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天氣 第19節
尤雪珍徹底醒了,看著天花板直瞪眼。 “你瘋了啊?突然化妝干什么?” “男生不能化妝嗎?” “能啊……但就是很奇怪啊。”畢竟這人之前從來沒化妝過,也根本沒有化妝的必要。 “今天我生日,這么有儀式感的日子我想嘗試下化妝怎么了?” 她頓了頓,說:“你要真想化去找黃芊茹啊。” “誰?” 離譜……他前陣子還因為這個人放她鴿子,居然聽到人家名字第一反應是誰? “你最近不是和她打得火熱?” 葉漸白懶洋洋地哦了一聲:“她啊,已經互刪微信了。” 尤雪珍不免愕然,雖然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只是沒想到這次這么快。 若其他人的熱度有三分鐘的話,那葉漸白一定只有三秒鐘。 “就這么說定了,今天我是壽星,壽星最大。三點來接你。” “拜托,我也是壽星!” 電話已經嘟嘟轉成忙音。 “……” 尤雪珍又躺了十分鐘,沒睡夠地從床上爬起。 接著是兵荒馬亂的一頓cao作,洗澡洗頭敷面膜吹頭發吃外賣,化妝做發型翻箱倒柜試衣服,終于趕在三點前整頓完畢。 她最后審視了一眼鏡子,后景的桌子里堆滿了從衣柜里抽出來的裙子,但鏡子里的自己穿的還是一身普通的衛衣牛仔褲。臨出門前她又將門后掛著的帽子壓到腦袋上,剛花了半小時吹蓬的顱頂被藏得一干二凈。 葉漸白的車停在校門口,看見她出來按了下喇叭。 她拎著化妝包還有給他的禮物袋小跑過去,拉開副駕坐進。 他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伸手把她帽子摘下,一邊吐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今天叫去幫忙布置趴的小妹。” 尤雪珍把帽子搶回來戴上,語氣yingying的:“我確實是小妹,給你這個大壽星做造型的化妝小妹。” “你這口氣怎么這么不情愿啊?虧我還好心給你買禮物。”葉漸白拉開副駕上的車拉屜,“生日快樂。” 拉屜里此時躺著兩份包裝,一份毫無疑問是葉漸白買的,而另一份,是葉漸白的mama買的。她每次給兒子準備生日禮物都絕不會忘記也買一份給尤雪珍。 “哪份是阿姨的?” “左邊。” 她雀躍地伸向左邊的袋子,里頭裝著一副棕色耳套,旁邊還有一根電線。 “這是藍牙耳套嗎?” “嗯。之前有次你提了一嘴戴著耳套耳機嵌著疼,我媽就想說冬天別戴耳機了,給你買個冬天能聽音樂的耳套。” 尤雪珍的手指摩挲著耳罩的毛絨,鼻頭有點發酸。她點開葉mama的微信回復謝謝,發了好幾個愛你的表情包,接著把剛才提上車放在腳邊的袋子拎出來給葉漸白。 “抱歉咯,可惜你的禮物只有一份。” 他皺起眉:“他們是不是又忘了你今天生日?” 尤雪珍瞄了沒有紅點的家庭群一眼,嗯了一聲:“無所謂啦。” 葉漸白沉默,過了片刻騰出一只手,揉亂她的腦袋。 “沒事,我把我媽給我那份也給你。” 尤雪珍的鼻子又開始癢癢。 她拍掉他的手,嫌棄道:“不要,我講公平,現在我們每人都有兩份正正好。” 車子駛到葉漸白的公寓。房子比上次她來的時候要亂一些。葉漸白隨手撥開沙發上的游戲機和外套給她騰出空間,指著空位讓她坐。 “就在這兒化吧,我去洗臉。” 趁著他去洗臉的功夫,尤雪珍把化妝包攤在茶幾上,眼睛還是慣性地分析著茶幾上的物品:游戲碟,沒喝完的可樂,紙巾,耳機……都是屬于他的東西。 衛生間的水聲停止,葉漸白洗完臉出來,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他擦著頭發走到開放的流理臺邊切了三片檸檬,丟進馬克杯,加兩勺蜂蜜,一杯速成的蜂蜜檸檬水就到了她手邊。 緊急著他又cao作著手機藍牙放歌,一邊到她面前蹲下,一切就緒,說:“開始吧。” “你蹲著?” “對啊。這沙發矮,你坐著正好。我坐著你得給我全程鞠躬,這大禮我受不起。” 雖然嘴上犯賤,但姿勢卻是屈就她的。兩只手臂撐在大腿上,整個人敞開面對她,仰起臉,閉上眼睛。 音箱連上藍牙,隨機到一首《say you love me》。 整座房間被歌聲環繞。下午三點半,天空只有一兩朵流云,大把的陽光穿過落地窗,毫不吝嗇地停留在他的發梢和側臉,半明半暗,明亮的半邊皮膚就像一塊一塵不染的玻璃。她感覺伸手輕碰下就會弄碎他。 但她知道,搖搖欲墜的是她自己。尤其是聽到開頭那句,“don't you know that i want to be more than just your friend。” 