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大夫問：“三伯，你打算用高大夫的藥啊？”

    三伯暈沉沉道：“他說的這么有道理，我還能不用嗎？”

    年輕大夫摸了摸腦瓜子：“三伯，你聽得懂啊，我咋都聽不懂啊？”

    “我也聽不懂啊。”三伯倒是很光棍，然后又補上了一句：“聽不懂才厲害啊，我都能聽懂，那有球個用？”

    眾人都哭笑不得。

    李潤玉也搖搖頭，苦笑著道：“那就先用用吧。”

    第303章 討論

    最后，高源開了方子。

    李潤玉看的直嘬牙花子，高大夫開方子是真的彪?yún)龋_的都是附子，桂枝等熱藥。李潤玉好幾次想勸，但是看高源這樣，他也只能先把話都吞到肚子里面了。

    開完方子之后，高源看了看，然后問李潤玉：“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李潤玉強(qiáng)笑幾下：“你開心就好。”

    高源搖搖頭，把桂附磁石湯的方子遞給年輕大夫，讓他去抓藥。

    “李大夫，等病人吃完藥之后，你可以再觀察一下，我想應(yīng)該是會有一些好轉(zhuǎn)的。”

    李潤玉沉默了一會兒，實話講，這個病人他治過一段時間，也換過幾次方子，但還是效果不佳，病情一直在持續(xù)惡化。舌苔也變成了黑色，這就已經(jīng)到了很嚴(yán)重的地步，如果繼續(xù)下去的話，那就到生死之間了。

    換句話說，這是他束手無策的一個病例。

    可若是按照高源新的理論，真的能把這個棘手病例拿下的話，那無疑是給他開辟出了一條新道路。只是這條路，李潤玉卻是有點難以接受啊。

    李潤玉抬頭問高源：“高大夫，你到底那一派的？”

    “嗯？”高源疑惑地看向李潤玉。

    李潤玉道：“我怎么感覺你的風(fēng)格變來變?nèi)サ摹！?/br>
    高源聞言，啞然失笑，他道：“我迄今為止都沒有拜過師父，醫(yī)學(xué)上的東西基本都是看書學(xué)來，加上一邊治病一邊琢磨。既然沒有師父，也就沒有流派了，也不會有什么明顯的風(fēng)格。”

    “所以從這個角度而言，也沒有一定之規(guī)能束縛住我。總是病邪和病人如何，我便如何。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是什么流派的話，那么我可以算作是仲景派的吧。”

    李潤玉沒頭腦地問：“不是經(jīng)方派嗎？”

    高源道：“我也喜歡用溫病派的方子。”

    李潤玉道：“那仲景派又是什么？”

    高源道：“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李潤玉怔了一下。

    王漢章又插嘴道：“因人制宜，因地制宜，那你這是辯證法派。”

    高源好笑道：“你又懂了？”

    王漢章一揮手，背過身去。

    李潤玉點點頭：“受教了。那……你說的先天和后天？”

    高源道：“也是如此，中州灌既四旁的理論固然有其獨到之處，但很多時候也不絕對。就像我們在治病之時，尤其是治脾胃病的時候，有些時候用脾胃方子就是沒什么用，用理中湯也不好使。”

    “脾胃如釜，命門如火。這個時候只要點燃命門真火，溫煦脾胃。補火，以生土。命門火一燃，脾胃病也就好治了。我們明明是在治脾胃病，卻用的不是脾胃方。你說呢？”

    李潤玉若有所思。

    高源又道：“后天無先天不生，先天無后天不立。雖然《內(nèi)經(jīng)》上說人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若非要比出一個高低上下的話，那我認(rèn)為腎氣比胃氣更加重要。若是沒有釜底之火的維持，中氣定然難以生存！”

    聽到這里，李潤玉突然抬頭問：“那若是到了生死一刻的時候呢，是先救胃氣，還是先保住腎氣？”

    “問得好！”高源點頭表示贊許。

    李潤玉緊張看著高源，他問：“高大夫擅長救治急危重癥，想來肯定對此有獨到看法吧？”

    高源心知肚明，就反問：“怎么，又想著來我這里騙取學(xué)問了？”

    李潤玉老臉一紅，擺手道：“哎，醫(yī)術(shù)學(xué)問的事情，怎么能用騙呢？”

    高源笑了笑，就問：“那以后還能不能好好在鄉(xiāng)下待著了？”

    “這……這……”李潤玉有點結(jié)巴，他的確醉心于醫(yī)學(xué)，但鄉(xiāng)下條件艱苦的程度也讓他有點崩潰。

    王漢章也盯著李潤玉在看，要是李潤玉一跑，那完了，剛剛恢復(fù)過來的衛(wèi)生院又馬上崩潰了。

    “嗯？”高源再度問詢。

    李潤玉有些泄氣地?fù)u搖頭，說：“那這樣吧，我頂多不抱怨了，行吧？”

    高源道：“以后也得好好配合衛(wèi)生預(yù)防工作。”

    李潤玉抬頭看高源。

    高源又道：“李大夫，你應(yīng)該很清楚，腸傷寒不是靠治好的，而是靠預(yù)防好的！”

    李潤玉沉默了一下，才又點了點頭。

    對此，高源終于露出了微笑。

    李潤玉見高源那樣子，他就有點生氣，他又問：“行了吧，我都答應(yīng)你了，你趕緊說，到底怎么回事？先救胃氣，還是先救腎氣？”

