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兒子在三歲的時候, 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那是阿卿故意氣他，搶走了他喜歡的玩具, 氣得他指著阿卿的鼻子罵：“壞人！”

    當時她激動得喜極而泣, 抱著兒子舍不得松手，都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穆宗辰給勸開。

    平時阿卿惹弟弟生氣, 她都會訓斥阿卿，那是難得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她沒有責怪阿卿。

    之后阿曾雖然一如既往的很少說話, 不過她總歸是放了心。

    阿曾并不是啞巴，他是會說話的, 只是不愛開口。

    沈青禾三個多月沒見到小兒子, 心里的思念可想而知, 她忍不住伸手把兒子抱進了懷里。

    “阿曾, 你在京城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娘？”

    阿曾沒回答她這兩個無聊的問題, 掙脫開她的束縛, 把他的小寶箱抱了出來，一樣一樣的給她展示。

    “這都是太子送的。”

    頓了下, 他從里邊拿出一個陶瓷兔子, 難得補充了一句：“這個是雪喬給的。”

    “什么雪喬給的？”阿卿也好幾個月沒見到弟弟了, 在外邊給長輩的請過安，便進屋里尋人。

    聽弟弟說雪喬給了什么東西, 忍不住湊過去問。

    阿曾滿臉愛嫌棄地塞給他, “給你的。”

    一只陶瓷兔子是什么稀罕玩意, 阿卿又給扔回去了：“我不要, 你留著吧。”

    阿曾也不喜歡，隨手扔到了旁邊。

    其實雪喬還有話要他轉述，不過他懶得復述，就當沒聽見。

    雪喬的原話是：“這只兔子是給阿卿哥哥的，我和娘去鋪子里轉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特意買下來的，可惜阿卿哥哥沒來京城，你回去的時候幫我帶給他。”

    阿曾怎么可能愿意做這種事，可等他反應過來想把東西還給雪喬的時候，雪喬腿快已經跑遠了。

    阿卿進屋后，阿曾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寶貝收了起來，多一眼都沒給他看。

    阿卿無語地嗤了一聲，“什么好東西，也當寶貝似的。”

    他轉身和沈青禾說：“娘，我也找太子討兩件寶貝，保證比弟弟的好。”

    阿卿行動迅速，他話才說完，人已經出了屋。

    沈青禾想攔都沒來得及。

    周嬴祿已經不是原來的小野貓，人家是皇上的獨子，祭拜過列祖列宗昭告過天下的太子爺，未來的皇上。

    主宰天下，手握生殺大權。

    穆家不過商賈之家，在大周朝是最沒地位的一類。

    太子念及當年的恩情還好，如果不想回憶那段日子，他們穆家也只能認了。

    阿卿還是孩子，他想什么做什么，可沈青禾擔心他無意中冒犯了太子，所以才想著阻攔。

    不過阿卿腿快，根本沒給她阻攔的機會。

    沈青禾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好久沒見到二兒子了，沈青禾自然要多和兒子說會兒話，又惦記外邊的母親和一應事務，也沒和兒子多待一會兒便出去了。

    阿曾不在意沈青禾去留，繼續玩弄新得的硯臺。

    阿卿急急忙忙地找到太子，走近了才表現出幾分穩重來。

    “太子爺，阿卿在云州整天想著您，今天總算是見到您了。以前只在書里讀過皇宮，還沒見過，不知道宮里什么樣，太子有時間帶阿卿長長見識，有機會也好和小朋友吹噓一下。”

    阿卿說完，周嬴祿不是好眼色地瞥了他一眼，“書讀什么樣了？”

    這話問得阿卿心虛，他眼神閃爍了一下，說道：“阿卿以后是要為太子保駕護航，開疆擴土的，光讀書有什么用，又不能用來殺敵。”

    周嬴祿呵笑道：“你野心還不小。”

    穆宗辰擔心兒子說錯了話，惹得太子反感，悄悄給了他個眼神。

    阿卿是個懂事的，又陪著聊了兩句便退到一旁去了。

    至于要禮物的事，他沒好意思提。

    穆夫人坐了一路的馬車，這會累了，陪著周嬴祿說了一會兒話，被周嬴祿看出來請回屋了。

    周嬴祿沒在穆家待多久，穆家第一天搬過來，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坐了一會兒便打算離開了。

    臨走時，多看了一眼小阿卿。

    把人喊了過來，挑了挑眉，“想進宮？”

    阿卿心里一喜，下意識地問道：“能去嗎？”

    周嬴祿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有什么不能去的，想去就去，不過你先和青禾姐打聲招呼。”

