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100節
洗完澡,周念吹干頭發后離開衛生間。 外面病房中,其余三人都在。 裴巷正捧著標本罐盯著蝴蝶發呆,徐散在對著根本不存在的小人說著話,看上去很滲人。 鶴遂則半靠半躺在床上,單條長腿屈膝著,膝蓋上放著劇本。 周念走到病房中央時,發現地上有一張紙條。 她彎腰撿起紙條查看。 紙條上面寫著兩行話: 你別太過分,我已經仁至義盡。 休想再要得更多,貪心的人可什么都不配得到。 字跡龍飛鳳舞,寫出了山河壯闊的氣勢。 不知道誰的紙條,周念疑惑地抬起頭,先問的裴巷:“裴大哥,是你的嗎?” 裴巷有氣無力地看了眼,搖頭。 周念又問徐散:“那是你的?” 徐散沖她做了個噓的動作:“別打擾我們的談話。” 周念:“……” 她只好走到鶴遂病床邊,不經意瞥到他劇本上做的筆記。 字跡和紙條上的一模一樣。 哦,可能是臺詞。 周念把紙條遞過去:“這是你的。” 鶴遂從劇本上抬頭,掃她一眼,又看見她手里的紙條。 他沒說話,神色淡淡地伸手接過。 周念抿抿唇,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鶴遂低頭,長指翻過一頁,漫不經心地說:“你真想謝我,就少來煩我,離我遠點。” 離我遠點。 這也是鶴遂從前對她說過的話。 “你從前說過好多次讓我離你遠點的話。”周念輕聲細語地說,“我當時都沒有聽,現在也不會聽。” “……” “除非——” 她頓住了。 “除非?”他把話頭接了下去。 “我之前說過。”周念很平靜,“除非告訴我真相,否則在你離開這里之前,我都會纏著你。” “……” 鶴遂把劇本合上,耐著性子看她:“我也明確回答過你,那些都已經不重要。” 周念固執地說:“對我很重要。” 男人輕笑一聲,眼眸漆黑,臉上浮著幾分嘲弄:“你都說了,是對你很重要。” 周念怔住,明白了他的話中意。 那些都只是對她重要的過往而已。 真相也只是她在不停地要。 而他不在意,也不愿意提起過去。 第65章 病癥 ============== 京佛的冬天到了。 周念在病服外面套了一件長款羽絨服, 坐在住院部樓下的花園里曬太陽。 看陽光從梅花的枝椏間篩落。 紅梅開得惹眼,怒放著又一冬的傲骨。 護工和她搭話:“最近老看你教小昭畫畫,還教得怪好勒, 以前是學過嗎?” 周念的目光落在一枝紅梅上, 眼里沒有情緒:“沒有, 隨便畫畫而已。” 護工夸道:“那你很有天賦啊,之前沒考慮走畫畫這條道啊?” 周念笑了笑, 說:“試過,走不通。” 護工好奇地問:“怎么回事呢?” 周念隨口謅了個借口:“學藝術太燒錢了。” 護工認同:“可不嘛,我兒子就是學畫畫的,高中三年下來花不少錢,都快把家底兒掏空了,不過還好考上了。” 周念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 說:“在哪讀?” “就本市的美院嘛。”護工說。 “京佛美院。”周念很緩慢地眨了下眼,聲音變輕, “挺好的, 挺好。” 護工欣慰地說:“我兒子和聯考和校考都是擦邊及格, 真是運氣好!” 周念跟著笑,說:“挺好的。” 護工永遠都不知道,她正在照看著的小姑娘, 曾經同時拿下過13年的美術聯考和京佛校考雙第一,是個從來不會靠運氣取勝的天才。 護工從身旁的長椅站起來, 說:“我肚子有點痛, 你在這里坐一會兒, 不要亂跑, 我去上個廁所就回來。” “好。” 周念看著不遠處,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著。 她覺得自己和那個老人沒什么區別,有著同樣日暮西垂的衰敗感。 護工剛走沒多久,身邊突然坐下個人:“你好。” 周念轉頭。 一個穿著灰色翻領毛衣的男人,脖子上帶著一條黑色圍巾。他看上去三十五歲左右,方圓臉,發際線后退得厲害,兩邊鬢角是凸的。 他拿著手機的手放在腿上,手機背面朝上。 “周小姐?”他主動打招呼。 “……”周念眼神里帶著警惕,“我不認識你。” 男子哈哈笑兩聲,自嘲道:“怪我沒有自我介紹。” 他從褲子口袋里拿出個名片夾,從中抽了一張出來遞給周念,“你好周小姐,我叫解渤騰。” 周念遲疑地接過名片,低頭一看。 ——月炎工作室 ——創始人·解渤騰 周念沒搞明白這工作室是干嘛的,問:“找我有什么事?” 解渤騰笑得很有親和力:“是這樣周小姐,我是個記者,今天來找你也只是想簡單和你聊聊天。” 一個記者怎么會突然找她聊天? 周念敏感得很,直接問道:“哪方面的記者?” 解渤騰也沒藏著掖著:“娛樂圈。” 周念微微一笑,說:“原來是狗仔。” 本以為解渤騰聽后會掛臉,但他卻依舊笑容滿面,說:“周小姐想怎么叫都可以,我本來也是個狗仔。” 這男人情商很高。 沉默了會兒。 周念看了眼他放在腿上的手機,淡淡笑著說:“單純聊天可不會錄音。” 解渤騰笑容一僵。 不過很快,他就緩和下來,笑著把腿上手機翻過來,把錄音關掉后說:“周小姐你好聰明啊。” 周念眨了下眼,平靜問:“你想聊什么?” 解渤騰把手機揣回褲兜里,說:“我看過你在鶴遂的路演現場問他認不認識的那個視頻,網上好多人都罵你,但我相信你。” “……” 周念沒說話。 解渤騰注意觀察她的表情,又說:“天底下沒有空xue來風的洞,你不會無緣無故那樣。” 周念表情很淡,蒼白的唇彎了彎:“即便我是個精神病人,你也相信我嗎?” 解渤騰很篤定地說:“那當然,周小姐你是厭食癥,而不是別的什么精神病,有什么不可信的?” 這狗仔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病,看來是有備而來。 而且非常擅長交談和獲取對方信任——所有人都罵她是個私生,是個瘋子,他卻說愿意相信她。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她,但這一招的確算得上高明。 “而且據我所知——”解渤騰稍作一頓,“周小姐來自南方的一座小鎮,花楹鎮,好巧不巧,咱們的鶴影帝也來自那座小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