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外面天光微亮，蘇葉剛起來洗漱好，謝衛(wèi)華從外面進(jìn)來，脫掉外衣，熱水洗過手，一手輕擁著她的腰，一手撫上她肚子，和她說:“葉子，村長叫人來通知，說今天村里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全去清理進(jìn)城路上的雪”，路上雪鏟了，運東西出去才方便

    蘇葉還沒說話，從被子里坐起來的謝承熹先開口:“爹，我能跟你去嗎？”

    謝衛(wèi)華放開蘇葉，走過去揉揉他頭發(fā):“不能，你太小，山路上風(fēng)大，太冷了”

    謝承熹:“好吧”，他雖然想跟著爹爹，但要是生病了，娘照顧他，會很辛苦的，聽爹娘說今年開春，他也要每天跟大哥去學(xué)堂了，聽大哥說學(xué)堂里好玩，會有很多小伙伴，他很期待。

    蘇葉遞給謝衛(wèi)華溫開水:“村長動作好快”，昨天晚飯后謝衛(wèi)辰才去找他，今天一早就行動了

    謝衛(wèi)華喝了水，說:“嗯，新村長做事果斷”

    男人們吃完早飯，去鏟雪清路，何芬不到一個月就要生了，天氣不好，她現(xiàn)在幾乎一日三餐在自己屋里解決，在屋里慢走

    蘇葉去她那說了一會話，轉(zhuǎn)回自己的房間，她記得葉德武給她送來的兔毛還有一些，她下了地窖，把裝麻袋里的兔毛搬到上面，全翻出來，還有五團(tuán)，一團(tuán)約二兩重，能織好幾件小孩毛背心

    這毛背心織得快，一天織一件沒問題，保暖好，蘇葉打算自己和幾個丫頭一起織了，捐給災(zāi)民，為受凍的孩子盡一份力

    丫頭們帶孩子玩雪橇回來時，蘇葉織的毛衣有一指長了，給兩孩子換下衣袖濕的衣服后，她把余下的毛線給趙三竹:“果園的幾個丫頭也會織，你把毛線給她們發(fā)下去，織的大小跟我現(xiàn)在織的一樣，雞心領(lǐng)，盡量今晚織好”

    趙三竹接過毛線袋子，笑著說:“大太太，肯定可以，這么簡單的事，且現(xiàn)在又不忙”

    蘇葉轉(zhuǎn)頭和謝云舒說:“今天忙，jiejie們沒時間帶你們玩，從現(xiàn)在起，你和弟弟一起看畫本，行嗎？”

    謝云舒應(yīng)道:“沒問題，我會看好弟弟的，可大哥云芙云婧換了衣服來找我們怎么辦？”

    謝承熹聽了jiejie的話，抽抽鼻子，心里想，他比jiejie還乖，才不用她照顧

    “一起看畫本”

    “好吧”，謝云舒不太情愿應(yīng)道

    果然沒一會，三小孩過來了，后面跟著兩個丫頭，有兩個丫頭看孩子，蘇葉專心織著毛衣，臨中午織了近一半

    去清路的人很多，有下人的不僅派下人去，自己也上陣，中午，送姜水去的張管家回來，報信說他們快清到周家村后面山上了，中午他們進(jìn)城吃飯，張管家用飯后趕馬車去接他們

    中午吃完飯，孩子們都出去了，謝母和蘇葉趙晴說:“上午我想到一件事，那些災(zāi)民上午有粥領(lǐng)，下午自己弄吃，我想我們家咸菜每年都做很多，前年的還有，咸菜咱家捐點吧”

    蘇葉記得當(dāng)年剛逃難到這里時，葉梅煮野菜糊糊的時候，蘇景楓當(dāng)時說糊糊里有點咸菜放下去一起煮多好啊

    蘇葉領(lǐng)會了謝母的意思，說:“好啊，介咸菜能勻出一百斤，菜脯，說真的，有點舍不得”，菜脯做好能吃要近一年時間，這東西放久也不怕。

    這年代鹽貴，咸菜自然也貴，災(zāi)民逃出來時就算及時帶上銀錢，天暖回去后還要蓋房子，自然精打細(xì)算，這個時候白菜蘿卜不便宜，蔬菜不舍得買，鹽不舍得放，送點咸菜給他們正好，有菜有鹽

    趙晴笑道:“是啊，我也不舍的呢，那個做起來費功夫不說，還費料費時間”

    蘇葉看謝母面上有些不愉，知她心腸軟，想到姑姑謝雯跟她說過謝母當(dāng)年在他們逃難路上做過的事

    蘇葉想了想，說:“娘，我娘家舅家每年做的咸菜也不少，一會我叫三竹跑一趟，他們兩家應(yīng)該能勻出不少來，娘

    年前殺豬做臘味剩的骨頭都在冰窖里，你說我們家也在城門口搭個棚子，把骨頭都拉去，差陸家父子每天熬骨頭菜干湯，每天分十歲以下的孩子一碗，您說行不行？”

