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只是一道虛影。

    沉月溪緩緩舒出一口氣，緊繃著的弦松掉，瞬間脫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左手其實(shí)還是軟的。

    “師父！”葉輕舟蹲到沉月溪身邊，掌心凝結(jié)真氣，為沉月溪驅(qū)除夢(mèng)花之毒。

    他靈力化成的紫翅金邊蝶被吸引，翩然飛來，圍繞在二人身側(cè)。

    一只，停在沉月溪手背，好像就是那時(shí)給沉月溪療傷的。

    葉輕舟頓住，猛地?fù)]袖，美麗的蝴蝶具化成齏粉。

    沉月溪愣了一下，側(cè)頭，看向葉輕舟。

    他深擰著眉，嘴唇微微顫抖，混雜著冤憤與屈辱，以及一種難言的害怕——

    害怕沉月溪相信花玉奴的鬼話。

    “師父，”葉輕舟一個(gè)勁搖頭辯解，“你不要聽她胡說。我和她什么也沒有，真的！我沒有跟她學(xué)。我只學(xué)了你教我的。我……我只是看到了……她對(duì)我用過這些幻術(shù)，取血的時(shí)候，因?yàn)楹芴郏娴暮芴邸視?huì)聽你的，以后不會(huì)用這些招數(shù)了。那顆痣……那顆痣……”

    葉輕舟捂著胸口，“是取血的時(shí)候，扎的這里……”

    他該怎么同她解釋，才能讓她相信，他真的和花玉奴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

    葉輕舟只有沉月溪這一個(gè)師父。只心悅過沉月溪一個(gè)人。只和沉月溪有過肌膚之親。無論過去，現(xiàn)在，還是未來。

    說到最后，葉輕舟明顯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語意單調(diào)地重復(fù)：“師父，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他陷入了一種極端消耗的自證。

    青州這幾天連續(xù)發(fā)生的事，讓葉輕舟一次一次回憶起過去。他已經(jīng)壓抑到極致，精神臨近崩潰的邊緣。

    “小葉子！”沉月溪捧住葉輕舟的臉，打斷他囈語一樣的申辯，回道，“我知道。”

    她遇到他的時(shí)候，他才多大。十四五歲，身板瘦弱，遍體鱗傷。

    這樣的他，怎么可能是亡國后裔慕容氏。

    退一萬步講，縱使有些事為真，那也不是他的錯(cuò)，愧疚的不應(yīng)該是他。

    她知道，她都知道。

    葉輕舟握住沉月溪貼在他臉上的手，仍不住搖頭，“你不知道……”

    他父親被分成不知多少塊，母親至死都睜著眼看著他逃跑的方向。總是帶著血漬的衣服，潮濕陰冷的煉獄……

    每每入夢(mèng)，他都會(huì)想起。

    葉輕舟雙目血紅，視線怔怔挪到旻昱上。

    劍泛寒光，吹毛斷發(fā)。

    他拾起劍，呢喃：“那便……剜去吧……”

    “不要！”沉月溪嚇得心臟驟停，驚恐地打落葉輕舟手里的劍，滑出老遠(yuǎn)，一直撞到桌腿。

    沉月溪想起初遇時(shí)，他持劍自戕時(shí)的神情，和現(xiàn)在如出一轍——決絕、毅然、毫無留戀。

    沉月溪箍著葉輕舟的肩膀，試圖讓他清醒一點(diǎn)，“不要，小葉子，就這樣，一分也不用少。沒有什么值得你傷害自己。”

    鋒利的劍刃在葉輕舟手指上留下一道微淺的傷口，眨眼已經(jīng)開始愈合。

    葉輕舟愣愣地看著指尖趨近消失的傷口，連一點(diǎn)疤痕都不會(huì)留下。

    再利的刀，再深的傷，也會(huì)愈合如初。他永遠(yuǎn)也無法剜去，這滿身的痕跡，痛苦的過去。

    除非挖出這顆心臟，化作一具徹底冰冷的尸體，再在這具尸體上萬剮千刀。

    這就是他。

    葉輕舟閉目輕笑，眼角溢出些星淚，流過兩腮，沿著下巴滴落。

    沉月溪輕輕替他揾去。

    葉輕舟緩緩睜開眼，低眉見她。

    “師父……”葉輕舟哽咽著喚道，雙手抱住了沉月溪。

    “我在。”沉月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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