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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第 22 章

    ◎三更合一◎

    同樣的雨夜, 同樣的破舊神殿，一面是艾莎等人歡聲笑語地打葉葉牌, 一面是孤苦無依的殘疾少年跪在殘缺的神像前祈禱。

    跪倒在神像雙足前的少年，將合十的雙手抵在額頭處，整個身子拜了下去。

    他心中喃喃：神，我可以相信你的存在嗎？未來，我還是可以期盼的嗎？

    他明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可人在別無辦法的時候只能期盼神明的降臨了。

    他越是拜神，心中的希望卻越是黯淡。

    祈禱完畢后，他的心已經徹底死了。

    風從敞開的神廟門口直直闖入, 帶來寒冷的雨水。

    他粗糙的衣衫浸濕了雨水, 沾在身上, 風一吹，他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這些雨水不僅澆濕了他的身體，也澆滅了心中剩余的一點希望。

    熄滅的希望只剩下一縷灰白色的煙。

    他面無表情, 緩緩睜開了眼。

    然而, 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不再是什么石頭做的神像雙足,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白皙細膩柔軟的女人雙足。

    眼前的這雙腳足弓彎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膚色是溫暖的白，腳背隱隱泛起血管的青痕，腳趾尖粉嫩, 踩在青黑色的神臺上。

    黑與白的撞色如此鮮明，透著一股神性的鄭重與魔性的哀艷。

    白銀南嘉喉嚨微微發緊。

    他喉結滾動一下, 指尖在地磚上死死按住，脖頸一點點揚起, 視線從雙足慢慢上移。

    那雙腳的主人腳腕纖細, 腳踝處的螺絲骨凸起圓潤, 右腳的踝骨下方卡著一條銀色的鏈子，銀鏈上掛著綠色的寶石墜子，這些墜子雕刻成葉子的模樣，葉脈紋理纖毫可見。

    風拂過銀鏈，翠綠的寶石墜子微微晃動，時不時挨上她的肌膚。

    水潤翠綠的寶石竟映得她的冰肌玉骨。

    腳踝上方是隨風拂動的白色裙擺，裙擺的腰際系著一條金絲腰帶，腰肢過細，腰帶過長，在裙擺一旁系成一個結后又垂下長長的一截。

    她純白的長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質做的，面料光滑仿佛藏著星光，風一吹，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樣蕩漾起了波瀾。

    他的視線順著絲滑的長裙一點點攀爬，終于見到了山頂的一線天光——祂的真容。

    那是一張令人驚艷的美貌面龐，就像是清晨山林間的一抹山嵐云霧，就像是翠綠葉片尖尖上的一滴晶瑩雨露，就像是靈巧地躍過山澗在葉片間時隱時現的白鹿，那是一張讓走投無路、深陷泥中的他感覺到天邊現出一縷曙光的面容。

    白銀南嘉呆呆地看著這張臉，良久沒有說出話。

    他沒有說話，站在神臺上的精靈也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白銀南嘉才回過神來。

    他輕聲道：“你……是神明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唯恐驚醒這場美夢。

    神臺上的神明鉑金色長發垂到腳踝處，發上蒙著輕薄如霧的白紗。

    白紗拂動，神明低首，朝他微微一笑。

    白銀南嘉沒有眨眼睛，聲音艱澀道：“我是要死亡了嗎？所以才會在死前看到這樣美好的夢，才能看到神明。”

    “死亡？不，現在還沒有到時候。”

    “白銀南嘉，你的未來還很長，此時的低谷不過是你的起點，未來的你會站的比誰都高。”

    白銀南嘉目露動搖，“我……還有未來？”

    神明抬手挽住頭紗，微微頷首。

    白銀南嘉心中希望的燭火陡然從熄滅的狀態重新燃燒起來。

    “那我該怎么做？請神明指點我。”

    神明垂眸斂目。

    白銀南嘉做出更加虔誠恭敬的姿態，他雙手按著地面，額頭磕在臟兮兮的地磚上。

    “我愿意獻出我全部的信仰，我的神明請為我指明前進的方向。”

    神明淡淡道：“此時問神不如問己，你問問你自己是誰，就該知道往何處去。”

    白銀南嘉喃喃道：“我是誰？我是白銀南嘉，白銀王國的前任王子，是個廢人……”

    神臺上的神明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神明呵斥道：“不要自哀自怨，你現在要做的是去走自己的路，莫要浪費時間！”

