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癥 第28節
周念的手指在不經意間蹭到鶴遂的腹部,他的皮膚很滑很緊,還熱熱的。隨著他的呼吸,緊實腹部一起一伏,更讓周念難以避免和他產生觸碰。 周念覺得分秒難捱,掖好病服后,立馬像觸電般縮回手。 她的這一舉動,惹得鶴遂漫不經心地笑了聲:“我很燙手?” “……”周念沒敢看他,端著調色板轉身快步回到畫板的后方,將自己整張臉都擋住,讓鶴遂看不見她。 鶴遂的病服卷上去,右側肋骨處有一塊白色紗布,紗布用白膠帶固定著。 這樣一來,他身上的破碎感就更強了。 …… 周念完成畫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黑了。一幅油畫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畫完已經算是神速,幸好用的畫布是30*40的,尺寸不算大,否則肯定畫不完。 “今天真是謝謝你。”周念蹲在地上收拾著畫具,“一個姿勢一直保持不動,就算是躺著也很累的。” “沒什么。”鶴遂淡淡道。 把東西都收整好厚,周念合上畫具箱,拎在手里后站起來:“那我走了,希望你早日康復。” 鶴遂的臉朝著窗外,沒看她,情緒不明地嗯了聲。 周念慢吞吞地往門口走,想著鶴遂說的那句話——“畫完就走,別再和我有什么交集。” 心里總覺得不是滋味,好像是失落的感覺,周念自己也不太確定。 又慢吞吞地挪了兩步后,周念突然停住腳步,她還想和鶴遂說說話。 她轉身,發現鶴遂也剛好轉頭看向她。 有種命運使然的巧合感。 周念溫聲說:“鶴遂,你今天承認是我保護了你,這個也要謝謝你。從來沒有人承認過我的勇敢,你是第一個。” 鶴遂眸光深深,在她的臉上凝定。 等他開口時,卻不是在回應周念的話,而是一個反問:“一副夠嗎?” 周念沒明白:“什么意思。” 鶴遂神色平靜,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格外深沉,他低聲開口:“就畫一幅夠嗎。” 周念腦子一頓,心里涌出欣喜,但又怕是自己會錯了意。 “你……你不是就讓我畫一幅嗎。”周念雙眼亮晶晶的,語氣十分不確定, “而且還讓我畫完趕緊走,再也不來往。” 鶴遂沉默片刻,才說:“想多畫幾幅也不是不行。” 周念徹底傻了。 沒聽錯吧? 他讓她多畫幾幅。多畫!幾幅! 見她沒反應,鶴遂氣定神閑地說:“不想畫也行,你可以走了。” 周念立馬糯聲應:“畫,我想畫的。” 她沒說要畫,而是說想畫。 鶴遂抿了抿薄唇,掩過一抹痕跡淺顯的笑,周念沒發現。 周念在糾結:“那等我想畫你的時候,我怎么聯系你。” 鶴遂瞥一眼床頭的手機:“加個微信。” 沉默下來。 隔了好一會兒,周念才垂頭喪氣地說:“我沒有微信。” 鶴遂:“……” 21世紀,還有人沒有微信。 也是,或許是乖乖女熱愛學習,不用社交軟件也正常。 鶴遂淡聲道:“那留個手機號。我把我的報給你。” 周念乖乖地點點頭:“好。” 然后鶴遂就看見,周念從白色連衣裙的側邊小口袋里,摸出了一個款式相當陳氣的老人機。 鶴遂:“?” 他真是被驚到了。 那還是一個很舊的灰色老人機,掉漆嚴重,側面和邊角全是斑駁。老人機被周念白皙細嫩的小手拿著,顯得相當格格不入。 老年機聲音賊大,周念一解鎖,整間病房都響起機械的女音:“右鍵解鎖!” 鶴遂:“……” 周念的手指在按鍵上摁了一下,聲音又響徹病房:“電話簿!” 鶴遂:“……” 周念低著頭,小臉認真地cao作著,她又摁了幾下,老年機又用喇叭播放著提示音:“新建聯系人!” 鶴遂:“……” 到這一步后,周念抬起臉來,神色正常,絲毫沒覺得不妥,反而一臉期待地看向鶴遂:“你的手機號多少呀。” 