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喘吁吁道：“這附近有河？”

    房東不回答，只顧著念：“以我之血，佑我平安……”

    “算了，這種npc只要被問到系統(tǒng)禁止的問題，都和智障一樣……”

    周圍太黑，只能隱隱看到一些挪動的身影。余一凡知道那些都是異化的怪物，不過此時動作格外遲緩，只要四肢健全，躲它們根本不成問題。

    又走了一段路，耳邊的水聲變得清晰起來。

    “怎么還沒到？”

    “以我之血，佑我平安，以我……”

    “你他媽先別念了！”余一凡氣得揪住對方衣領(lǐng)，“現(xiàn)在附近沒有那些惡心的東西了，你先告訴我那什么族長的魂靈指引怎么還沒出現(xiàn)？我們還要走到什么時候？”

    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出聲了。

    以為對方在挑釁，余一凡眼神陰狠起來，毫不猶豫地?fù)]起匕首……

    鋒利的刀尖瞬間劃過男人的下巴。

    有黏膩的液體滴在他的手上。

    “我不會要你的命，”他語氣冷冷道，“但我能讓你生不如死，現(xiàn)在只是一點兒小教訓(xùn)，你再不好好回答我的話，我可沒法保證你臉上會不會缺了什么……”

    房東瞪大眼睛：“不要，不要毀掉我的臉……那樣的話……”

    余一凡直接打斷他的話：“怕就快說，族長魂靈的指引到底是什么？”

    “……已經(jīng)開始了。”

    “什么？”

    房東用手捂住下巴上的傷口：“你不是聽到了水聲嗎？朝著水聲的方向走。”

    “媽的！怎么不早說？”余一凡使勁兒推了他一把，“水聲就在附近，快走！”

    又走了十幾分鐘，那陣水聲依舊縈繞在耳邊，可怎么都找到水源地。

    好在天微微亮了幾分，余一凡勉強能看清小路兩邊的情景。

    居然全是房子……不對，是廠房！

    余一凡想到了什么，伸手抓住前邊不停念叨的男人：“那是不是你們鎮(zhèn)的養(yǎng)豬場？”

    對方點頭，繼續(xù)往前走。

    微弱的光亮下，余一凡瞥了眼對方身上的中山裝，為了緩解緊繃的情緒，隨口笑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看到有人穿中山裝了……”

    對方腳步微頓，又繼續(xù)往前走。

    走了半晌，余一凡發(fā)現(xiàn)房東還捂著下巴，“嗤”了聲：“至于嗎？”

    他當(dāng)時把握著力道，劃得很淺，按理說捂一會兒那道口子就該愈合了，起碼不會再流血，怎么這么久了還捂著？成心的吧？

    不過他已經(jīng)沒精力去管npc身上的這種小事了，扭頭繼續(xù)觀察兩邊的養(yǎng)豬場。

    片刻后，一陣夜風(fēng)淺淺吹來，隨之而來的濃烈臭味讓余一凡猛地皺起眉。

    養(yǎng)豬場周圍本身就會很臭，可此時嗅到的那種臭卻不是動物糞便的臭味……

    是……是帶著腥味的腐臭！

    一想到可能是那些怪物搞出來的，余一凡實在忍不住了，彎腰就對著路邊的溝壑狂吐了起來。

    被他用匕首抵著腰的男人也跟著停了下來，低頭背對著他。

    路邊的溝壑是干的，里面除了雜草還有少許垃圾。

    終于吐完了，余一凡準(zhǔn)備起身……

    “嘩啦啦……嘩啦啦……”

    耳邊的水聲再次響了起來，只是這次更加清晰。

    余一凡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眼前干涸的小溝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被水灌滿，轉(zhuǎn)眼間，洶涌地流動起來……

    他呆滯地垂頭看著。

    水很清澈，像鏡子一樣倒映著他的面孔，以及一旁被他用匕首所指的……空氣！

    cao，房東什么時候跑了？

    余一凡急忙回頭，暴怒的情緒才冒出來，便猝然熄滅了。

    看著自己眼前的人，如果那能稱之為人的話……

    余一凡緩慢地張開嘴巴，在這短暫的瞬間，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了一件事——

    壽衣里有許多款式，而中山裝，就是壽衣里極其常見的一種。

    *

    另一邊，師幼青已經(jīng)跟著封彬和江小豆走了近一個小時，自從走入眼前的大山里后，他們就像是遇到鬼打墻，一直在來回繞路。

    中途遇到過幾次怪物，但由于是三人一組，房東所說的那句話根本起不到作用，所幸出來前師幼青將大廳的一把斧頭拿來了。

    他力氣不大，只能舉著斧頭當(dāng)一個路道探測儀，一旦觸碰到活物，三人立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跑開躲避。