我不僅僅只是想當你的朋友。 她原以為可以輕松地搞定這場化妝,就像幫孟仕龍時那樣。但根本不行。 不過一指寬的距離,雜念就像空氣里的塵埃那樣多。她反復抿緊嘴唇,害怕過速的心跳被聽見,想迫切地結束這場對于她定力的試煉,又貪心地迷戀這個距離。因此她不讓自己去看他的嘴唇,他的眼睫毛,或者別的什么,而是盯著他的發旋瞧,于是突然發現,他發旋和額頭交接處的那顆痣變小了。或者說,不是痣變小了,而是他變大了。男孩的身型拔節成青年,原本在小孩子臉上醒目的痣就不再起眼,但依然存在。 她舉起遮瑕刷,假公濟私地碰了碰小痣。小點頃刻被遮蓋住。 她把它藏了起來。 很多此一舉,她卻莫名滿足。 她制造了他身體里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除此之外就沒有必要再遮瑕,直接上隔離,連粉底都不用。葉漸白的臉同樣不需要過多修飾,比孟仕龍的更簡單,畢竟他的眉形都早就修正過。她只需要錦上添花畫兩筆就好了。 化妝的整個過程十來分鐘不到,但她卻仿佛蒸了一小時桑拿,后背擠滿了汗。 尤雪珍收起眉筆,呼出一口氣。 “好了。” 葉漸白這才緩慢睜開眼,卻沒起身,眼睛懶懶上抬,捉著她的臉瞧。 看者無心,被盯的人卻心虛。 她訥訥道:“怎么了?” “嘴唇。”他說。 她不明白:“嘴唇?” 葉漸白笑話她:“剛沒發現你自己口紅都涂出去了,你這技術來幫我行不行啊。” 那哪是涂出去的口紅,分明是剛才總抿唇造成的。 那是她心里有鬼的罪證,被他不知情地點出來,心頭不免一緊,手忙腳亂地去抽紙巾。 葉漸白更省事,他單手一撐起身,另一只手直接扣住人下巴,就這么把她全身挾持住。她動彈不得,唯獨下巴跟著他的手上抬,眼睜睜從俯首看他變成仰面看他。 他將她包圍在一片陰影中。 他垂眼,四目相接,指腹壓過唇線掃過她的下唇邊。指尖還帶著切過檸檬的微酸的氣息。松開手后,他的大拇指腹沾上了她的口紅漬,很淡的紅。可在她眼里,臺風來臨前的落日,巖漿,熊熊燃燒的火,山楂,割破皮膚流出的鮮血……這些紅色,好像都不及他手上這一抹濃烈。 第14章 等尤雪珍反應過來時, 她的身體迅速同步做出動作,很大力地拍掉了葉漸白的手,一邊沉下語氣道:“我自己會擦。” 他一愣,似乎沒想到她這么排斥, 臉色也有點不好。 “干嘛, 幫你擦怎么還甩臉子了?” “你這么蹭會蹭掉粉底!” 她拿過鏡子假裝觀察嘴角, “別照了沒蹭掉。”葉漸白一把搶過鏡子照了照他自己, “我嘴巴好像也有點干, 你怎么沒給我涂個潤唇膏之類的。” “你自己涂。”她從化妝包里把小圓盒潤唇膏遞給他,“這個直接擰開,手指沾一點在唇上抹。” 葉漸白一聽,不肯接。 “那手指粘死了,你幫我涂吧。” “你剛剛口紅都沾了怕什么啊……” “口紅又沒有潤唇膏粘。” “放屁明明都很粘。” “那更不公平了,既然都粘我都幫你擦了,你怎么不能幫我擦?剛剛我幫你還語氣那么兇……” 因為我心里有鬼而你沒有啊。 尤雪珍腹誹。 最后兩人就涂唇膏這個問題掰扯了半天, 掰扯的結果是反正她不幫涂, 葉漸白自己也不涂, 抱怨她一句“讓你幫化個妝臉能拉得跟阿凡提一樣長, 你幫別人倒挺熱心的。” 啟程前往別墅區的一路上氣氛就這么詭異地冷下來,兩人誰都沒開口主動說話,莫名其妙變成冷戰狀態,只有車內的廣播持續地播報著聽歌電臺。 半小時后, 車子開到遠郊別墅。 這個別墅是民國時期的洋房,有三層樓高,最高一層是木質的甲板露臺, 背靠著地勢夠高,足夠眺望到遠處長條蜿蜒的西榮灣。兩人到達時正好是夕陽, 走上露臺抓到了一點浸到江面上的余暉。 趁著其他人都還沒來,他們著手裝扮露臺。整個過程亦是誰都沒開口,持續著這場幼稚的較勁。 十一月底的氣溫算不上溫暖,但葉漸白卻執意晚上在露臺上開趴。他當時訂這兒就是看中了這套別墅自帶的室外火爐,他興致勃勃地說這樣就可以眺望江景圍爐喝酒,而且人多有人氣兒,根本不會冷。 在搞氣氛這一點上,葉漸白絕對是一把好手。 他事先定了些鮮花和彩燈送到別墅,兩人就把這些鮮花插到露臺長桌自帶的花瓶上,彩燈往沙發上一掛,又把露臺上其他的照明一開,比夕陽還火紅的昏黃在露臺上亮起。 尤雪珍把彩燈往欄桿上掛的時候,眺見有車輛往山上的車道上開,大家陸續來了。有些她認識,都是葉漸白的朋友,大家一起玩過一兩次。有些則完全面生。 夜幕漸暗,大到顯得冷清的別墅開始變得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