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祂 第91節
陳山晚只停了半秒。 他想了想外頭那些圍著他問東問西,全是一些蠢問題,再想想井里這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明顯會成熟很多……陳山晚選擇了井里這個。 “好。”陳山晚提醒祂:“我們約法三章,你不能碰封印。” 祂挺喜歡這小孩的膽魄的,眸中掠過欣賞:“可以。” “你叫什么名字?” “陳山晚。” “陳山晚…阿晚,小阿晚。” 祂笑得懶散:“名字倒挺好聽的。” 陳山晚:“你呢?” 祂一頓,笑得更深,甚至發出了聲音:“小道士,你再多看些書吧,別隨便問我們這種東西名字。” 陳山晚確實沒看見有講名字有什么特殊之處的書:“…為什么?” 祂倒是直接:“因為有些東西你和它互通了姓名,就是構建了聯系,它可以通過一些手段蠶食掉你的靈魂,封印都不管用。” 陳山晚哦了聲,沒有半點后怕:“那你別說了。” 他想,如果不是煙霧彈和算計的話,井里這個好像還挺好心的。 祂揚揚眉,若有所思:“你把腦袋靠過來給我看看。” 陳山晚沒動。 祂嘖了聲:“我碰封印了啊。” 陳山晚:“……” 他面無表情地探了個頭。 從陳山晚的視角看下去,井里還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但從祂的角度往上看,就能看見一個稍瘦但粉雕玉琢的小孩癱著一張臉扒拉在井口邊沿。 ……這是過了多久?養出不少rou了啊。 長得倒挺喜人的。 “你比起上次來,心情要好不少,也要放松不少啊小道士。” 祂懶懶地笑了下:“把這當家了?” 陳山晚一頓。 他縮回樹下,沒有回答祂的話,而是反問了句:“你喜歡陳山嗎?” “…哪有什么喜不喜歡的。” 祂輕嘖了聲:“這地方本來就是我先挑中的,陳山在之后才建立的,建好后發現我在這兒,還準備遷徙呢。還是那誰,陳山祖師爺,來找我談談,我說我就想找個地睡覺,別吵我就行,你們陳山才定在了這兒,這兒也就變成了陳山。” 陳山晚敏銳地捕捉到了什么:“……你是自愿被封印的?” 祂心說我是自己封的自己呢:“是啊。” 陳山晚再怎么聰明,再怎么表現得成熟,現在到底還是個六歲的孩子。 這個年紀的孩子,心總是向著善的那一面。 “那你還挺好的。” 他能夠感覺到井里的危險氣息,能夠感覺到祂有多強大。 而書上說過,有些東西,生來就是邪祟,生來就是精怪,生來就是妖。這并非他們能夠決定的。 聽到陳山晚這么說,祂挑起眉,覺得這小孩真是可愛。 于是忍不住,逗了句:“小道士,你知道我被封印前干了什么嗎?” 祂笑得惡劣:“我差點把這世界上所有人類都給吃完了。” 【作者有話說】 后來郁睢再提到自己跟阿晚說這事的時候:別問,問就是后悔,很后悔,十分后悔。 第75章 神4 祂這句話, 成功讓陳山晚沉默了。 陳山晚皺起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也吃過人?” “那可多了。” 祂完全就不隱瞞。陳山晚是祂的宿敵,而且就算不是宿敵, 也沒什么需要隱瞞遮掩的。 “多得我都記不清數。” 這話是真的。 祂剛有意識那會兒,人類修士都還沒有進入黃金時代, 世界的人還很少, 大多數都是修士,普通人反而偏少數, 不像現在這樣修士比較少,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只是那時候的修士也是參差不齊, 半吊子水平太多。 不過那會兒整個世界的人都很少, 人類的壽命也很短暫,妖邪這些東西吧……也不算是橫行, 反正是一個平衡的場面。 祂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不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分不清人類和其他生靈的區別, 在祂眼里, 所有只要有生命的東西就是一樣的。都能成為祂的食物。 對祂來說, 吃人和吃草的味道是一樣的,至于餓不餓, 其實也就那樣。 