    白銀南嘉還是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

    神明厲聲道：“你難道想要一輩子當廢人？”

    白銀南嘉：“我當然不愿，可我該如何做？”

    “站起來，去找讓自己站起來的方法。”

    神明越是嚴厲，白銀南嘉的語氣便越是軟。

    白銀南嘉甚至都不敢抬頭正視神明的面容，他只覺得自己卑微又渺小，只敢看著神明的雙足。

    他祈求道：“我的神，請您告知您卑微的信徒我該如何恢復我的魔法和武力。”

    神明毫不客氣道：“凡事都求神明的話，你還需要你自己做什么？干脆你把身體讓給神明，讓神明替你代打吧！”

    白銀南嘉被呵斥地越縮越小，簡直抬不起頭來。

    “白銀王國的王子，你也曾是天才人物，如今為何變成這般畏畏縮縮的模樣？”

    無論白銀南嘉當年如何意氣風發，又是如何的天才模樣，可他也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如今又遭逢大難，從云上跌落到泥里，心志必然有所磨損。

    他被神明這樣一番訓斥，只覺得自己猥瑣不堪，心中更是覺得自卑，甚至唯恐自己的存在臟了神明的眼。

    他這樣的廢物又怎么能祈求神明的幫助嗎？

    他連直視神明的腳尖都不配，他甚至都不配成為神明的墊腳石。

    那樣干凈的雙足如何能踩在他這樣骯臟卑賤的廢人身上？

    神明呵斥他好久，漸漸地，神明發現他居然沒有任何反應，一直保持著低垂著頭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神明停住嘴，仔細觀察良久沒有動靜的白銀南嘉。

    她看到白銀南嘉垂著臉下濕潤的地面，豆大的淚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搖搖欲墜。

    他居然哭了？

    神明頓時露出無語的表情。

    神明扭頭對著鏡頭道：“白銀南嘉一看就知道拿的是廢柴升級流劇本的爽文男主，要不然我也不會專門來找他了。”

    “我還以為這次終于傳送落點準了一次，居然恰好落到了白銀南嘉的面前，誰知道現在的白銀南嘉已經被徹底磨垮了斗志，居然還哭了。”

    “堂堂爽文男主哭什么哭，你見哪個爽文男主整天哭鼻子的！”

    神臺上的神明不是別人，正是開了精靈族馬甲的艾莎。

    白銀南嘉直視神明的時候太緊張了，甚至都沒有看到艾莎作為精靈時尖尖的耳朵。

    艾莎見白銀南嘉哭的一時停不下來，便從物品格子里掏出一個從精靈林中拿出來的藤蔓椅。

    她坐在神臺的椅上，又拿出一本書，慢慢翻看，等待白銀南嘉哭完。

    白銀南嘉從小到大都沒有哭過，這次一哭就好像要把一輩子的淚都留盡似的，外面的雨都停了，他的淚水都沒有停下。

    艾莎將書重新扔進物品格子里，忍不住呵斥道：“別哭了，你以為你是長流溪水嗎？打斷的是你的魔脈和武脈，不是你的淚腺吧？”

    白銀南嘉努力吸了吸鼻子，悶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哭了。”

    他這樣說著，淚水卻還是大滴大滴地涌了出來。

    他尷尬又羞恥，脖頸都開始泛紅。

    他慌忙地抬起袖子擦眼淚，“對不起，我本來不想流淚的，這……這不是我想的……”

    “別動！”

    白銀南嘉立刻停下了動作。

    他聽到裙擺摩擦的聲音，聽到神明邁下神壇，一步步走向他。

    白銀南嘉睫毛輕顫，終于他從睫毛下看到那雙漂亮的赤足來到了他的面前。

    一只柔軟纖細的手探到他的眼前，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頭。

    白銀南嘉全身發燙發軟，一點反抗的意圖都沒有，隨著神明的力氣抬起頭。

    他對上了神明的視線。

    他看到神明拿出一塊絲巾，輕輕擦拭過他的眼角，吸干他的眼淚。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卻依舊能夠聞到來自神明身上清新的香氣。

    他感覺自己像是掛在枝頭的一枚果實，被一雙手肆意擺弄，扭動。

    “神……”他低低地發出心中的嘆息。

    因為他全神貫注保持著自身不在神明面前失禮，眼淚不知不覺停住了。

    艾莎擦完眼淚后，收回手，看了一眼捏著他下巴時沾上的臟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