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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癥 第144節

    她原以為,這件事是母女倆之間的禁忌,在那天以后誰都不會再提起,就讓它塵封在時間的洪流里,永不再現。

    “我不是突然提起。”周念雙眼直冒熱氣,“我只是一直忍到現在才提,你知道我經常夢見爸爸嗎?”

    冉銀的笑容逐漸消失。

    淚水漸漸在周念的眼底浮起:“我對你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仿佛我也成了殺死爸爸的兇手。”

    冉銀有些慍怒:“可他周盡商是個什么人,他——”

    “是,他出軌是他不對。”周念提高音量打斷她,“但是你可以和他離婚,你為什么選擇殺了他?”

    冉銀也紅了眼,拍著胸口痛心疾首地說:“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周念笑了,在笑的時候眼淚也滾了出來:“是我讓你殺的人嗎?難道不是因為他出軌李麗芳,你恨他,所以才殺他嗎?”

    “……”

    陽臺上,鶴遂不經意轉頭,看見沙發上的周念正在哭。

    手上的煙才燃到一半,他踩滅煙頭,利落地起身,拉開陽臺的門就要走進去。

    周念注意到他的動作,用眼神示意他別動。

    鶴遂只好把陽臺門緩緩合上。

    順著周念的目光,冉銀也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扇門外的鶴遂,黑眸陰戾而危險,周身散發出生人勿進的氣息,就像是周念飼在暗處的一頭狼,隨時有撲咬過來的可能性。

    周念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不要把你的自私粉飾得那么漂亮,為我是假,為你自己才是真。你想讓我功成名就,也不過是為了滿足你的人生缺憾而已,我不愿意成為你實現夢想的工具,我就只是我,我不用被迫成為任何人。”

    “……”

    沉默發酵,在房間里四溢。

    周念不知道冉銀不說話的時候在想些什么,是在想有關周盡商的過去,還是在替自己的人生遺憾,這些統統不得而知。

    周念也沒有去問冉銀,她有沒有在哪一刻有過愧疚感,晚上真的能睡好嗎?且不說周盡商的背叛和辜負,但那畢竟是一條活鮮鮮的人命。

    冉銀終于緩緩站了起來,沒看周念,眼神慌亂地躲著:“我考慮一下。”

    周念指著放在茶幾旁的畫具:“我會繼續畫畫的。”

    冉銀目光看了過去。

    “但我要說清楚。”周念語氣平靜下來,“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

    “……”

    “也希望你能考慮好,不自首我不會再見你。”

    冉銀眼底的情緒掙扎,一面是逍遙法外的自在,一面是鋃鐺牢獄的落魄。

    “如果我去自首呢?”她問周念。

    “……”周念思考了下,“那我會抽時間去看你。”

    人仿佛就是在某一個瞬間迅速變老的,冉銀在離開時腳步變得有些蹣跚,和來時判若兩人。

    走出門外時,冉銀回過頭問周念:“如果當年你沒遇見他——”她看向陽臺上陰郁的男人,“是不是不會這樣?”

    周念緩緩眨了一下眼,說:“如果當年我沒遇見他,我已經死了。”

    遇見鶴遂的時候,是她最低谷絕望的時候。

    第95章 病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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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幾天,周念總會無端想到那個鶴遂和沈拂南的賭約。

    輸的人會失去三個月的身體使用權。

    如果輸的人是鶴遂,那么沈拂南會回到京佛,繼續過著他的影帝人生,與她周念的人生軌跡沒有半點關系。

    那到時候她會有不舍和遺憾嗎?

    周念自己也說不清。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那個職業是民警的人格阿烈出現,他和周念插科打諢,聊著上班時的瑣事。

    阿烈告訴周念,昨天有個人因為丟了一封信而報警。

    周念覺得這個人格很健談,便笑著問:“那最后信找到了嗎?”