    這條路上的怪物確實不多，他們行動時也盡力避免弄出動靜，畢竟夜里黑，目前來看怪物的視物能力和他們差不多，那應(yīng)該只能靠聲音感應(yīng)他們的位置。

    又走了一段路，天稍微亮了些許。

    也不知到底走了多少圈，經(jīng)過最開始的岔口時，他們終于在上面的陡坡上發(fā)現(xiàn)一個木屋。

    三人迅速跑到木屋前，封彬警惕地拿過斧頭，用斧頭推了推門。

    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里面很空曠，僅有一張小桌和折疊床，應(yīng)該是之前護(hù)林員暫住的木屋。

    師幼青觀察了一番，對封彬道：“你抱著江小豆在門外，如果有怪物來了，就念房東說的那句話……兩個人的話肯定是有用的，里面是封閉的，怪物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這樣我們?nèi)齻€人都不會出事。”

    “好，有事及時喊我。”

    走進(jìn)去，師幼青發(fā)現(xiàn)屋內(nèi)落了很厚的一層灰，不過有著明顯的生活痕跡，在呈古鎮(zhèn)出事前，這里應(yīng)該是有人住的。

    空間小，家具少，搜查起來非常快，沒多久，他從抽屜里找出了一封信。

    收件人是個姓江的陌生名字，發(fā)件人卻是早在報紙上看到的李梅。

    信封已經(jīng)被撕開看過。

    師幼青快速打開里面的信件。

    【二叔：您好。

    我是浩帆的妻子李梅，浩帆前段時間病重，前日已經(jīng)走了……他生前的愿望是葬在故鄉(xiāng)，可我不太懂老家葬禮的規(guī)矩，呈古鎮(zhèn)的人我也都不太熟，聽說您是他最親的長輩，不知能否請您屆時幫忙主持？

    萬分感謝。

    侄媳李梅s026年6月25日】

    ……江浩帆果然已經(jīng)死了。

    正要拿著那封信離開，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由遠(yuǎn)及近。

    師幼青抬頭看去，周圍一切都是原樣，哪來的水？

    ……不對，并不是原樣。

    前不久還在門外抱著小男孩的封彬，不見了！

    “簌簌……簌簌簌……刺啦……簌簌……”

    是怪物腳板拖地的聲音！

    師幼青急忙捂住口鼻，蹲下身躲入門后。

    黑夜里，那怪物基本是靠聽力確定目標(biāo)，經(jīng)過木屋時，停頓一下，然后又“簌簌呲呲”地離開了。

    師幼青沒有抑制怪物的方法，他不敢出去，也無法出去，將那封信握成一團(tuán)，閉上眼睛逼自己飛快思考。

    死去的丈夫，尋人啟事，豬瘟，殺人犯逃入小鎮(zhèn)拋尸，洪災(zāi)，死后可以幫人實現(xiàn)愿望的通靈族長……

    以及不久前聽到的水聲……

    還有什么……還有……

    “加上我兒子，正好夠了。”房東那句話在這時如平地驚雷，在腦中乍然回響。

    師幼青瞬間睜開眼睛。

    此時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進(jìn)入了一個誤區(qū)。

    自從進(jìn)入二樓主臥確定那對父子是死人后，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不管是進(jìn)入副本后得到的背景提示與那些人不同外，還有那個令他一直無法說出的真相——呈古鎮(zhèn)確實是他的故鄉(xiāng)。

    可是……可是房東當(dāng)時說：“加上我兒子，正好夠了。”

    游戲里，引導(dǎo)玩家做任務(wù)的npc一般是不會說謊的。

    人夠了，就是沒有多，也沒有少。

    “……兩顆小星星，他們玩躲貓貓……和兩條小魚兒……兩只小青蛙……我看見一個親愛的寶貝，他該睡覺了。”

    對！童謠里還有一個寶貝……不是六個！是七個！

    這個游戲需要三個兩人組和一個單人分別執(zhí)行任務(wù)！

    封彬根本不是消失了，是游戲監(jiān)測出bug，自動修正而已……

    而他聽到水聲的時間，應(yīng)該就是在封彬和小男孩消失之后！

    因為滿足了執(zhí)行單人任務(wù)的條件。

    ……水聲難道就是房東口中的魂靈指引？

    時間一秒秒過去，所有的線索在這時全部連了起來，師幼青站起身，吸了口氣便用力拉開門，不知何時匍匐在門前的怪物疾速爬過來……

    求生的本能讓他瞬間念出那句話：“以我之血，佑我平安……”

    接著，怪物伸出的手仿佛慢動作一樣遲緩下來。

    輕松繞開怪物，擰開隨身攜帶的保溫杯，師幼青喝完剩余的小半杯水，閉上眼睛，默念著那句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