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獸人大陸當祭司 第31節
夜深了,不時有趨光的飛蛾朝著這片光亮飛來,一頭扎入火堆中。 莫辭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朝那些小?飛蟲伸出手,在?不了解昆蟲習性的獸人?眼中,就像是蟲蛾們生了神?智,或是受了蠱惑,被莫辭婉轉的歌聲吸引,被莫辭潔白?的指尖吸引,為她?而奮不顧身,葬入火光。 布魯覺得自己和那些飛蟲一樣,受到了蠱惑。他甚至不知?自己何時下?了樹,蹲在?了莫辭身邊。 莫辭望著火堆,換回獸人?的語言,低聲道:“我被獸神?祝福,驅逐了我的部落,必將受到獸神?的報復。” 伊恩是帶著一身傷口?回到部落里的。 皎皎月光里,獸人?身上血氣四溢,但他的身手仍舊矯健,這讓他急促的喘息聽起來有些疲憊,又有些兇悍。 伊恩靠在?山洞的入口?處,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呼吸,散去在?迷霧森林里連日獵殺的戾氣。莫辭還在?生病,他不想讓自己身上的血腥嚇到她?。 想到莫辭,伊恩把一直背在?身后的藤編包卸下?來拿在?手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身踏入山洞。 夜歸的獸人?腳步輕巧,沒有驚動山洞里的任何人?,如一道幽暗的影子一般,悄無聲息地?來到山洞最深處。 靜謐的黑夜被一聲穿云裂石的咆哮聲撕裂。 豹族部落的山洞這一夜注定無人?能夠入睡,伊恩的怒嘯吵醒了山洞里的所有人?,艾伯匆匆起身趕往發出咆哮的山洞深處,在?半路就被從布魯的山洞闖出的伊恩攔住。 伊恩沒有任何征兆地?對趕來的艾伯動了手,兩個成年的獸人?在?狹小?的山洞過道里纏斗得不可?開交,伊恩連夜奔波,身上有傷,也有迷霧森林中毒霧的影響,艾伯依靠著老練經驗與他周旋,一時竟分不出勝負。 整個山洞的獸人?和雌性都躲在?一旁圍觀,稀疏的月光從山洞頂部的天然裂隙鉆進來,艾伯與伊恩的動作?太快,在?這樣淺淡的微光中,只能看出兩道模糊的身影飛快地?碰撞又飛快地?分開,而難以?看清他們的具體?的動作?。 獸人?們都明白?,這一場爭斗決出的勝者,無疑就是豹族部落最強大的獸人?。 他們早該有這一戰。 獸神?掌管著日升月落,掌管著這片大陸的每一個生命的出生、長大、蒼老和死亡,每個部落里注定會發生出生和死亡,新生命取代老生命,種群得以?延續壯大;新族長取代老族長,部落得以?強盛不衰。 也許從伊恩逐漸在?部落里嶄露頭角的時候,從關于伊恩被詛咒的流言第一次傳開的時候,他們就該有這一戰。伊恩的離開讓他們之間?緊張到某種臨界點的關系得以?緩和,然后,伊恩重新回到部落,還帶回了一個陌生的雌性。 曾經拉滿的弓弦再度繃緊,在?伊恩幾次陷入部落的傳言風波中,每一次,艾伯都在?暗處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迎接年輕獸人?對自己發起沖擊。伊恩的沉默與避讓并沒有讓艾伯放松警惕,反而使得他加倍緊張,戰意昂揚。 今夜,莫辭的失蹤成了導火索,瞬間?點燃了兩人?之間?的戰火。 伊恩什么都沒有問,什么都沒有說,雌性對部落的珍貴不必言說,莫辭的失蹤必然與艾伯有關,甚至,艾伯就是主導者。 年輕獸人?身上本已凝固的傷口?重新崩開,殘留在?體?內的毒霧讓他的肢體?不如平時靈活敏捷,但失去莫辭的怒火被盡數引爆為戰意,沸騰的血液在?他的身體?里叫囂,他暗金的瞳孔幾乎要在?