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78節
在鶴遂伸手摸到車門開關時,周念伸手一把將他按住:“……鶴遂?” 男人從夢中驚醒般,渾身都劇烈顫了一下。 他轉頭,對上周念明亮溫暖的雙眼。她把聲音調到最溫柔的那一檔:“別怕,我陪著你。” “……” “會一直,一直,一直陪著你。” 周念連說三個“一直”,才讓他的情緒有所緩和。 倏地。 他艱難地開口:“我害怕。” 周念不解:“怕什么。” 男人唇色蒼白無比,不見丁點血色,有些輕微的哆嗦:“我害怕,你看見那些東西后,會不要我。” “……” 他怕的從來都不是去直面苦難,去直視深淵。 怕的,是她不要他。 “不會的,我不會的鶴遂。”周念用兩只手一起,緊緊握著他一只手捧在胸口,“我的心不會變,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 男人漆黑的眸子里,印出周念清晰的臉。 她一直是她。 她不會變。 她還是當初那個在他跳河撈尸時,為他縱身一躍的少女。 這一瞬間,勇氣灌滿他的全身。 讓他的目光變得堅定,意志變得堅韌。 “只要你陪著我。”他緊握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沉聲道,“那我就什么都不怕。” 縱使我身處萬丈深淵,困在無邊牢籠。 但是,只要身邊有你。 我就能無所畏懼,向死而生。 我會變成燒不盡的野草,無法被消滅的癌細胞,沙漠里的最后一顆胡楊。 被激發出最大的求生欲望。 只為能變成,降臨在你腳邊那一束剛剛好的月光。 第113章 病癥 ============== 盧國強把他們帶到一間詢問室,寬敞明亮,中間擺著一張黑色的橢圓形長桌,最前方擺著一臺電腦,電腦后方的墻上掛著一個65寸的電視機。 “隨便坐。”盧國強抬手示意,旋即轉頭對跟在身后的段武說,“去把東西拿過來。” “好。” 鶴遂牽著周念的手,在長桌的盡頭坐下。 距離電視機最遙遠的距離。 盧國強本來想到電腦前坐下,但看見鶴遂坐這么遠,又在半路折回來,在兩人的對面坐下。 段武回來時,順便把盧國強的茶杯一并拿來。 周念看了眼那個茶杯,心里明白,這即將是一場特別漫長的談話。 她還看見,段武手里抱著的一個紙箱。 紙箱規格不算大,剛好能裝下一只十斤的狗。 注意到紙箱的并不止周念,還有她身旁的鶴遂,她轉頭,看見他漆黑眸底有著化不開的恐懼。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鶴遂緊緊盯著那個紙箱,隨著盧國強翻開紙箱蓋的動作,他眼里的陰沉在加劇。 仿佛盧國強會從紙箱里掏出什么讓他恐怖的東西。 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 盧國強從紙箱里掏出的不是什么恐怖玩意,只是一沓照片。 一沓,看上去很尋常的照片。 是很厚的一沓照片,用橡膠繩緊束讓其不至于松散。 盧國強掂了掂照片。 “還記得這些吧?”他看向鶴遂,“這些都是你留在善進的東西。” “……” 鶴遂沒有任何反應。 像被人調到暫停鍵,呼吸都變得微弱。 明明就坐在周念的身邊,卻讓她快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周念主動說:“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盧國強把厚厚照片遞給她,“畢竟這些照片的一半主角可是你。” 是她? 周念疑惑地接過照片,旁邊的男人一言不發。 照片完全出現在周念的眼皮子底下。 那一瞬。 她的指間迅速泛出涼意。 是她和鶴遂的合照。 四年前,背景在鶴遂家的院子,那顆枝繁葉茂的杏樹下,鶴遂將她馱在肩上,大手緊握著她的兩根小腿脛骨。 而她眉眼靚麗地看著鏡頭露出微笑,小梨渦很明顯。 周念扯掉束住照片的橡膠繩。 她開始翻看那些照片,看見和鶴遂在房間里拍下的第一張合照,照片上的他額頭纏著紗布,衣服上沾著血污。 他看向她的眼神卻那么的熠熠生輝。 一張又一張的照片從周念的指間略過。 她以前怎么都沒發現,他拍照的時候從來都不看鏡頭,只看她。 他的目光永遠停留在她身上。 三百多張照片里,在任何場景下,都找不出一張鶴遂看鏡頭的照片。 那是不是也代表著—— 鶴遂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只會看向她一個人。 “我還以為。”周念聲音有點發緊,“還以為再也都看不見這些照片了。” 在京佛時。 沈拂南逼著她,將手機里的合照全部刪除。 她轉頭看向男人:“沒想到你全部都留著,還把照片都洗出來了。” “嗯。” 鶴遂低垂著眼,眼里的情緒不明:“每拍一張我就洗一張出來,就害怕手機突然壞掉照片會不見。” 對他來說,這些合照都是彌足珍貴的存在。 存在手機里一點都不安全,得洗出來他親自妥善保管才能安心。 周念能看出來,這些照片的確有著被他精心對待過的痕跡。 每一張照片都被精心塑過,外面是一層挺括的塑封,致使照片存放多年也顏色新亮,沒有半點褪色的跡象。 明明他是那樣不羈野戾的一個人,在對待與她有關的事物時,竟然會變得如此的細致,如此的小心翼翼。 想到這,周念的心口就像被人塞進棉花糖,又軟又甜又香。 她很難不為此感動。 傳來一聲關門聲。 段武把詢問室的門關上,到盧國強的身邊坐下。 盧國強從紙箱里拿出三個紅色的小本,以打趣的輕松口吻說:“沒想到你還挺有愛心?” 說著,便把兩個小紅本用手推過來。 周念的目光在紅色封皮上凝定。 【無償獻血證】 無償獻血證。 還是兩個,按理說不管獻血多少次都只發一個獻血證,一個獻血證就能一直使用。 低垂著頭的鶴遂一言不發,他手里拿著其中一張照片,看了又看。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念把手里一疊照片放下,拿過獻血證。 翻開一看,才發現兩本獻血證是不同的名字,一個是鶴遂的名字,一個是叫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