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第385章談話

    屋里燭火搖曳,角落點著蚊香，酷暑離去，晚清風從窗口徐來,說不出的舒爽

    蘇景林和郭采玥隔桌對坐,沉默一會,蘇景林開口:“我們好好談談,就從我做官后，你心態逐漸轉變談起吧”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個寒門子弟中了進士,當了官，不僅僅是光宗耀祖，親朋好友族人更是臉上有光，腰桿硬了

    我父母受人尊敬，妻兒榮光，兄弟姐妹跟著沾光,族人村里人在外做事無人敢隨意糊弄”

    說到這里，蘇景林拿起水杯喝水，郭采玥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蘇景林喝了水繼續說:“岳父是大書院先生,這唯有讀書高的世情,讓你從小習慣了旁人恭維，有份優越感,直到訂婚的未婚夫出事，受這影響，你沉穩下來，這份優越感隨之隱藏了起來

    我們成親后,你隱藏的優越感逐步釋放，外面的人沒覺察到，做為枕邊人的我怎會沒覺察到，就算這樣，我并沒有后悔和你成親”，其實蘇景林沒說，家人父母，弟妹們都覺察到了

    郭采玥忽地抬頭瞪他

    “你心里想你是下嫁，我怎敢后悔娶了你是吧？娘子，你真覺得你是下嫁嗎？

    下嫁的女子是怎樣的過日子的？自私的分家另過，不顧婆家死活，心好的拿富裕的嫁妝補貼婆家，和丈夫同甘共苦，供丈夫讀書，照顧小叔子小姑子，給小叔子娶媳婦，給小姑子置辦嫁妝

    試問娘子，哪樣是你做過的？試問娘子，在小叔子小姑子面前，你的優越感哪來的？你憑的什么讓他們敬重你？長嫂的身份還是官夫人的身份？”，蘇景林輕問

    丈夫語氣平平，郭采玥卻如遭重擊！一樣她都沒做過！是了，二十年了，她從未為小叔子小姑子真正cao過心，就連公公婆婆，她都很少侍候！

    銀錢，婆家銀子從來不缺，她對家里最大的貢獻是生兒育女，可哪個女人不生兒育女？不生兒育女她早滾回娘家人，原來自己那么沒用嗎？

    蘇景林淡淡地說:“我不后悔是因為決定和你成親時，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當時的我，你是最合適的成親對象，就像當時的我也是你們郭家挑出最合適的女婿

    成婚后我們渡過一段美好時光，直到我中進士當官，你隨我去任上，在縣里時，下面的小官小吏家女眷奉承你，縣里富戶家眷巴結你

    可回到老家，我meimei們沒奉承巴結你，族里婦女雖有，卻不多也不明顯，你心里不舒服了，別否認，這是事實！

    你否認沒用”

    蘇景林停小會繼續說:“你心里雖不舒服，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因為我當時做知縣，蘇氏族里，我姑父，我meimei們都給我足夠的支持，去那邊買荒地開荒修堤筑壩，捐糧食讓我順利修水利，給我添政績

    族里家里從不拖我后腿，反而郭家找我辦些小事”

    蘇景林看臉色不好的妻子繼續說:“我成為真正的五品官后，為我娘申封誥命，你很不滿，你覺得我應該為你申封，娘子，好好想想，真的該是你的嗎？”

    不是！做為妻子做為母親，她自認為合格，做為兒媳長嫂，她不能否認，她是做不夠好，論自己和婆家一家在相公身上付出，當然是婆家付出最多，心里雖這么想，郭采玥是不甘心的，卻又無可奈何

    蘇景林聲音繼續響起:“華灝的婚事我跟你分析過很多次，有品級的官員都不能在原籍就任，你想娶個官家千金做兒媳婦

    可世事難料，如果將來對方要是出事呢？兒媳婦你將如何？讓兒子休妻另娶？，讓兒子名聲大損？

    當然對方不一定出事，但肯定會調任去其它地方，或回原籍，娶官家千金兒媳的意義在哪？我不明白這件事你怎么就轉不過彎來？”

    郭采玥堵氣說一句:“王先生一家將來不也一樣要回江南”

    蘇景林淡淡說:“江南我們熟悉，也不遠”

    “做為五品官員夫人的你，巴結的人更多，我多次婉轉提醒過你收斂，你并沒有聽進心里，回家探親，小姑子們，族長太太，一些婦人依然沒有很熱切奉承巴結你，待你如初，你心里不舒服，你臉上表情否認沒用，你的心思我太明白了

    你覺得我當大官了，讓meimei們在婆婆有面子，能直起腰，所以小姑子們該討好你，其實你不了解，就算我連舉人都考不上，她們憑自己在婆家也能挺起腰桿

    因為葉子背后是整個蘇

    姓，大妹和小妹背后有葉子，不僅僅是我和小楓”

