩道：“你又不信神, 何必對著神明發(fā)誓？”

    聽到這樣一句堪稱責問的話語, 凡恩思林就好像被雷劈中了，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僵硬起來。

    被看穿了。

    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而后巨大的惶恐塞滿了他整個身體。

    她是光明神殿的圣女，既然看出來他不信仰神明, 一定會討厭他，將他趕出去的吧？

    不, 不可以, 這怎么可以？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站在她面前的。

    凡恩思林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僵硬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是信神明的。”

    艾莎笑了，“但是，不信仰光明神？”

    真棒，我也不信呢。

    凡恩思林沉默了。

    “您為什么這樣說？”他努力想要挽回她心目中自己的形象。

    艾莎笑道：“我沒見過哪個信仰光明神的信徒會違背神殿挑選祭司的規(guī)則，也沒有見過哪個信徒敢于翻越光明神殿的圍墻，躲過神殿騎士，偷偷來見光明神殿圣女的。”

    “你不信仰神，你不害怕神，你不畏懼神，你只選擇自己想選擇的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梵恩思林無可爭辯地垂下腦袋，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果然瞞不過您，圣女大人。”

    梵恩思林：“我自幼在貧民窟里長大，無父無母，周圍誰都想欺負我，誰都能欺負我，我長到這么大，從來就沒有見過神明在我身上顯靈過，所以，我不信神，我只信我自己。”

    “在所有我活不下去的時刻，都是我自己救了我自己，而非什么神明！”

    大概是他說的話太過違逆，原本鋪滿了晚霞的天空突然一個霹靂，接著便響起了轟隆轟隆的雷聲。

    即便他能大著膽子說出這些話，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面對這種猶如神明降罪的天象他面上忍不住露出一絲恐懼，瘦弱的身子輕輕發(fā)顫。

    風從他背后的窗戶掃了進來，吹得他背脊生涼。

    他忍不住回頭看向窗戶外。

    “轟隆——”

    響亮的雷聲伴隨著刺目的閃電急速奔涌而來。

    梵恩思林瞳孔緊縮，只覺得自己從頭涼到腳，感覺自己就要死在這里，而且是被神罰的雷劈死的。

    下一刻，一道純白落在他的面前。

    純白的布料并不十分密實，仍舊可以看到窗戶口電光的亮，但因為布料的遮擋已經(jīng)不是十分刺目了。

    淡淡的香氣彌漫在他四周，他小心翼翼吞咽一下，卻吞咽了滿口的香氣。

    他知道這香氣是從他面前的白色布料上傳來的。

    “不要怕。”一個及其溫柔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你都不怕當著神明的面起誓，你都敢對著神明撒謊，你都不信仰神明，那你還怕什么呢？”

    他的腦袋里似乎塞滿了漿糊，他暈乎乎的。

    他整個人都好像要順著面前這塊白色布料不斷下落……下落，墜入白色布料的海面，順著白色布料的紋理飄蕩，在她透過布料散發(fā)出來的肌膚香氣里傲游，在她溫柔的聲音里迷失，墜落，溺亡。

    下一刻，“轟隆轟隆”雷聲再次炸響，更加粗壯的閃電迎面劈來。

    光輝乍現(xiàn)，帶給他的卻是兇猛澎湃的殺機。

    “小心！”他目呲欲裂，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袖。

    他不想他的太陽因他而墜落。

    “怕什么？好好看著。”

    什么？

    梵恩思林下意識睜大眼睛，卻看到白袖子中探出一只柔軟纖細的手。

    難道她想要用自己rou體凡胎的手去接雷電？

    梵恩思林下意識喊道：“不要……”

    然而，聲音傳遞的速度并沒有光的傳播速度快，兇猛的閃電直直劈開，劈向他，卻劈中了他面前擋住他的那只手！

    手掌在閃電中亮了一瞬。

    明明那只手掌如此脆弱纖細，每一根手指都好像帶著云與霧的輕柔，可就是這只手擋住了神明的懲罰。

    梵恩思林呆呆地凝望著眼前這只手，看到這只手越來越高，最后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好了，不要害怕，沒有什么的。”

    梵恩思林仰望著她。

    虛無的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從來不信。

    但是，他信眼前近在咫尺的、可以保護他的神明。

    “轟隆——轟隆——”

    雷聲越來越大，震得地面顫抖。

    大概是因為神罰沒有成功，神明只能無能為力地狂嚎著，連帶著雷聲越來越大。

    轟鳴的雷聲震得他耳朵發(fā)疼，甚至產(chǎn)生了一陣陣耳鳴。

    誰知道，下一刻，他的耳朵驟然一熱，雷鳴聲也消失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正紆尊降貴地伸出雙手捂住他的耳朵，將震得他身心俱顫的雷聲隔絕在外。

    他看著圣女大人，身上被一股熱流沖刷。

    他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被掉落的一大塊松脂困住的小蟲，被香甜的溫暖包裹，溫暖將他凝固封閉，他什么都不在意了，就讓他跟擁抱著片香甜的溫暖成為永恒吧。

    若是天底下真的有神明，那也一定是圣女大人的模樣吧？

    我的神明，請讓我的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吧。

    ……

    猛地被從幻境中彈出來的艾莎還有些懵。

    “哎？這樣就可以了嗎？”艾莎一臉奇怪，“明明我什么都沒干啊。”

    【這還叫什么都沒干？】

    【這簡直就是溫柔刀啊，溫柔刀！】

    【要不然艾姐你原本想要做什么？】

    艾莎：“當然是一遍遍給他希望，再一遍遍拒絕他進入光明神殿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啊！】

    【論誅心還是你比較厲害。】

    艾莎：“可是，奇了怪了，我都還沒有出手，這個幻境怎么就破了呢？”

    屏幕前的觀眾們都驚呆了。

    合著你這還叫沒有出手呢？

    可想而知你當年是如何無意識讓少年梵恩思林對你一步步陷落，你又是如何折磨他的。

    ……

    屬于艾莎的幻境消失后，她并沒有出現(xiàn)在路口，而是立在一個熟悉的宮殿里。

    這是屬于黑暗神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