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子嚴(yán)肅道：“在你們沒學(xué)到這話之前，就當(dāng)它是戒尺好了，翻開書看到，就想想往日偷懶的后果?！?/br>
    當(dāng)書簽來用，看到就想起兒時偷懶被打手心，誰還敢偷懶？

    虎頭小臉頓時哭喪起來：“夫子。”

    顧璋也覺得這份禮物，頗為“別致”，不過也確實用心良苦。

    “多謝夫子的禮物?！鳖欒罢湎У匕堰@枚戒尺模樣的小書簽收起來。

    虎頭也趕緊道：“謝謝夫子的禮物！”他一定會好好供起來的！

    別了夫子，他們倆人分別回家收拾準(zhǔn)備。

    顧璋直接去了一天一個樣的新房那邊。

    顧大根正領(lǐng)著大伙干活。

    村里的漢子都熱火朝天地干著，也熱火朝天地聊著。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下雨，我看河里的水位線都降低了不少?！?/br>
    “我們還好，對面大豐村的河床高一些，他們的龍骨車已經(jīng)要取不到水了，最近看我們不順眼的很，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

    顧璋也知道這個事。

    在灌漿期結(jié)束后，小麥?zhǔn)遣恍枰模礁煞炊胶?，能在地里曬得透透的，收下來曬的時候都省了工夫。

    收割小麥的時候，更是沒有人希望下雨。

    所以天氣被人忽略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但是種植玉米可不一樣，種子吸收了水分才好發(fā)芽。

    太干可不行，可天偏偏就是不下雨，鬧得人心慌，對面一條河之隔的大豐村，更是明顯脾氣暴躁。

    “大豐村倒霉，正好在咱們交糧食稅前一天去，被狠狠刮了一層皮，能不暴躁嗎？”

    “那也不能怪我們啊，就算兩個村子關(guān)系不好，也不能這樣吧，咱們還賣龍骨車給他們呢！是吧，小石頭?！?/br>
    顧璋突然被點，一群人正在干活的叔叔伯伯都看過來。

    “小石頭來了?。　?/br>
    “是不是馬上要去縣城上學(xué)了？你這聰明腦瓜，肯定能學(xué)好。”

    ……

    顧璋面對一通夸獎，都回以一個露出小白牙的笑容。

    他圍著屋子轉(zhuǎn)了一圈，滿意地看著青磚大瓦房按照他的圖紙施工。

    大伙還在聊，“要我說，還是那些減產(chǎn)的村子不好過，本來小麥就減產(chǎn)了，這會兒要是天還不下雨，恐怕玉米也要受影響?！?/br>
    “多虧了小石頭的龍骨車，要不咱們恐怕也要減產(chǎn)了！”

    許多人連忙附和，聲音里都帶著股后怕。

    他們都看見過那日交糧食的情況。

    心中愈發(fā)感激顧家，要不也不會一說要蓋房子，都一個個賣力過來幫忙。

    顧璋覺得這個功勞確實說大了，村里人不知道具體情況，只知道是因為缺水減產(chǎn)，周圍有人減產(chǎn)，他們沒減，自然就歸功于龍骨車。

    但是其實，如果他們村沒有龍骨車，最多也就是累一點，田離水近，勤快點辛苦點沒那么大影響。

    那些減產(chǎn)的，是田離河邊距離稍遠(yuǎn)，或者地勢太高，或者其他各種原因綜合導(dǎo)致沒法人工大量挑水。

    天災(zāi)永遠(yuǎn)是人力沒法抵擋的，在末世前那樣發(fā)達的科技社會，國家都拿一些天氣沒辦法，更何況是古代。

    顧璋搖搖頭，不過他也沒傻到自己說破。

    他繞了一圈，又去秋娘那邊討了一杯涼茶，正坐在小板凳上喝著，遠(yuǎn)處就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這邊，顧家人應(yīng)該都在蓋房！”

    “小石頭肯定也在那里。”

    顧璋正小口小口喝涼茶，抬頭望向遠(yuǎn)方。

    “找我的？”

    顧大根走過來，眉頭皺起：“你跟在爹后面，別瞎跑?！?/br>
    剛剛干完活，肌rou都還隱隱鼓起，看起來很兇。

    “是大豐村的人?！?/br>
    “這么大一群，還都拿著鐮刀農(nóng)具，這是想干什么？”

    周圍幫忙干活的人也都停下來，大家都站起來，聚在一起。

    秋娘見狀不妙，趕緊遣散在后面幫忙的小姑娘，讓他們?nèi)フ掖彘L。

    幾個做飯摘菜的嬸子，拿起菜刀家伙事，也走到前面。

    “你們這是干什么？”顧大根沉聲問。

    對面大豐村，一位膀大腰圓的男人站出來，指著顧大根旁邊的顧璋道：“我們都聽說了，這娃娃是個有福氣的，得龍王喜歡?！?/br>
    “你們什么意思？”德貴叔上前，皺眉問。