淡淡的月光中燃燒起來,兩具矯健的身軀在?朦朧的月色中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幾次交鋒未分出勝負,伊恩喉頭涌上腥澀的甜意,他微微瞇眼,豎瞳在?月光中一閃而過。 艾伯背脊上忽然竄起一陣寒意,他弓起身子怒吼一聲,整個身子彈射躍起,朝著伊恩作?出撲殺。伊恩腳下?向前一滑,讓開艾伯襲來的指爪,整個人?失去重心,身子后仰著幾欲傾倒。 就在?艾伯以?為這個年輕的獸人?終于露出破綻的時候,伊恩驟然朝身旁的山壁伸出手,尖銳的摩擦聲在?山洞里響起之后,只見伊恩騰空而起,抓著山壁上一塊凸起的石頭在?半空中擰腰轉身,反向自己撲下?。 艾伯倉皇落地?,腳下?未穩,咽喉處已橫上一只手掌,血rou模糊的五指收緊,精準地?扣在?氣管上。 “莫辭在?哪里?” 艾伯被人?捏住氣管,根本無法說話,血液一股腦沖上頭頂。 仿佛要彰顯自己的勝利,伊恩就著這個姿勢舉高手臂,像舉著剛剛狩獵擊斃的獵物。 獸人?之間?常有爭斗,為了雌性,為了獵物,為了山洞里更好的位置,但同個部落的獸人?都很?注意分寸,部落內的爭斗往往以?威懾和角力為主,獸人?們不會在?爭斗中以?命相搏,也不會讓自己或者給對手留下?致命的傷害。 即使是為了爭奪族長的位置,伊恩的舉動也顯得過分了,這種過分,釋放出某種危險的信號。 艾伯雙腳離地?,拼命掙扎起來,他并不敢確定,這個一向獨來獨往、性格怪異的獸人?青年,會不會取走?他的性命。 伊恩對艾伯發起的挑戰雖然很?突然,但也符合貢卡大陸的生存規律,交戰結束,伊恩獲勝,便意味著豹族部落產生了新的族長。 可?是一整個山洞的獸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為這份突如其來的權力交替,在?今晚之前,沒有人?想過伊恩真的會挑戰艾伯,也沒有想過,從迷霧森林帶著一身傷和毒返回的伊恩,能夠戰勝處在?圓滿狀態的艾伯。 伊恩獨自狩獵太久,他遠離部落也太久,所有人?都錯誤地?低估了他的實力。 艾伯的雙頰已經漲得通紅,掙扎的動作?也開始變得無力,他雙眼上翻露出眼白?,舌頭不自然地?吐出口?腔,就在?他以?為自己會被憋死的時候,伊恩又突兀地?松開了手,由?他跌落地?上,捂著脖頸拼命地?咳嗽。 伊恩俯下?身,按住艾伯的肩膀又問了一遍:“莫辭在?哪里?” 這一次,所有人?都聽懂了這句話里所隱藏的無聲威脅。 第47章 在原始大陸上外?宿, 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火堆可以阻止野獸的靠近,在黑夜里給莫辭帶來安全感,卻無?法阻止那些趨光的小蟲不斷被光引來, 繞著她飛來飛去。 莫辭懷念起伊恩曾經給她充當被子的巨大樹葉,那一定有?驅蟲的功效, 至少她在迷霧森林和伊恩外?宿的時候,就從來沒被咬到過。 伊恩身邊,永遠是最安全的。 夜風吹過, 火光躍動了幾下, 莫辭無?意?識地用樹枝撥弄著火堆, 任由自己的思緒蔓延。 在深夜里靜思的少女身上, 涌起一股不?屬于這個時代,甚至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哀愁,這讓她看起來像是個從?黑夜與火光的光影明暗中孕育出?的精靈,神秘而美麗。 這份美麗深深地刻在了布魯心里,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 仍然鮮活。 而當時的莫辭遠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從?