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35節
她正思考時,男人突然放下手臂,眼中是nongnong的疲倦,有著剛經歷過一場死亡般的灰暗。 他回到床上躺下,閉上眼睛,安靜地睡去。 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周念愣在原處,好半晌后得出結論—— 新出現的人格是個啞巴。 周念離開臥室,回到客廳沙發上,想著等早上韓老來查房時,一定讓她看看情況。 韓老每天的查房時間是早上九點。 七點半,周念聽到臥室里傳來男人起床的動靜。 他應是去到衛生間洗漱,安靜十五分鐘后,她聽到緩緩往外而來的腳步聲。 周念心中警鈴大作。 她坐直身體,后背繃著,轉臉看向臥室方向。 希望走出來的人會是鶴遂。 拐角處,男人修長的一雙腿款款邁出,他穿著東濟醫院淡藍色的男士病號服,明明是沒什么設計的衣服樣式,套在他身上卻有著說不出的好看。 還得是他肩寬腿長氣質好,把普通衣服襯得不普通。 周念目光直直落在男人臉上,透露著幾l分迫切。 和她急于求證的視線對上,男人臉上不緊不慢地扯出一抹冷笑:“周小姐,別再用那種眼神看我,勸你趁早死心。” 他的聲音一出來,周念的心瞬間就涼下去。 她的希望落了空。 “等下韓醫生過來,麻煩你配合檢查。”周念眼神冷下去,語調沒任何情緒。 “我當然會配合。”他意味深長笑了下。 沈拂南居然會同意,這完全在周念的預料之外。 此時,病房服務按鈴進來送早餐。 周念看著服務生把餐車推進來,忙說:“我的早餐放茶幾l上就好,謝謝。” 她可不愿意和沈拂南一桌吃飯。 沈拂南對此嗤之以鼻,不屑開口:“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兒和你同吃同住?你放心——”他垂眸,掃了眼腕部上的白紗帶,“等這個一好我就會離開。” “……” 周念抿著唇,沒有說話。 沈拂南來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睥睨而暗。 一張英俊的臉看著冷漠又無情。 他說:“我會回去,繼續當萬人之上的頂流影帝,而你就回你的小破鎮,平凡過你的人生。” 知道眼前這具軀殼里此時裝著的沈拂南,周念便不會這樣的話所刺傷。 她甚至頭腦清楚地知道怎樣反擊。 “把竊取當做榮光,小人行徑。”她仰臉,對沈拂南露出微笑,“你偷走別人的身體,趕走別人的意識人格,只能永遠當見不得光的小偷,不要臉的掠奪者。” 男人眸光不動聲色地暗下去,薄唇的笑意斂住。 周念追迫著發問:“你敢對外公開真相嗎?你敢對那些喜歡你的人說你只是一個次人格嗎?” 沈拂南眼里冷冽的經脈逐漸分明。 她毫不在意窒息的壓迫感,小梨渦更加清晰地笑著:“承認吧,沈拂南,你看似強大,實則你害怕的東西很多,你怕被別人知道你是個小偷,你害怕鶴遂出來,他才是身體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 “夠了。” 男人俯身而下時掠起一陣風,他用力地攫住周念下巴,整個抬起,“你是不是話太多了點?” 周念被捏得下巴作痛,卻沒有服軟的跡象:“你急了?” 沈拂南被氣笑了,長指收緊,讓周念臉頰上為數不多的薄rou通通從指縫中溢出來:“你覺得自己很懂?” 沒等周念開口,他又說:“是老子把那條瘋狗從那個地方救出來,把那群廢物救出來的,瘋狗和他們都該對我感激涕零,跪著給我道謝,我都還不一定接受。” 周念愣住。 忘記反抗,任由他這么鉗著自己:“你什么意思?” 沈拂南牽唇冷笑,沒有回答。 “那個地方?”周念追隨著他戲謔目光,“沈拂南,你把話說清楚,那個地方是什么地方?” 男人從鼻腔里哼出一絲不屑的笑。 他還是沒有回答。 下一秒,冷色大手松開對周念的牽制。 他轉身要走。 周念下意識緊緊去抓住男人袖口,清冷小臉上透著倔強:“把話說清楚再走。” 第六感告訴她,沈拂南一定知道點什么。 比如說她沒能知道的事情。 沈拂南用眼角余光掃過她的手,冷漠地甩開:“倘若那條瘋狗還能活著出來,你可以問他。” 他沒有再給周念開口的機會,轉身去了餐廳。 周念呆呆看著男人的孤傲背影,如鯁在喉,在原地愣怔許久。 