    “誰不知道，小石頭年初掉到水里，當(dāng)天就下了全年最大的一場雨，后來缺水了，他一個小娃娃竟然做出了龍骨車取水，這分明是得龍王爺喜愛?！?/br>
    顧璋眼中的疑惑，頓時化為無語凝噎。

    他說他除了教訓(xùn)那個走狗之外，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有小呆瓜幫忙，包青天來了也別想查到他。

    怎么就突然有這么一大群人來找他？

    合著是迷信。

    對面喊道：“我們也不為難你們，咱也沒其他地方那種童男童女祭河神的陋習(xí)，就讓你們村小石頭下水游一圈。”

    那膀大腰圓的漢子還回頭說：“又不要命，還能給咱們縣祈福落雨，這是不是有利于咱們十里八鄉(xiāng)??？”

    那一群人都紛紛喊道：“是啊！”“咱們好多漢子都直接下水洗澡。”“就是就是?！?/br>
    那群人顯然被煽動，臉上是揮之不去的執(zhí)拗和燥意，急切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顧璋，那架勢，像是非要顧璋下水“祭河神”祈雨了。

    顧璋皺眉。

    “咚咚咚——”

    就在這時，永河村的大鼎鐘被重重地敲響，一連響了足足六聲。

    第23章 械斗

    秋娘聽到鼎鐘聲, 面色一喜。

    這鼎鐘肯定是村長敲的，應(yīng)該是她剛剛喊出去報信的人到了。

    永河村的人頓時腰桿子都硬朗起來。

    顧大根站在永河村人群的最前面，沉著臉拒絕：“想都別想, 小石頭身體不好，我不答應(yīng)！”

    “這個時候水又不冷了，身體還能差到洗個澡就不行的地步嗎？”

    對面大豐村人抓著這一點，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傷天害理的事。

    大柱手里拿著一根粗長的扁擔(dān)，也指著對面道：“這可是我們的地盤，村里人馬上都會趕過來, 你們識相的趕緊走?！?/br>
    德貴叔也帶著兒子上前，試圖交涉：“天下不下雨, 哪里是小石頭一個小娃娃能決定的？孫刀你家田多，叫上親家?guī)蛶兔? 何必用這些歪門邪道？”

    孫刀喊的就是那個膀大腰圓的男人, 儼然也是這場事件的領(lǐng)頭人。

    他連忙高聲道：“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 我這是為了周圍所有村子，為了整個縣城附近的人和地，德貴叔你可別污蔑我?！?/br>
    他又回頭：“咱家家戶戶誰沒地？等下雨了, 每個人都有好處。麥?zhǔn)蘸蠼涣四敲炊嗉Z食稅，要是苞米收成不好, 大伙怎么活？”

    “他們永河村可不像我們，又沒有多交糧稅, 家家戶戶都分了不少好良種，人家日子有盼頭得很，哪里管我們的死活？”孫刀表情憤憤然。

    大豐村來的人本來就被煽動, 這會兒更是急紅了眼。

    “就是，你們永河村自己好了, 就不顧我們的死活！”

    “人家還蓋新房子，還是青磚大瓦的，有錢得很，下不下雨都能花錢買糧食吃，和我們這些要餓死的賤民哪里一樣？”

    “交出來！”

    “把小石頭交出來！”

    一群人手里握著鐵鍬鐮刀等農(nóng)具，隨著喊聲一下下舉起，步步逼近，根本講不通道理。

    顧璋捏緊拳頭，手指刺破了掌心。

    他有些恨自己這么弱小，即使沒有異能，但凡有末世里十分之一的身體素質(zhì)，也能把這些人都解決掉。

    遠(yuǎn)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噠噠噠——”

    孫刀面色一變，滿臉橫rou兇相畢露：“沒時間了，兄弟們直接把人給搶過來，好好說不聽，搶過來直接扔河里。”

    顧大根拿著鐵鍬，第一個迎了上去擋在最前面：“想搶走小石頭，也要問他爹我答不答應(yīng)！”

    顧大根臉上完全沒了平日里好說話的軟和模樣，也沒了最近總咧開到嘴角的笑容，沉著臉，渾身都緊繃著。

    舉著鐵鍬的胳膊不斷揮舞，與不同的武器發(fā)出“咚咚鐺鐺”的碰撞聲，渾身肌rou隆起，看起來就硬邦邦的用上了最大的力氣。

    他那不要命的樣子，一個人擋住了好幾個人，身上傷也一道道地添。

    村子里來幫忙修房的人，不少也沖在前面。

    都是下地干活的壯實漢子，力氣沒太大差別，可對方是專門來打架的，帶的都是趁手的工具，而他們這邊是蓋房子的工具，根本比不過。

    沒一會兒，血液和血腥味就出現(xiàn)在械斗的人群中。

    場面太混亂，根本分不清是誰受了傷，又是誰流了血。

    王氏死死地抱著顧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努力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咱們族人都在，小石頭別怕?！?/br>
    顧璋黝沉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前面，眸子里布滿陰霾，猶如蔽日烏云滾滾而來。

    廝殺和鮮紅血液激出被他刻意忘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