鶴遂:“……” 真是長見識了。 鶴遂被逗笑了,聲息慵懶地開口:“周念,早餐鋪烙餅的宋阿公用的都是智能機。” “……”周念微微撇嘴,“你在笑我。” 鶴遂反問:“不好笑?” 周念手指把灰色老年機攥得緊緊的,有點委屈地低眼:“可是我mama只給我買了這個。” 冉銀說過,智能手機會耽誤她的學習和畫畫,現在很多孩子不中用,全是玩手機害的,所以堅決不讓她用智能機。 平時,周念看見同學們拿著智能手機,聊微信,在網上沖浪,看很多有趣的信息,其實她也很羨慕。 鶴遂真覺得自己再多一句嘴,周念立馬就會哭出來。他斂了笑意,說:“我報號碼給你。” “哦。” 周念看向老人機小小的屏幕,手指落在數字鍵上:“你說吧。” 鶴遂語速平緩地報了11位手機號給她。 周念每在鍵盤上摁一個數字,老年機就會大聲地報出來,這搞得她也很尷尬。所以平時在外面,周念基本不掏手機出來用,怕別人看見笑話她。 “新建聯系人鶴遂成功!”老年機又在播報。 “……”周念很無語。 等她抬頭時,發現鶴遂居然沒有在笑她,神色特別正常平淡。他抬手,沖她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后看著她,一字一頓地低低說: “記得打給我。” 周念臉頰微微一熱:“好。” --------------------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的鶴遂:你確定就畫一幅? 現在的鶴遂:畫一幅夠嗎? 第19章 病癥 ============== 是夜晚。 暴雨過后的小鎮, 散發出劫后余生的煥然一新,秩序感強烈的深色瓦片顆塵不染,青石板亮得可以在月光下反照出人影。 空氣潮濕, 南水街的卵石街面上, 全是藍花楹在風暴里迸碎的花衣。 周念提著沉重的畫具箱, 一路上走得飛快,唯恐冉銀比自己先一步到家。 那她將會沒有時間處理掉很多的隱患。 周念覺得自己運氣還是不錯的, 在去醫院和回家的路上,都沒有撞到下雨。 此刻正經過宋敏桃的按摩店。 按摩店照常開著,周念往里面望了一眼,里面的按摩床和泡腳床上都有客人,宋敏桃正坐在小板凳上,給其中一個男客人按腳。最里面還是那面深紅色的絨面簾子垂至地面。 再經過鶴家小巷, 周念想到昨晚地上的那些鮮血,禁不住后背泛涼, 她加快了腳步。 下過一場雨, 血跡應該全被沖干凈了。 周念在心里默默想:希望大雨沖掉的不止鮮血, 還有鶴遂的痛苦和周身傷痕,因為她覺得,他是個本質不壞的人。 到家后, 周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晾在堂屋里的那件黑色衛衣轉移到臥室里的衣柜里。 要是冉銀回來看見, 如果問起她, 她不知道如何解釋。 黑色衛衣還是潮的, 周念把它放在衣柜里的最邊上, 藏在自己的一排連衣裙后面,又找來幾包干燥劑放在衛衣下面。 隨后, 周念又來到旁邊畫室,把今天外出攜帶的畫具箱打開,支起來,展開里面的油畫。 她取下分離夾,摘掉上面的隔離紙,露出今天畫的那幅畫,然后把畫架挪到平時在家畫畫時常坐的位置。 妥當地做完這一切后,周念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穿的鞋。白色帆布鞋上面有著點點水漬,還有幾顆大小不一的泥點子,一看就是在出過門的樣子。 這樣可不行。 周念立馬離開畫室,來到外面的過道上。 臥室門口的過道上擺著鞋架,鞋架有五層,周念彎腰拿第二層上面放著的脫鞋時,瞥見底層那雙她昨天穿過的鞋。 兩只鞋的鞋面通體都是血跡干涸后的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