容靜謐, 她穿著夏季雌性們都穿的獸皮衣和獸皮短裙, 腳下一雙獸皮短靴, 露出?的大片皮膚, 在這個被火光點?亮了的夜里,成了飛蟲們最好?的目標。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咬了多少下,只覺得身上到處都癢, 她撓了幾下,越撓越癢, 只好?作罷,期盼早點?熬過這漫漫長夜, 到了白天能好?過一點?。 人都說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莫辭現在充分?體會到了! 她睡不?著,就在火堆旁背靠樹干坐著,閉目小憩,一點?點?熬著時間,她坐著坐著,總覺得渾身上下哪里都不?對?勁,心情?也燥得不?行,布魯在一旁已經打起了呼嚕,她卻沒有?半點?睡意?。 然后,她非常不?妙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涌出?來了。 小腹疼了好?幾天了,不?會非得在這個時候吧! 莫辭又驚又窘,趕緊拽過背包,在里面一通翻找,找那包穿越時一起帶過來的衛生巾。她知道自己經期將近,收拾東西的時候塞進包里了。 找到了! 莫辭長舒一口氣?,準備避開布魯找個地方用上自己的珍貴“裝備”,她把衛生巾拿出?來,做賊似的往四周看。 然后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大眼貓咪嚇了一跳。 “布魯!”莫辭捂著心口,下意?識把衛生巾背到身后,沒好?氣?道,“你做什么,嚇唬我嗎?” 布魯蹲在她面前,鼻翼翕張,腦袋湊到她小腹,然后被莫辭堅決用手擋住:“干什么!布魯,你……你離我遠點?,別靠這么近。你到底要干什么?” 布魯的腦袋頂著莫辭的手,抬起來,滿臉嚴肅:“你受傷了,有?血的味道。” 啊這…… 莫辭臉上發燙。 布魯是伊恩在部落里難得的朋友,性格活潑單純,像個大孩子,她也把布魯當成朋友。他們兩個現在的距離,超過了朋友的界限,布魯出?于擔心,她理解,但很別扭。 她試圖解釋:“我沒有?受傷,流血是因為?……因為?……” 莫辭吞吞吐吐,布魯更加憂慮,猶豫道:“這樣不?行,你生病了,我們得回部落去。得想辦法回去,讓瑪米幫你治病。” 他們是被驅逐的,這傻孩子還真當是離家出?走了,玩累了還能回去。 布魯見莫辭沒反應,干脆握住她的肩膀,一條手臂在她膝下一抄就把人抱了起來。莫辭在布魯懷里使勁掙扎:“不?行,火還沒有?熄滅,我們走了會火災的!你放我下來!布魯,布魯!我沒受傷,我是,是……我長大了!” 布魯愣了:“長大了?” 莫辭硬著頭皮說道:“對?,長大了。我現在是成年的雌性了,你不?能這么抱著我。先放我下來。” 布魯看起來滿頭霧水,不?知該不?該聽她的。他的尾巴在身后甩來甩去,耳朵也在頭上亂動,讓莫辭一看就知道他非常焦慮。 莫辭自己也很焦慮,如果她的感覺沒錯,經期已經來了,她的獸皮裙上肯定沾血了。夜間在外?本就不?安全,現在多了血腥味的吸引,恐怕不?久之后就有?野獸要找過來。 這樣不?行。 莫辭板起臉,擲地有?聲:“布魯,放我下來。獸神告訴我,天亮的時候往有?水的地方走,我們就能找到食物,渡過難關。” 布魯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把她放下了。 莫辭心內無?聲嘆息,伊恩再不?回來,她就要變成神婆了。 好?說歹說讓布魯背過身去,她要獨自和獸神“溝通”,莫辭偷偷摸摸地貼好?衛生巾,果然在獸皮裙的后面發現一塊足有?