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奶媽的萌寵日常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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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被康熙身邊兒的太監擠飛了出去,可康熙卻聽到了她的聲音,一雙墨色的鳳眸掃了過來,嘴唇翕動,似乎想要發火兒,但這時,他卻發現自己懷里軟塌塌的四阿哥突然動了,一雙白嫩的小手向齊東珠的方向,伸了過去,做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要抱抱”的動作。 康熙和太皇太后余驚未消,而康熙看著齊東珠手忙腳亂地沖過來,從他手里奪下了比格阿哥,而比格阿哥的手也立刻攬上了她的脖頸。 “這…這…” 太皇太后在受驚后,連連嗆咳了幾聲,她身畔的蘇麻姑姑伺候她喝了茶水,方才讓太皇太后緩過勁兒來。康熙回身侍奉了祖母,低聲安撫了些話兒,而后眼神如刀,剜在齊東珠身上。 齊東珠垂下頭,緊緊摟著比格阿哥,知道他闖了大禍,卻半點兒不忍心苛責他。他什么都不懂,又天生有幼兒自閉癥,不太能讀懂別人的情緒,也不愿與陌生人互動。即便是在壽宴之前,齊東珠好好兒教過他怎么說話,說什么話,可那對比格阿哥來說太難理解了。 他生在這個落后的時代,成為一個特殊的、不被人理解、不被常理所涵蓋的自閉幼崽,只能靠自己的運氣熬過來。 而今日,不過時運氣不佳的一天罷了。 太皇太后經此一遭,徹底失去了和幼崽玩鬧的性質,略坐了一會兒,便回內殿歇息了。臨走之前,她神色厭憎地瞧了一眼齊東珠,用蒙語說道: “哀家今日大壽,不宜見血,此等不守規矩的奴婢,就由皇上處置了吧。” 孝莊說得如此自然,只因她本身是蒙古貴女出身。蒙古族未受太多中原文化熏陶,仍保持著游牧民族的野蠻和血腥,對奴隸隨意打殺。而孝莊除卻對自己兒子順治有關懷,支持康熙登基以外,并不是一個高度參與政治,或是對政治感興趣的女人。 對于她來說,齊東珠這樣的奶母宮女,其實就是她們部落的奴婢,即便她知道四阿哥突如其來的舉動未必是齊東珠指使,但她也不會關心一個奴婢的辯解。 齊東珠抱來的四阿哥行徑荒唐,擾了她的壽宴,便應該被處置。連帶著她對四阿哥那點兒慈愛之情都淡了。 康熙對自己的祖母性情還是了解的。當即垂下了眸子應聲,率太子,眾臣和嬪妃恭送太皇太后鑾駕離開。 齊東珠雖聽不懂蒙古語,但她能看得懂孝莊最后那道眼神,心里已經知道今日之事不得善了了。 “我給你備一點兒傷藥,如果你受刑,希望你能熬過這一遭。” 此刻,她腦海中幾乎一年多沒有現身的系統突然對她說道。而齊東珠因為這驟然出現的聲音愣了愣,輕聲“嗯”了一聲。 因為這個插曲,太皇太后離開,壽宴也無法繼續進行。佟佳氏勉力說了幾句轉圜的場面話兒,也沒能緩和得了康熙的臉色。衛雙姐神色緊張地看著齊東珠的方向,咬著嘴唇,想說些什么,被惠妃扯住了手腕兒。 在場氣氛凝滯,比格阿哥是一個很敏感的崽,自然感受到了齊東珠的緊張,甚至還有齊東珠微微發顫的手臂,當即嫩聲對齊東珠說道: “和寶回家!” 齊東珠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講話。遇到這樣的事,她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一遭她會受到什么樣的處罰,但她明白自己不會再有機會回到比格阿哥口中的“家”里去了。 