    說到這里，蘇景林停了好一會，才開口，聲音低沉:“這么說吧，如果不是葉子，蘇氏再發展百年，也達不到現在的成果，而我，如果我meimei葉子在那場發燒中沒醒過來，我的人生倒退二十年”

    當年大災，沒有種出高產的玉米和紅薯，不知多少人失去性命，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家庭家破人亡，還很有可能引起民亂，外族扣邊，邊關戰亂，內憂外患之下，朝庭不穩，所以不管十三叔公，知情的人，都覺得meimei功德無量

    蘇景林心里明白，他官路順暢，一部份是自己努力，另一部份是上面的人還記得當年之事

    對meimei生一場病后的變化，平白會許多東西，蘇景林和蘇世偉沒懷疑是不可能，可他們試探多次，試探不出什么

    去找十三叔公求助，十三叔公當時說:他年輕時和一道長結交，聽過一些奇事，人有三魂六魄，人生下來主魂不在，人表現出呆傻，有一可能主魂一直不回來呆傻一輩子，還有一種可能，主魂去了其它地方，時機一到會自動歸來，帶著宿慧，葉子就是這種可能

    這種解釋讓他和父母深信不疑，族里也相信，盡力幫忙掩飾meimei的不同

    郭采玥怔怔看著燭光，心里既恥辱又憋屈，她所有心思被丈夫看透，在丈夫面前，她無所遁形，直面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丈夫能走到今天，還真沒用上娘家郭家一分力，娘家大哥考進士幾回無望后，還是丈夫牽線，在府城轄下的一縣做主薄，娘家族兄弟也找過丈夫幾回

    蘇氏，不僅能幫上丈夫忙，幾乎很少有事求上門，只擺丈夫五品官的名頭就夠了，沒人用這名頭去謀利

    最初跟隨丈夫上任的幾人也幫了丈夫很多，跟隨三年后他們脫離丈夫，回鄉發展

    郭采玥頹然，蘇景林看她這樣，有些心疼，但還是說:“族長今上午找我，說族規雖規定不能納妾，但沒規定不能休妻，采玥，你我都不是蠢人，希望我們走不到那條路”

    “我出去轉轉，你好好想”

    蘇景林出門口，后面傳來哭泣聲，隨手扣上門，轉身去找父母

    次日中秋，一早，郭采玥親自送來一籃葉梅昨天做的冰皮月餅，蘇葉眨眨眼，感覺到前面的大嫂身上氣場完全變了，變平和，厲害啊，我的大哥！

    郭采玥感覺到小姑子覺察到自己身上的變化，心里自嘲，這個小姑子不敏銳怎么能寫出那么好的書，剛才大姑子想必也覺察出來了，也是，有那樣的大哥，meimei又差到哪去

    郭采玥笑笑，說:“我就回去了，回去和娘準備今晚大餐”

    “好，我送你”

    中秋過節和往年沒什么不同，熱鬧吃團圓飯，有興致的進城看花燈

    中秋過去，除了讀書人回書院上學，回來過節的人大都沒急著走，上山打獵一撥接一撥的

    十八日上午，蘇景楓來通知她，二十日華灝和王先生大姑娘訂親，讓她那天回去幫幫忙，蘇葉驚住:“小弟，我沒聽清，你說”

    蘇景楓笑道:“二姐嚇到了吧，我也嚇到了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大哥怎么辦到的，娘說東西她早備齊，你和大姐回去陪去女方那邊，訂親第二天大哥就騎快馬離開”

    蘇葉咋舌，大哥這是霸總上身啊！

    蘇葉倒茶給弟弟，婉轉問道:“這幾天你和弟妹好吧？”

    蘇景楓微笑:“我們很好，嘿嘿，剛才大姐也問同樣的話，二姐你放心，我不是軟包子隨便捏，二姐，你親手做給大哥的鹿rou脯和狍子rou脯分我一點點唄”

    “行吧，分你一點，對了，這兩天上山的人多，有機會你買了送來我給你做”

    “二姐最好了”

    “這話我說給娘和大姐聽”

    “別，二姐，給我留點面子”