巴掌大的血跡。為?了看起來不?那么顯眼讓布魯覺得異樣,她拿燒黑的木炭在獸皮裙上亂涂一通,用炭黑蓋住了血跡。 布魯的耳朵向后撇著,呈飛機狀,留心聽著莫辭的一舉一動。 莫辭動作很快,手不?停,嘴也不?停,口中念念叨叨:“明天得找到水源,也得辨明方向。上次和伊恩一起穿越迷霧森林用了十幾天,這次伊恩只有?自己,應該用不?了那么久,快的話,可能五六天就回來了。不?能離開部落太遠,得想辦法給伊恩留個記號。如果他來找我,有?個記號就好?找多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是在和獸神溝通,她說的是漢語。 小雌性的嗓音軟綿綿的,發音清晰,和從?其?他人口中聽到的獸人語完全不?同。獸人不?懂得音韻平仄,只覺得莫辭口中說出?的話字句清脆,時疾時緩,陌生卻又動聽,似乎她真的在和看不?見的神明對?話。 混亂的一夜終于過去,耀眼的恒星升起時,莫辭覺得一個世紀也不?過如此。 周圍沒有?水,只能用土隔絕空氣?來滅火,兩個人折騰了半天終于把火滅掉,還沒出?發就已經感到疲憊。 莫辭努力回憶被趕出?來部落時的場景,當時是傍晚,最后的余暉從?山洞背面照過來,布魯拉著跑出?山洞,他們的影子落在奔跑的方向。她很自然地按照日升日落劃分?出?東西南北,他們從?部落出?來之后一直在向東跑,那么要回去,往西走應該沒錯。 莫辭從?包里拿出?骨刀,在附近幾棵樹的樹皮上刻下阿拉伯數字1、2、3。 她有?刻日歷的習慣,伊恩和她住在一起這么久,即使不?明白這些?圖案代表的含義?,也一定能認出?這是她留下的記號。 做完標記,莫辭帶著布魯向西出?發。 她讓布魯留心水源和野獸出?沒的蹤跡,自己則一路刻下標記,順便?采摘一些?她認識的小果子當作兩人的早飯。布魯的野外?生存能力明顯不?如伊恩,在陌生的地方,藍眼睛的獸人走了一上午也沒找到水源,好?在也沒遇到野獸,兩人吃了莫辭摘的野果墊墊肚子,補充水分?,在正午陽光最烈的時候坐下休息。 莫辭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還是太天真了。 最熱的時間過去,兩個人繼續往西走,周圍的樹叢逐漸變得濃密,荊棘叢生,莫辭走在布魯身后,手里拿著骨刀,砍掉阻礙他們前進的過于茂密的植物。 經期第一天,莫辭的狀態不?好?,下午沒走多久就累得邁不?開步子了。 他們還是沒找到水,她的嗓子干渴得厲害,吃幾把野果也無?濟于事。在密林里,布魯不?敢留下莫辭一個人去狩獵,他們沒有?rou食,只能繼續吃野果。 更糟糕的是,這個晚上,他們沒找到合適的露營地。 周圍到處樹叢和雜草,莫辭嘴里咬著一顆酸果,慢慢咽下,酸澀激發出?的津液稍微滋潤了干渴的喉嚨,她抿了抿嘴唇,在唇上嘗到了細微的腥甜。 布魯的狀態很好?,年輕的獸人只是焦躁異常,看著莫辭,屢次欲言又止。 莫辭在以前的世界里聽過一種說法,在野外?生存,如果找到的食物飲水不?足以彌補尋找它們所消耗的能量,那么留在原地才是更好?的辦法。他們按照太陽的起落辨別方位,一路向西,但是他們之前離開部落的時候,并沒有?經過這樣的密林,顯然方位不?夠準確,他們偏離了回去的路。 她沿途留下記號大約有?幾十個,聽上去挺多,但那些?刻在樹干上的小小劃痕,她不?敢肯定伊恩一定能找到。 一整天毫無?所獲,疲憊不?堪,經期中小腹隱隱作痛,莫辭靠在樹干上喘著氣?,努力壓住自己心里滋生的負面情?緒。 要是有?手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