這從不是她的家。 她抬起泛起血絲的眸子,不顧規矩地看了康熙一眼,只看到了滿眼的明黃金線,晃得她覺得惡心。她甚至失去了探究康熙臉色的心思,只篤定那一定是殘忍、扭曲、高高在上,像所有被掀翻了的封建王朝的主子一樣。 和宮中這些事做個了斷也不錯。而她唯一的不舍得和憂慮,只有懷里這個幼小的胖崽。 大皇子胤褆掃了一眼抱著四阿哥跪在地上的齊東珠,又看了一眼他的母妃,見母妃對他微微點頭,起身對康熙行禮道: “皇阿瑪,四弟還小,瞧著也受了驚,不若讓奶母將他抱回去安置吧!” 康熙頓了頓,沒有接茬兒,而是對梁九功說道: “太皇太后身體不適,壽宴宴飲已畢,派人送各位臣子出宮。” “嗻。” 梁九功小心翼翼應聲道。福全和常寧二位王爺站起來請辭,而德嬪此刻跨步上前,跪在了齊東珠和比格阿哥身前,請罪道: “四阿哥生性頑劣,闖下大禍,嬪妾難辭其咎,還請皇上責罰。” “瑪祿jiejie…” 身在院外的萬琉哈氏焦急地伸長脖子向殿內望,而衛雙姐已經紅了眼眶,握緊了雙拳。惠妃擔心她傷了自己,亦面露急色。 胤褆沒有得到康熙的答復,抿白了唇。他還只是個半大幼崽,雖是長子,但常年養在宮外,沒見過康熙幾次面兒。即便如此,他知道他的皇阿瑪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又是最英武的巴圖魯,一向是充滿了憧憬和景仰。 可如今他卻覺得,皇阿瑪與他想的并不相同。 “皇阿瑪,” 他再次開口道: “兒臣擔憂四弟,還請皇阿瑪允準四弟回宮安置。” “你起來,” 康熙突然開口,對他年僅九歲的長子說道: “你剛入宮便知關懷幼弟,這很好。” 一旁一直作壁上觀的太子微微咬了咬牙,垂下了眸子,方覺自己做錯了什么。在皇父面前表現心系幼弟,本是他太子該做的事,如今卻被搶了先。 “皇阿瑪,兒臣想請各位母妃也回宮安置。這兒人多眼雜,恐驚擾了各位母妃。” 太子順勢伏地請道。既做晚了兄友弟恭,卻還來得及做孝順姿態。 第65章 求饒 ◎比格阿哥歇斯底里地嚎哭起來。他往日是斷斷不會在齊東珠面前這般哭鬧的,只因小狗愛她,自然就會生出小心機,本能般地規避會讓齊東珠不喜歡他◎ “都起來吧。德嬪, 此事與你無關。” 皇上金口玉言發了話兒,德嬪雖不情愿,也只是咬了咬唇站了起來, 隨各位向皇上請辭的宮妃一道離開了。 邊牧阿哥又被嚇哭了,五歲的胖崽崽把頭埋進了自己奶母的脖頸兒里, 隨著佟佳氏一道走出門去, 只抬起一雙湛藍的小狗眼,悄悄地看了一眼齊東珠。 或許他還記得這個小時候曾給他吃了一些新鮮玩意兒的姑姑。 哈士奇阿哥和藍灣牧羊犬太子都從地上站了起來。半大幼崽已經十分壯碩, 一看就是遺傳了康熙高大體型的藍灣牧羊犬自然而然地立在了康熙右后方, 而那個半大哈士奇卻在原處踟躕, 雪白的毛爪抬起又落下, 一會兒回頭看看齊東珠,一會兒又看了看康熙, 和站在他身后, 神色倨傲, 表情漠然的太子。 他一時竟擺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四阿哥另一位跟來的奶母孫氏滿臉驚惶的湊了上來, 想從齊東珠手里抱走四阿哥, 趁此時返回西四所。 齊東珠也正有此意, 哪怕這便是她與比格阿哥最后相處的時刻,她也不愿讓比格阿哥看到更狼狽的場面兒。她憐惜地垂首親了親四阿哥毛絨絨的后脖頸兒, 輕聲說道: “寶, 晚安。” 可是她低估了比格阿哥的敏銳程度。是的, 比格胖崽是一個相當自閉的崽,通常, 他對常人所恐懼和害怕的事物沒什么反應, 與人交流的欲望很低, 甚至還時常表現得有些古怪、呆板, 分不清主次和稱謂。 