    高源也不藏私，就道：“當(dāng)然是先救胃氣。”

    李潤玉眉頭當(dāng)時就是一皺，他問：“你剛才不是說腎氣更重要嗎？”

    高源點頭：“沒錯啊，若是腎氣沒了，胃氣也就沒有依附存在的地方了。”

    李潤玉又問：“那為何還是先救胃氣？”

    高源道：“若是腎氣沒了，胃氣自然也就沒了，救啥都沒用了，人已經(jīng)死了，不用救了。”

    李潤玉一怔。

    王漢章也是一愣，好家伙，還能這么解釋，他都聽懂了。

    李潤玉惱道：“你是不是又在忽悠我！”

    “嗯？”高源反倒疑惑看他。

    李潤玉怒道：“我問的是胃氣和腎氣同樣危急的情況下，不是說已經(jīng)沒了，而是及及可危，這個時候應(yīng)該怎么辦？側(cè)重點在哪里？”

    高源回道：“還是救胃氣為先！”

    李潤玉見還是這個答桉，他也陷入了思索。

    高源也沒有抻著，就繼續(xù)道：“得谷者昌，失谷者亡。脾胃是收納消化之官，是五臟的后勤部，運中土，灌既四旁，五臟皆稟氣于胃。胃氣若無，五臟沒有來源，必死無疑。”

    “哪怕是在垂危時刻，若是沒有了胃氣，怎么運載藥力？那縱然醫(yī)者有萬般能耐，也沒有了半點辦法。若是腎氣和胃氣都很垂危的情況下，還是應(yīng)該以胃氣為先。”

    “后天無先天不生，先天無后天不立。只要你把胃氣先保住了，那垂危的腎氣也不會立刻就消亡的。這就是救胃氣，保腎氣。當(dāng)然了，我不是說腎氣一點都不管，而是一個側(cè)重點的問題。”

    “尤其是一些癌癥病人，到了垂危時刻，一身大內(nèi)盡去，身體已經(jīng)不堪任何攻伐。在那么危急的時候，你只有小劑量用藥，先復(fù)胃氣，等胃氣稍稍恢復(fù)一些，能運載藥力了，這個人才有活命的機(jī)會。保的一分胃氣，就是保的一分生機(jī)。”

    李潤玉聽完之后，有些恍然的感覺，他喃喃道：“救胃氣，以保腎氣。保得一分胃氣，就保的一分生機(jī)……”

    高源也沒有打擾，很多理論和知識說出來是很簡單的一兩句話，但是想要理解透徹了，還需要很長時間的體會，至于要學(xué)會運用，那就更久了。

    第304章 拱火

    李潤玉的醫(yī)學(xué)觀念本就是以脾胃論為主，現(xiàn)在又接受了高源一些關(guān)于先天和后天觀念的影響，一時間，感觸非常多，腦海里面亂糟糟的信息也都跑出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潤玉才緩緩抬頭，對高源誠懇道：“受教了，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和體會。”

    高源也只是含笑點頭。

    可能對于行外人很難理解，這不過僅僅只是簡單的幾句話而已。但是對于高源來說，這是他前后兩輩子的行醫(yī)經(jīng)驗的總結(jié)和感悟。

    高源對李潤玉道：“好好干吧，等腸傷寒這次疫情忙完了，我們再好好探討一下。”

    “好。”李潤玉點頭答應(yīng)。

    王漢章見狀，心里也松了一口氣，他道：“李大夫，這邊的衛(wèi)生工作還要多靠你才是啊。”

    李潤玉看向王漢章，心里就不免生起悶氣，他抱怨道：“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您再不給點支持，我們工作可真沒法做啊，那您就別怪我……”

    李潤玉本又想說幾句撂挑子的話，但他看向了高源，話就又咽下去了，因為他剛剛才答應(yīng)過高源的。

    王漢章表情也微微一僵。

    高源則搖搖頭，小聲咕噥道：“還真讓嚴(yán)橋大夫說中了。”

    “什么？”王漢章立刻轉(zhuǎn)頭詢問，雖然高源說的很小聲，但誰讓他對嚴(yán)橋兩個字過敏呢。

    高源道：“哦，我們剛從嚴(yán)大夫那邊過來，所以隨便聊了聊。”

    王漢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們啥時候去過嚴(yán)橋那邊了？

    李潤玉立刻皺眉：“那老家伙說我什么了？”

    高源擺擺手：“也沒說什么。”

    “嗯？”李潤玉半點不信。

    高源干笑兩聲，道：“嚴(yán)大夫跟我們打賭，說你肯定堅持不了多久，你過慣了好日子，吃不了鄉(xiāng)下的苦，他說他年紀(jì)大了，在哪里都無所謂……”

    不等高源說完，李潤玉就罵道：“狗屁！他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封建大家長，吃的了什么苦？還想看我的笑話，我吃過的苦，他吃過嗎？還想看我先走，我特么等著看他笑話！”

    高源也沒想到李潤玉的情緒上的這么快，一下子就頂上來了，李潤玉畢竟是個讀書人，平時說話還是挺文雅，今天居然爆粗口了。

    王漢章也看的一愣一愣的。

    高源又趕緊上去勸。

    可李潤玉還是怒氣難消，脖子都粗了。

    ……

    “狗屁！老夫能讓姓李的看扁了？”嚴(yán)橋拍桌而起。

    旁邊人齊齊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