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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我誰是迪斯科[八零] 第27節(jié)

    于童詫異問:“你不是代表服裝廠去慰問的嗎?車里沒裝慰問品啊?”

    “裝了也能坐得下。”傅四海好長時間沒出現(xiàn),此時相見,語氣里不由帶了些試探和討好。

    “算了吧。”于童徑直走向那輛運輸演出設(shè)備的大卡車。

    將車門打開,腳下微一使力就跳進了駕駛室。

    發(fā)現(xiàn)臺階上傻愣愣望著她的狄思科后,于童揮手招呼:“二狗,別愣著啦,趕緊上車!”

    “于隊,您要自己開卡車呀?”由于過于驚訝,狄思科甚至用上了敬稱。

    “不然呢?你以為出去演出,團里還會給咱們單獨配個司機啊?”于童將長發(fā)挽起來,熟練地從箱子里翻出一副勞保手套戴上,“要是在市里演出,我就自己搞定了。但是今兒路程有點兒遠,還是咱倆換著開吧。”

    狄思科在傅四海的死亡瞪視下,木著臉爬上了副駕駛。

    他錯了,人家這身打扮并不是什么紡織女工,而是光榮的拖拉機手啊!

    第21章

    無論是作為獨舞演員, 還是當演出承包隊長,于童一直都有比較清晰的自我定位。

    在臺前時,她多數(shù)時間在接受別人的服務, 走到幕后了, 她則變成了服務別人的那個。

    對于這次慰問演出, 她雖是帶隊隊長,卻也是重要后勤人員。

    所以, 當年輕的女演員們還聚在一起討論最近時興的裙子和進口化妝品時, 她已經(jīng)一腳油門,率先載著演出設(shè)備前往目的地了。

    因著家里有個能頂半邊天的郭美鳳,狄思科向來是不敢小覷女人的,但是,別怪他見識淺, 開大卡車的女人他還真是頭回見。

    畢竟開卡車是技術(shù)活也是體力活,沒把子力氣是玩不轉(zhuǎn)那方向盤和掛擋桿的。

    尤其是,于童骨架小,手腕子沒比那大方向盤粗多少, 實在不像能開卡車的。

    “于隊, 你可真是多才多藝!”狄思科一邊死死握住車頂前扶手,一邊打探, “怎么想起來學開卡車呢?平時沒見你開呀!”

    他學開大車那是為了糊口,打算用它混碗飯吃。

    于童年紀輕輕就在舞臺上享受鮮花和掌聲了,哪用得著學這個?

    “技多不壓身啊。”于童注意著前方路況,分神說,“去年有一次, 我跑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談下來一場報價挺不錯的曲藝演出, 結(jié)果那運設(shè)備的司機前一晚醉酒,放了我們鴿子。就那一次,人家單位直接將我們當成了拒絕往來戶,算是徹底把人得罪慘了。”

    “然后你就痛定思痛,學起了開卡車啊?”

    您這氣性可夠大的。

    “靠人不如靠己,咱們團里演出多,每次都去叮囑司機師傅,還不如我親自上呢!”

    狄思科見她開車挺穩(wěn),確實不像新手,便將手從前扶手上收了回來。

    按照歌舞團跟桃源縣方面的約定,演出團到了以后要先在縣城整頓一晚,然后再分成兩組,去各個鄉(xiāng)鎮(zhèn)巡回演出。

    為了等設(shè)備裝車,他們出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

    狄思科拿出地圖計算了一下市區(qū)到桃源縣的距離,有些擔憂地問:“按照這個距離,天黑之前恐怕到不了桃源縣吧?而且我瞧著這天兒好像要下雨呀!”

    “李師傅說他能抄近路,咱們跟著前車走就成。”于童對此比較樂觀,嘴里叼著她那萬寶路牌的薄荷糖,像個真正的老司機,“下雨也沒事,咱有防雨布。”

    狄思科見她對沿途的事情門兒清,便也不再cao心了,將自己帶來的大背包打開,從里面掏出一只燒雞和一口袋褡褳火燒。

    余光里瞥見他動作的于童:“……”

    他們中午忙著裝車,午飯只是湊合了一頓,狄思科飯量大,消耗也快,其實早就餓了。

    “于隊,我先吃一口啊,一會兒咱倆換班,我這背包里還有兩只燒雞呢。夠咱倆分的!”