祂純粹就是吃著好玩, 像人類吃零食一樣, 吃不吃也就那樣,但嘴里無聊就想嚼點什么。 更別說還有向祂許愿祈禱的, 祂都能聽到。 一開始祂還覺得有意思, 畢竟剛有意識那會兒, 祂對這個世界是抱有極大的好奇心, 只要是有生命的,祂什么都會吃一口試試。 所以一開始向祂許愿的,無論什么愿望,祂都會去看一眼,覺得有意思,就實現。 但向祂許愿,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祂不理會不實現還好,一旦祂實現了,就等同于與魔鬼做交易,如果不滿足魔鬼提出的要求,那就要將靈魂和rou身全部奉獻給祂。 祂雖然有很多事不懂,但也有很多事是從祂有意識的那一刻起,祂就明白的。 最初因為好奇如果交易不完成,對方會怎么獻上自己的靈魂和rou丨體,祂特意提出了一個很難的要求。 然而別說去試著做了,祂在實現了那個人的愿望后,讓他家財萬貫后,對方甚至沒有想過要實現。 他將他的暴富,歸根于運氣,而不是祂。 祂倒沒有生氣,只是暫時沒有再顯靈實現別人的愿望,饒有興趣地等著,想看看他違背了他們的交易會發生什么。 然后對方在暴富的第二年,突然暴斃而亡。 不是祂動的手,而是“天道”,又或者說世界規則。 這個東西很玄妙,祂聽那些修士提過天道,但他們口中的天道和祂能感受到的是有點偏差的。 這也不奇怪,因為人類不像祂,祂是真的能觸及這些的。 天道并不偏愛哪個生靈,哪怕祂是邪祟,只要雙方愿意,天道就會為他們的交易做保障,即使并不公平。 ——畢竟是雙方自愿同意,也沒有哪一方被脅迫。 彼時祂化了人形,正在游船上賞湖景,就突然感覺到了靈魂的力量進入自己的身體里,還有人類的血rou味。 沒什么特殊的,但祂來了興趣,覺得這種顯靈許愿的方式比祂吃人要優雅很多,所以祂實現了很多愿望。 祂也不是個個都提對方做不到的要求的,要看人。 和祂眼緣的,祂就叫人每個月供奉對方能供奉的最好的酒——雖然祂吃什么都一樣,可祂喜歡模仿人類,有些人類喜歡喝酒,看上去瀟灑肆意,祂看著也覺得舒服——又或者叫對方做些不算簡單但也不難的事。 的確會有人類在得到了祂的幫助后,勤勤懇懇地完成交易,但也總有人像第一個人那樣。 祂覺得挺有意思的。 人類好像比別的生命要更復雜一些。 這是祂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 所以祂對人類展露出了更多的好奇。 祂化身在人類中間生活,卻又因為根本不知道人類之間的規矩肆意妄為,終于惹來了修士。 那些修士全部加起來,想要傷祂一根毫毛都做不到,所以祂根本沒有放在眼里,純粹因為覺得這些修士修行的方法有點意思,因此沒下死手。 而且祂其實挺想和人聊聊這世間萬物的。 祂任由他們質問祂為什么要殺害這么多人。 祂還心情很好地糾正他們,說祂是吃了,不是殺害了。 這兩者在祂看來差別是很大的。 于是那些修士就更加憤懣,祂不是很懂這種情緒,只能將它們歸根于同類的兔死狐悲——指也許是擔心下一個就會輪到他們被吃。 他們又問祂為什么吃那些人。 祂感到很困惑:“我為何不能吃呢?你們人類不也會以豬狗牛羊草木生靈為食?你們都是生命,我究竟以何果腹并無分別。” 這些人只能說一句人類是不一樣的。 可祂秉持著好奇探索的心問為何不一樣時,他們又回答不上來。 尤其祂還說:“在很久以前,你們人類也吃過人,既然你們都可以吃同族,為何我不可以吃你們?” 而且哪怕是現在,在一些偏僻的山區,人類也會因為過于餓而食用同族。 祂知道,祂見過。 不過那里面有個老者說了句話,叫祂記了很久。 她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1 她靜靜地看著祂,眼里似乎有對因為祂的存在可能會影響到人類未來的哀色,也有智者的嘆息:“你不是這‘萬物’。” 她跟同伴們說:“它不是它,而是祂。是神,是邪神。” 祂不在這萬物的行列,在天地的行列中,所以在祂眼里,所有生命都是一樣的。 人類和花花草草,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