面前茶幾l上擺著的營養早餐漸漸冷掉。 她想到之前每個被鶴遂哄著吃早餐的日子,記憶清晰如昨,栩栩如生。 胃口欠佳的緣故,周念潦草地吃了幾l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后不停去看墻上的掛鐘,等待時針走到數字九上面。 韓老來的很準時,九點整,就推開病房的門。 穿著一身白大褂的韓老格外親和,微笑時皺紋堆疊間透著慈祥,她在和患者談話時喜歡雙手插兜。 韓老一進門,周念就立馬站起來迎上去:“韓醫生,鶴遂有點不對勁。” 韓老表現得一點都不意外,平靜開口:“說說看哪兒不對勁?” 周念想了想,說:“他身體里有別人,也就是有另外一個和他完全不想關的人,哦不對……不是一個,是兩個,也有可能不止兩個。” 她越說越混亂:“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我目前只知道有兩個。” “……” 韓老:“具體有多少個,得做檢查才知道。” 周念一頓,有些疑惑:“韓奶奶,您都不覺得意外,是之前就知道嗎?” 韓老微微一笑:“你入院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周念驚訝:“那怎么……” 韓老:“他不愿意接受治療,當然,也不愿意我告訴你。” 周念心中微微一顫。 鶴遂永遠都是這樣,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壞和苦難。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完美詮釋他向來都是陰溝惡臭般的人生。 她吸吸鼻子,問:“他這是什么病?精神分裂嗎?” 韓老搖搖頭:“精神分裂是出現幻覺,意識混亂,分不清現實和虛幻。鶴遂他不是精神分裂,是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 “學名叫分離性身份障礙。”韓老給她解釋,“患者身體里會出現多個人格,每個人格都是獨立存在,有著完整的自主意識和個人記憶,且記憶不互通。” 這涉及到周念的知識盲區,她努力消化了會兒,還是沒太懂:“韓奶奶,我不是很明白。” 韓老:“通俗點講,就是一個人的身體里住著很多個人的靈魂,懂了嗎?” 周念點點頭:“懂了。” 頓了下,周念又問:“為什么會得這個病?” 韓老扶了扶眼鏡腿,說:“我接觸過的多重人格患者,病因分為兩類,童年創傷和環境因素,不知道鶴遂屬于哪一類。” “……” 周念開始瘋狂在記憶里搜索,鶴遂為什么會得這樣的病,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是從宋敏桃被砸店開始,還是從宋敏桃和宋平安溺亡開始,又或者是冉銀讓他不要再和她來往開始?總該有跡可循才對。 他那么隱忍堅韌,像曠野上吹不敗的野火,周念不相信他會因為童年創傷變成多重人格。 韓老打斷她的思緒:“他是不是決定要進行治療?” 周念回過神來:“現在他的身體里是其他人格,他好像被困住了,為什么會這樣?” 韓老:“人格間一般不知道對方存在,如果知道,會想要殺死對方來掌控身體的主權。” 周念腳底一寒,雞皮疙瘩爬了起來:“有副人格殺死主人格的先例嗎?” 韓老沉默了一秒:“有。” 周念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唾沫。 還真有。 也就是說,鶴遂真有可能被沈拂南活生生給殺死,那這世間,再無鶴遂。 韓老給周念講了故事,她曾經治療過一個12歲的多重人格患者,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主人格懦弱膽小,成績也不好,總是無法完成mama布置的鋼琴練習任務,在學校里也沒有朋友,然而副人格不一樣,副人格截然相反,開朗陽光,很受老師同學的喜歡,在鋼琴方面更是展現出驚人天賦。 mama很喜歡副人格,帶女孩子來治療進行人格整合,留下了討人喜歡的副人格,殺死了無法完成mama要求的主人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