    于童其實早就想問了,別人頂多背一個背包,帶些換洗衣物。

    這位可到好,后邊背著,懷里抱著,手上提著,足足帶了五大包。

    “你怎么帶了那么多東西?我不是提前通知了么,主辦方包食宿。”

    狄思科兩口干掉一個火燒,擦擦嘴問:“于隊,你沒去過農(nóng)村吧?”

    以她這個年紀和出身,既沒下鄉(xiāng)當過知青,也沒有農(nóng)村親戚,應該是個真正的城里小姐。

    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

    于童卻說:“去過啊,團里每年都組織去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演出。”

    “鄉(xiāng)鎮(zhèn)還不算真正的農(nóng)村,”狄思科笑道,“咱們這次是要進到村里的,又是那種需要政府扶貧的貧困鄉(xiāng)鎮(zhèn),生活條件的簡陋程度可想而知。很可能十里八村共用兩個代銷點,想買點好吃的,得走好幾里地。”

    他姥姥家就是農(nóng)村的,而且是近幾年有所發(fā)展的新農(nóng)村,鄉(xiāng)政府組織村民種新品種的久保桃,每家每戶都賺了些錢。

    可是即便如此,全村也只有一個代銷點賣些油鹽醬醋,更好的東西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狄思科小時候常去姥姥家玩,算是半個農(nóng)村娃。

    他先是普及了去農(nóng)村的注意事項,又極有優(yōu)越感地跟于童這個城里小姐炫耀他多姿多彩的農(nóng)村暑假生活。

    一路嘚吧著就出了城。

    頭車的李師傅為了抄近路,走的不是國道,偏僻且路況特別不好,出城以后,卡車顛簸得越來越劇烈。

    顛了半個鐘頭后,前面的李師傅突然停了車,不知在跟路邊的人說些什么。

    于童開車開得久了,正好想找個機會上廁所,便也趁機停下,跑去后面找地方放水。

    不過,她磨蹭了將近一刻鐘才從外面回來,狄思科試探著問:“于隊,你包里帶了換洗衣裳吧?”

    “帶了。”

    “后面的路程不短,要不你還是在車里換身衣裳吧,你這連體褲挺好看的,就是不方便上廁所。”狄思科將車里的空間留給她,自己推門下了車。

    剛見面的時候他就想說了,沿路上連個帶頂棚的廁所都沒有,全是大荒地,她穿著這種連體褲,怎么上廁所啊?

    不過,這個話題容易讓人尷尬,狄思科沒怎么多說,跳下車就去了后車廂,正好檢查一下演出設(shè)備。

    此時已經(jīng)漸漸起風了,天上的云層越積越厚,預計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雨。

    歌舞團這些設(shè)備里有一些進口貨,萬一被雨淋了,損失的不是小數(shù)目。

    他爬上車廂將防雨布翻出來,一個人費勁巴拉地把防雨布一點一點罩在設(shè)備上。

    開車跟在后面的傅四海,見他做得艱難,卻半點沒有下車幫忙的意思,不動如山地端坐在車里,盯著他一個人來回忙活。

    狄思科暗自搖頭,難怪當不成男主呢,真是一點沒有眼力見兒!

    他在呼嘯的風里獨自把活干完了,躍下車廂時,卻發(fā)現(xiàn)前方原本停在馬路中央的大卡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李師傅往路邊的荒地里拐進去了一些。

    與此同時,車尾燈也閃爍了好幾下。

    狄思科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問問情況,卻見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正站在他們這輛車的駕駛室門口。

    男人穿著鄉(xiāng)下很常見的粗布短褂,手里拿著一把挺大的斧頭,女人則是一件洗得泛白的花襯衣。

    兩人試圖敲開升起的玻璃車窗,似乎是有話要跟司機說。

    “誒誒誒,敲什么呢!”狄思科板起臉,粗聲惡氣地問,“沒看見車窗關(guān)著呢?”

    男人眼睛往車窗里瞟著,發(fā)現(xiàn)里面有個細皮嫩rou的姑娘,對上狄思科時,便訕訕地問:“兄弟,里面那個是你媳婦啊?”

    “啊,你們干嘛的?”

    車里的于童:“……”

    女人先是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局促地抓著襯衣下擺問:“同志,你跟前面那輛車的師傅是一起的吧?都是什么歌舞團的運輸車吧?”