但是他生命中的意外就是齊東珠。齊東珠對于他來說太特殊了,若是用現代的標準來衡量,齊東珠是自閉比格封閉的世界和外界的最強大的關聯,是他用來維系一切的纜繩。 在自閉幼崽的眼里,世界是雜亂無序的。他不明白這些混亂的稱謂,也不愿意去記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去分辨他們的稱謂和他們千篇一律的臉。 是他的監護人,是齊東珠無限包容的喜愛和耐心,將他與外界連接了起來。她是他和這個雜亂世界的唯一屏障,是他的港灣和家。 可他卻莫名覺得自己要失去這一切了。這讓他無比惶恐,極力用小爪子扒住齊東珠的肩膀,聲音尖利道: “回家!和寶回家!” 這聲音落在齊東珠的耳中,如同鈍刀剜心一般,汩汩淌出新鮮的血漿來。她的眼淚終于漫出了眼眶,可她還是輕輕將比格阿哥的小爪子從脖頸兒上取下來,將拼命用小白爪抱著她的手的比格阿哥放在了奶母孫氏懷里。 比格阿哥歇斯底里地嚎哭起來。他往日是斷斷不會在齊東珠面前這般哭鬧的,只因小狗愛她,自然就會生出小心機,本能般地規避會讓齊東珠不喜歡他的舉動。 可如今,巨大的危機感讓比格阿哥顧不得許多了。他只覺得自己不能離開齊東珠,一定不能離開她。 哈士奇阿哥不再踟躕不前。他走到齊東珠身前,對著康熙的方向跪下,因為生長期抽條而瘦削的背卻筆直。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于是便默不做聲地跪在那里,只留給齊東珠一個毛絨絨的背影。 齊東珠顧不上什么體面,她伸手掩住唇,眼淚汩汩而下。不管是哈士奇阿哥還是比格阿哥,都讓她心如刀絞,卻莫名給了她無窮無盡的熱意和勇氣。 實際上,齊東珠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有問題的人。從她弟弟翻下窗戶摔死,而她受到所有人指責時,她就發現自己不會哭了。 她一日比一日冷,一日比一日不敢與人說話,直到她的親生母親指責她是個冷血動物,指責她心里只有那些長毛的畜生,卻沒有自己的親人起,她就再沒有過家。像她這種人,穿越大清,或者隨便找個什么地方腐爛也無所謂的,她自己也不覺得有人會在乎。 所以,齊東珠將自己所有對這個時代的恐懼和不安隱藏起來。她不想讓麻煩到任何人,哪怕是她在這里交的朋友,她不想讓任何人為她的情緒而憂慮,只因她覺得自己不值得。 齊東珠早就不再相信人性和人心。哪怕是她遇到了在她心中最接近完美定義的衛雙姐,她也沒有敞開心扉片刻。 她將自己困在了四方之地,不敢邁出一步。 而此刻,她突然涌起了一股難言的勇氣。她突然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糟糕,因為有人愛她,有人護她,有人挽留她。哪怕這些都無濟于事,哪怕這些她并不需要。 她好喜歡她的崽崽們,這個尊卑分明、野蠻殘酷、荒誕不經的世界并不是無藥可救。 這個時代的蕓蕓眾生,也不是無藥可救。 一向不好動的比格阿哥拼命掙扎,幾乎讓孫氏脫了手,可孫氏害怕極了,硬生生將尖聲哭叫的小主子抱出門去,頭也不敢回地離開了。而齊東珠放縱地落著淚,并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憂慮,不是為了自己,也是不為了比格阿哥。而只是為了這場意外獲得的生命,為了發生和相遇。 這些年那些因為無限的壓抑和麻木而離她遠去的情感一時間全爆發了出來,她無力抵抗,只能隨波逐流。 至于她后果如何,她不怎么在乎。至少在此刻,齊東珠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鮮活。 