    聽說能進皇宮，小阿卿可高興壞了，趕緊去和沈青禾請示。

    沈青禾一方面想讓兒子進宮長長見識，一方面又擔心兒子莽撞，沖撞了宮里哪位貴人。

    小阿卿看出娘擔心他，保證道：“娘，您放心，我肯定老老實實地聽太子的話，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不讓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沈青禾舍不得兒子失望，還是同意了。

    只是忍不住囑咐了很多。

    其實她也沒去過皇宮，不知道宮里什么忌諱，能囑咐的也就幾句話，不過翻來覆去地重復了幾遍而已。

    看見兒子不停地往外張望，再不放心，也把人放出去了。

    “好了，去吧，早去早回。”

    小阿卿一溜煙地跑出了屋。

    周嬴祿是騎馬來的，小阿卿牽出穆宗辰的白馬，翻身坐上去，跟著周嬴祿一起進了宮。

    路上周嬴祿給小阿卿講述了一下宮里的情形。

    除了皇上的住所和處理公務的地方不能隨便去外，其他地方隨便。

    小阿卿記住了周嬴祿的話。

    第一次進皇宮，和劉姥姥進大觀園差不多，小阿卿這里看看，那里看看，哪里都覺得新鮮。

    他看在眼里，還默默地記在了心里。

    等回去后講給奶奶、外婆和娘，他們肯定愿意聽。

    周嬴祿還有公事要辦，把小阿卿帶進宮里后交給貼身太監就去處理了。

    小阿卿由太監陪著，先把宮里所有有意思的地方都轉了一遍。

    說來也巧，阿卿轉著轉著，竟然遇到了皇上。

    他不認識皇上，也沒想著避開，倒是被太監提醒著躲到了一旁。

    皇上眼尖，還是看見他。

    聽說是穆家的長孫，命大太監把人帶到了面前。

    小阿卿人小膽子大，剛開始心里確實有些緊張，等他走到皇上面前心里想著皇上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覺得怕了。

    老老實實地跪下行禮，在皇上跟他擺手示意起身的時候，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

    皇上打量著小阿卿，小阿卿也悄悄地打量了一遍皇上。

    皇上注意到小阿卿烏黑的大眼睛透著靈氣，心里思忖著沒見過膽子這么大的孩子，他剛回宮的時候也見了幾個命婦家里的孩子，一個個噤若寒蟬，別說打量他，連頭都不敢抬，他閑聊一句，就把那些孩子嚇哭了。

    “過來說話，”皇上坐在石欄上，等阿卿走近了，笑著問道：“叫什么名字？誰家的孩子？”

    皇上四十多歲的樣子，身體有些虛，小阿卿剛才把人打量過，心里覺得皇上一點都不像爹爹那般健壯。

    猜測著皇上可能生了什么病。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人物，來不及多想。

    聽見皇上問他，老老實實地回道：“小人名叫穆衍卿，是云州穆家百年燒雞三房的長子。”

    小阿卿簡短的一句話，包含了很多信息，皇上聽笑了。

    “你們家是做燒雞的？”

    提到穆家燒雞，小阿卿不由得表現出幾分得意。

    “穆家燒雞的招牌可有上百年了，可云州城沒有不知道的，沒有沒吃過的，就連京城都有我家燒雞。”

    前些日子太子去云州帶回兩只燒雞，給皇上送了一只。

    皇上胃口不好，看著油膩，連嘗都沒嘗。

    如今聽了阿卿的話，倒有幾分想嘗試的想法。

    “是么，那有機會，朕一定嘗嘗。”

    小阿卿一口答應下來，“我家剛搬來京城，不知道娘什么時候會做，等娘做了，我一定托人給皇上捎來。”

    小阿卿說話有趣，皇上心里十分喜歡。

    不過轉念想到，兒子在穆家生活多年，如今回到皇宮當了太子，穆家會不會自覺有功所以才會肆無忌憚，連個十歲的小娃娃都敢如此放肆。

    兒子回到皇宮差不多一個月了，他詢問過兒子想給穆家什么封賞。

    兒子的意思是給穆宗辰封個侯爵一點都不為過。

    朝里大臣卻不怎么贊同。

    他一面感念穆家這么多年養育兒子的恩情，一面又擔心兒子沒有根基，以后過分倚重穆家，造成無法挽救的后果。

    所以他一直在糾結，打算見了穆宗辰再說。

    今天見到穆宗辰的兒子倒是意外，正好小孩子沒有心機，他可以從中了解些實情。

    皇上和小阿卿隨便聊了幾句，終于轉到了正事上。

    不過皇上并不是一本正經詢問的，仿佛閑聊話趕話一般，說到了這里。

    “阿卿，皇伯伯問你，你們穆家對太子有恩，太子真心地想報答穆家，你心里覺得應該給你爹封個什么官？”

    皇上心里已經打好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