    娘家的事蘇葉并沒有問太多，小弟和小弟妹沒受委屈就好

    葉梅準備的東西果然很齊，蘇玉、蘇卉和蘇葉做為姑奶奶回娘家忙了一天，蘇華灝訂親順利完成，外祖郭家來了八人，倒沒鬧出什么

    蘇華灝從頭到尾笑得傻兮兮的

    第386章 第386章是個人物

    送走蘇景林,蘇葉心情低落，幾天后才回復正常

    何芬帶小女兒進城住，家里大小管事能干,蘇葉和謝母過起懶慢生活

    謝衛華隔幾天帶謝云舒進山,有時在山里呆兩天才回,謝云舒身上氣場改變明顯

    九月中,收到謝衛辰來信，信是通過官驛送到謝衛遠手里的，信里說謝承瀚和少年們九月啟程回來，經福省、江南一帶游玩回來

    另外,惠州府葉家有人來采買蘋果，蘋果酒家里剩多少給葉家留著，蘋果葉家不僅自己要，也幫廣府水師代購回去，數量還不小，價格照大家訂的就好

    給家里采買釀酒用的白糖冰糖會從葉家船隊運送回來

    接待人好說,只是蘋果賣給水師價格不好定，看完信，謝衛華出去了

    謝衛華出去沒多久回來,蘇葉和謝母看向他,謝衛華笑笑說:

    “今年的蘋果價格沒確定,等確定了再說，看來我們的蘋果名氣打出去了,表嫂的族弟在西北大營，給表嫂來信說西北大營的后勤直接來采購蘋果，他帶人護送”

    蘇葉和謝母驚喜，蘇葉說:“看樣子今年的蘋果結得雖比去年量多,但不用降價幅度太大，棲來縣的碼頭幸好完工了”

    看來今年還能掙一年高價，今年是第三年結果，再過兩年果樹更壯更大結的果更多，價格肯定要跌下去一半

    謝衛華喝了水笑說:“對，到碼頭沿途的客棧也要賺一番了，鄭家有魄力，在官道旁的田地里建了一溜客棧”

    謝母笑:“去年春天你們投宿認識，年前給我們家送柿餅的鄭家？”

    謝衛華:“嗯，在嶺南時，我也寄了些海干貨給他們”

    謝母:“哎，兒子，錢捐了，官道什么時候動工修”

    謝衛華想了想，說:“官府還沒有消息，我估計要到明年開春了，現在馬上秋收，秋種，收紅棗，到采摘蘋果

    現在賣蘋果不僅僅是我們村的事了，還關系到縣里府城，京城有皇商富戶來，江南大商家更多，西北西南各州省，廣府，今年來人很多”

    各地的商人涌入，入住客棧，消費大增，商稅增收，當然衙門治安壓力也增加，他估計官道今年不會動工修了

    時間滑到十月中，枝頭上的蘋果紅通通，如許多人所料，各地大大小小商隊源源不斷涌入山南府，縣里南豐鎮客棧全客滿，住不上客棧的商隊在縣里到南豐鎮道路旁扎營

    謝家六和客棧除了留出給廣府趙家和葉家兩個小院，也都客滿

    附近幾個縣家有馬車驢車騾車牛車也擠入南豐鎮，自己拉蘋果回去賣的有，單純出租車的也有

    整個南豐鎮簡直是車擠車，人擠人，客棧，店鋪的掌柜到小二，小攤小販打雞血似的，大賺一筆的季節來了！

    這盛況，比去年還過，擔心蘋果太多賣不動的各個果園主人心里樂開了花，太好了，今年蘋果價格只比去年降下三文，好多人心里預期會降下去八文十文，這簡直是不能太好了！

    今年不用自己再拉貨出去，有謝衛華坐鎮果園，蘇葉壓力大減，最忙的是謝衛遠，陌生人太多，人多事就多，矛盾多，怕出亂子，他和下屬加大巡邏

    謝家果園里，采摘，運輸，分類，包裝，置放，有條不紊

    采摘兩天，附近商家批走小量后，去棲來縣碼頭接廣府穗城趙家管事和惠州府葉家人的隊伍回來了，順道拉回謝衛辰拖葉家船隊帶回來的白糖冰糖和些許干海貨

    謝衛華設宴給兩隊人接風，趙家管事喝了謝家招待的蘋果酒，表示想要，得知被葉家包圓了，馬上預訂一批，明年這個時候來采購蘋果時一起拉走

    兩家要的量多，之前采摘的不夠，謝家還要負責運貨到棲來縣碼頭，這下更忙了

    忙了十天，謝衛華才在棲來縣南岸碼頭送走兩家船隊，船隊回到廣府也進臘月了，正好是辦年貨時

    官道右邊，每天，一輛接一輛載滿蘋果的馬車、牛車、騾車、驢車朝北去，源源不斷，左邊空車回南豐裝車

    官道沿途目睹這一切的人羨慕嫉妒恨，恨不得這一切都是自家的

    這天下午，蘇葉在別院書房里分類單據，分類信息，京城和江南大商家大部份去蘇世泊果園拉貨

    所以目前為止，來謝家拿貨量最大的是廣府的趙謝兩家，之后是幾個西南商隊，附近州府的大小商隊

    她大致算了算，十二天賣出四成的量，入賬七萬多兩銀票，今年量多價格降些，收入和去年應該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