    “不是啊,”狄思科瞅瞅前面還在閃著燈的卡車,睜著眼睛說瞎話,“沒瞧見我們這車跟他那輛長得不一樣嗎?我這是縣物資回收公司的專用車!你們是干嘛的啊?”

    “我們是前頭陳家村的,過來通知司機師傅們一聲,前兩天下大雨,前面的路被折斷的大樹擋住了過不去,你們別往前走了。”

    狄思科意外道:“你們是陳家村的呀,我經(jīng)常跟我媳婦去你們那邊收廢品,還認識你們村長老陳呢!之前好像沒怎么見過你們啊?”

    “我們這兩年在城里打工,前陣子才回村,你沒見過也正常。”男人搶著答了話,又指指他們后車座上的兩臺錄音機問,“兄弟,你們收廢品的還能收到錄音機呢?”

    “嗐,別提了。”狄思科滿臉晦氣,“那可不是收的,誰家能把錄音機當廢品賣呀!那是我花了真金白銀自己買的!可惜家里有個敗家娘們,一吵架就摔東西,好好的兩臺錄音機,本打算一臺自己用,一臺送丈母娘,全讓她給禍害了!”

    男人的視線在錄音機上掃過,上面確實有些斑駁痕跡,不由跟他一起嘆起氣來。

    “既然你們是陳家村的,那大家就是熟人,我也就不客氣了。”狄思科掏出半包兩毛錢的大生產(chǎn)塞給男人,笑著問,“兄弟,我著急去丈母娘家,前面真不能通行了?能不能想想辦法呀?”

    男人收了半盒煙也不見多高興,看都不看就塞進了褲兜,搓著手說:“那棵大樹有年頭了,咱們都搬不動。要等村里人把樹鋸開,一點點搬走才成。”

    他回身指向前方李師傅的那輛車,建議道:“要不你們也跟著我們走吧?從這條岔路繞過去,也能上大道,就是得繞遠路,浪費點汽油。”

    狄思科眺向李師傅的方向,他那輛車旁邊聚著五六個攜帶鋸子斧頭的年輕男人。

    瞧著還真挺像要去砍樹的。

    他滿不在乎地揮手說:“汽油都是公家的,只要不走回頭路,浪費點汽油怕啥?兄弟,你們在前邊帶路吧,咱這就出發(fā)!”

    說著就拉開駕駛室的車門,踩著臺階躍了上去。

    車里的于童剛將短袖上衣?lián)Q好,褲子還沒來得及換,便被外面那夫妻倆砸了車窗。

    所以,當?shù)宜伎铺宪嚨臅r候,她的褲子還被卡在腰間沒能褪下來。

    狄思科不敢看她,粗著嗓子說:“這敗家娘們!錄音機都被你弄壞了,還想弄壞方向盤啊?趕緊讓開!前面的路被堵了,咱們得跟陳家村的鄉(xiāng)親們繞點遠路。”

    頭一次被人喊作敗家娘們的于童:“……”

    這小子該不會是活膩了吧?

    “瞪什么眼睛!”狄思科嘴上說得硬氣,臉上卻焦急地懇求,一徑地給對方使眼色,“沒瞧見前面的鄉(xiāng)親們都帶著工具準備鋸樹了嘛?麻利兒挪到旁邊去,別耽誤人家工夫!”

    于童:“……”

    她也想挪去副駕駛,但是她褲子脫到一半卡在腰間,兩個座位之間又隔著一個挺長的掛擋桿。

    一旦她起身爬過去,褲子必掉無疑!

    狄思科見她不動地方,誤以為她沒能領(lǐng)會自己的用意,只好低低說了聲抱歉,將她連人帶褲子一起抱了起來,不給對方任何掙扎反抗的機會,便越過掛擋桿,把人穩(wěn)穩(wěn)當當抱進了副駕駛座椅。

    小心覷著于童的神色,見她神色微妙,卻并沒有動怒的意思,狄思科偷偷松了一口氣。

    繼而回身對那夫妻二人笑道:“兄弟,我把車開到前面那司機師傅旁邊,你跟嫂子往旁邊讓讓,別刮到了你們!”

    夫妻倆不疑有他,聽話地往后讓了讓。

    然后,就見他關(guān)上車門,發(fā)動汽車、掛擋、給油,動作一氣呵成,“嗖”一下就讓卡車竄了出去。

    那鄉(xiāng)下男人在后面喊著:“兄弟,你開慢點,不是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