康熙看著齊東珠淚眼滂沱,心頭突兀的瑟縮了一下,這感覺讓他覺得極為陌生,一時讓他喉頭的話兒沒能脫口。 他心下是覺得有些新奇的。他看著齊東珠的晶瑩的淚光源源不斷地漫出眼眶,鼻尖兒翕動,滿臉都是潮紅和水跡。這本來是御前失儀,大逆不道的,卻無端讓康熙移不開視線。 他不是沒見過人哭。但他身居高位,早就習慣了那克制的、恰到好處的、見好就收的淚水,也見過瀕臨絕境、恐懼萬分、絕望交加的淚水,但他不覺得自己見過這樣的。這樣坦然、毫無遮掩、沒有體面卻無比鮮活的淚水。 她讓康熙突兀地感到胸口灼熱。這股灼熱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既陌生又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是隔著渺遠的時光,突兀地將生命最初的那種毫無雕琢、未曾扭曲的純粹和真實一道喚了回來。 在如此鮮活面前,康熙竟然感到一絲不知所措,甚至于無所適從。他后退半步,而他身后的太子連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皇阿瑪息怒。大哥剛從宮外來,還不熟悉宮中規矩,并無意冒犯皇阿瑪。” 康熙其實并不惱怒。他今日其實對胤褆很滿意,是因為胤褆對親弟關懷,也重感情,對曾經照顧過他的齊東珠有回護之意。 而對于齊東珠,康熙是動過怒。那是一種反射性的、刻板化的怒氣,在太皇太后受驚后自然而然地被激發出來。太皇太后當年對他多有照拂,是他的皇祖母,歷經三朝,勞苦功高。康熙極為孝順孝莊,往日莫說是受驚,便是稍有不適,都要親往看望,體貼關懷無微不至。 太皇太后受驚,他立刻就想大發雷霆,去將伺候不周的奴婢處置了。而后他看到沖上來奪下四阿哥的齊東珠。她還是那樣兒,慌亂、莽撞、無所適從。她似乎意識不到,自己幾乎和周遭其他人格格不入,以至于但凡她在場,康熙永遠能在人群之中率先發現她。 這讓康熙覺得不適,甚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堪。因為那并不需要多么敏銳的洞察力,康熙就能輕而易舉的發現,這個奴婢眼里從來看不見他。 她或許看得到他繡著龍紋袍服,看到他代表尊貴和榮耀的帝王鑾駕,但她從來不會看到龍袍下的他本人。 這讓康熙每每看到她,就覺得心緒不平,而他明白心緒不平的只有自己而已。他有時會出言貶損齊東珠,迫使她不情不愿地俯首請罪,或是自作聰明地假裝鵪鶉,而后又覺得這樣實在無趣。 然而周而復始,他下次見到齊東珠仍會如此。這仿佛成了他一種上不得臺面的消遣,而他卻并不以此為樂。 這回兒,齊東珠泛起血色的眼眸讓他的怒火莫名其妙的退卻不少。他突然意識到,這不是齊東珠的錯,也不是奴婢失察之過。 只有兩歲冒頭的四阿哥更稱不上什么罪魁禍首。或許他不一定要嚴懲哪個奴婢以將此事收場。 當年,他派人監視齊東珠,得報了齊東珠對曹寅所說的話兒。 她說,他是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讓誰說話兒,誰就不能沉默。 這話兒若是往日聽,算得上過于拙劣的阿諛奉承,可從齊東珠嘴里說出來,卻讓康熙無端不爽快,將侍衛的奏報置于火上燒了。 此刻,他突然明悟了幾分自己當日的不愉。面對太皇太后的吩咐,康熙頭一回兒表面應下,內心卻并不準備照做。他是不準備懲處齊東珠的,哪怕此事他需要給太皇太后一個交代。 “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