    阿烈搓搓臉,說:“沒,被扒手扒去了,找不到了。”

    “丟信的人應該很難過著急,不然不至于報警的。”她對阿烈說。

    “那也沒辦法。”阿烈說。

    話音剛落下,沒等周念再開口,鶴遂的人格就回來了。

    人格在一瞬間轉換。

    周念明顯注意到男人臉上眸色變得輕懶深邃,是她極為熟悉的,她覺得很稀奇:“你回來得挺快。”

    鶴遂不知道剛剛是哪個人格跑了出來,只淡聲道:“也就眨眼的功夫。”

    周念盤腿坐在客廳里的地毯上,腿上放著畫板,正在拆畫紙的塑封:“可我看有的電影里,人格切換的時候,主角會很痛苦,有的還會抱著頭咆哮什么的才完整轉換。”

    鶴遂盤腿坐到她身邊,取過她手里的一疊畫紙,幫她撕開塑封,一邊撕一邊懶懶掃她一眼:“你也想看我抱著頭咆哮?”

    周念:“……?”

    她倒也沒那個意思。

    他抽出那疊畫紙:“是轉換人格又不是變異,那么夸張干什么。”

    周念撇了下嘴,小聲嘟囔:“電影里就是那樣演的。”

    鶴遂手指捻著畫紙一角,問她要幾張。

    周念說一張就夠了。

    他抽出一張畫紙遞給周念,周念接過紙時又問:“那你可以隨意叫其他人格出來嗎?”

    鶴遂眼睫微微一顫:“你想見誰?”

    周念把畫紙往畫板上夾牢固定:“我就問問。”

    他的雙手反撐在身后,仰著脖頸,姿態很是懶散,眉眼里卻有著幾分深意:“你想見沈拂南。”

    周念微微一愣,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啊,我最討厭他了。”

    聽她說討厭,鶴遂眸底的暗逐漸消泯,輕笑一聲:“那你是不想見我?”

    周念聽出他話里的玩味和蓄意,故意裝沒聽懂,加重語氣:“我只是單純問問。”

    “噢。”

    他懶洋洋地應一聲。

    周念一邊挑選畫具一邊問:“你噢什么,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鶴遂偏頭看她,眸底有著微亮,低低笑了一聲:“可以。”

    還真可以。

    周念準備畫鉛筆畫,挑了只鉛筆,說:“那我想見宋萊。”

    鶴遂眸光凝定:“為什么?”

    她低著頭沒看他,看著墨綠色鉛筆上的金色2b字體,以很輕的口吻說:“他很像十七歲的你。”

    宋萊成天打架,性格陰晴難定,暴戾又瘋狂。

    這不就是十七歲的鶴遂嗎。

    男人斂住臉上的笑意,他仰著頭把目光落到雪白的天花板上,嗓音幽涼:“是現在的我還不夠好。”

    “……”

    “才讓你只想見到十七歲的我。”

    周圍倏地就安靜下來。

    也不能說是現在的他不好,他對她的照顧已經格外周全無遺。

    只是誰又能不懷念十七歲的他呢?

    那時候,他不是萬人矚目的巨星,只是屬于她一人的鶴遂,會在陰暗小巷和她擁抱接吻。

    現在的他連出門都需要全副武裝。

    帽子,口罩,墨鏡,哪怕這些全部都帶著,把臉遮得路不出一絲白,還是會被認出來,被人追著要簽名和拍照。

    即便那是和沈拂南有關的一切,但是又怎么能分得清呢?

    所以他現在再怎么對她好,到底也不能和當年相對比了。

    門鈴就是在這時候響起的。

    周念不想被困死在這樣的死寂里,主動起身去開門,鶴遂還在原地,怔怔看著天花板,陷進沉思里。

    周念打開門,看見門外站著的莫奈時,眼前一亮:“莫奈!”

    莫奈撲過來重重抱住周念:“想死你了嗚嗚嗚。”

    周念差點被勒得喘不過氣,拍拍莫奈結實的胳膊,無奈地笑著:“好啦,這不是見到了。”

    兩個月時間沒見,莫奈又長胖了十多斤,體重直逼二百五,周念迎她進門時觀察到莫奈脖子后面有一圈黑色的紋路。

    “莫奈,你要注意身體。”周念關上門,跟在莫奈身后,“你有黑棘皮了,我記得這個是胰島素抵抗的表現。”

    “我知道啊,哎——”

    莫奈長長嘆一口氣,“但還想再多賺一點錢,賺夠了就收手。”

    人的一生要賺多少錢才夠,這始終是個未知數。

    剛進門,莫奈就注意到懶散坐在地毯上的男人,長腿不羈地敞放著,雙手后撐,仰著臉時喉結突出得很明顯。

    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幅畫,現實生活里很少有人帥得像和周圍不在一個圖層,偏偏他鶴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