    謝母一聽，高興地說:“主意不錯，我們村家家戶戶都腌咸菜，一家出一點就不少，骨頭也是，家家戶戶都有，我現(xiàn)在去找你們姑姑去”，說完站起來穿上大衣出去了

    蘇葉和趙晴面面相覷，許久，蘇葉才說:“我第一次見婆婆這么果斷”

    趙晴小聲地說:“相公和我說過，小時候他經(jīng)常跟婆婆去上香，婆婆每次香油錢都給二十兩銀票，我聽了很驚訝，我爹做了那么多年捕頭，一個月俸銀不過二十兩，婆婆上香一次，我爹一個月俸銀就沒了，當(dāng)年公公真厲害”，能供婆婆這般花銀錢

    這個，謝衛(wèi)華還真沒跟她說過，蘇葉笑:“公公厲害，所以相公三兄弟才厲害啊”

    幸好謝家三兄弟沒一個遺傳到婆婆軟弱和沒什么主見的性子，遺傳到的謝曉竹在她嫁過來后，受她影響，變得開朗，有主見

    趙晴點頭，謝家三兄弟都挺有出息的，沒一人渾渾渡日

    趙三竹去蘇家傳消息回來沒多久，葉梅和陳蘭上門，打過招呼，兩人沒見謝母，葉梅奇怪道:“這么冷的天，你婆婆呢？”

    “她去找三伯娘，娘，舅媽，你們怎么過來了？”，蘇葉放下手里的毛線

    葉梅微笑:“你差三竹那丫頭說要我們勻些咸菜捐給災(zāi)民，我們來問問怎么回事？”

    在老家，她見富戶們捐銀捐衣被的，沒聽說過捐咸菜的

    陳蘭笑道:“你不覺得捐咸菜奇怪嗎？”

    蘇葉把謝母之前說的話說了，最后說:“我覺得這主意不錯，當(dāng)年我們初到這里時，喝野菜糊糊的時候，小楓當(dāng)時說過，有點咸菜放下去一起煮就好了，我記得很清楚呢”

    陳蘭哈哈笑道:“原來當(dāng)時小楓想法和我一樣啊，你不說，我都忘了當(dāng)時我也有這想法，挺有道理的”

    葉梅想了想，也是，多年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幾屆縣令官聲都不錯，常平倉想必是滿的，加上城里富戶捐的糧食，糧食不缺，油鹽、蔬菜就缺了，家里咸菜缺是不少，不過白菜蘿卜可是比咸菜便宜太多，后院幾個棚子青菜夠自家和下人吃

    思緒一轉(zhuǎn)，她說:“咸菜我出五十斤，白菜蘿卜加起來一車，村里要捐銀子時再一起捐”，她直覺，雪災(zāi)過去，災(zāi)民回家時，村里肯定會捐一筆銀子給他們

    陳蘭:“我跟你一樣吧，咸菜我出介咸菜，菜脯我舍不得送出去”

    葉梅:“那當(dāng)然，那東西做出來多麻煩啊，弄不好還廢了”

    蘇葉微微一笑

    陳蘭看蘇葉剛才織的小毛衣，說:“你給承熹織的毛衣怎么用兔毛了，羊毛沒了和你武哥說啊”

    蘇葉:“不是給承熹，織了捐出去，武哥送這毛線有三年了，大部份賞給下人了，剩一些，我分給丫頭們織，織好了捐給孩子們，小孩子抗凍能力差些”

    葉梅笑道:“我那也還有一點，也讓丫頭們織了捐出去，幸好當(dāng)年我們到這里時是剛進(jìn)秋天”

    是啊，幸好是初秋，那時沒有玉米紅薯等高產(chǎn)作物，窮，吃不飽就沒什么商業(yè)行為，衙門稅收少，沒有賑災(zāi)能力，如是深秋或冬天，到次年開春，村里會少一些人

    陳蘭:“我家里沒兔毛，不過孩子舊衣不少，有兩床還暖和的舊被子沒用，也捐出去”

    下午申時中，清路的人都回來了，謝衛(wèi)華一回來就和謝母說:“娘，舊衣服收拾好了，送到村長家，明天一起裝車?yán)撸窕鹈魈熘苯釉诩已b車”

    謝母忐忑地說:“我們家還捐一百斤咸菜，也送到村長家嗎？”

    謝衛(wèi)華愣了一下，問:“村里有其它人捐咸菜嗎？”

    謝母:“有，好多家捐”

    “那就一起送去村長家吧”，謝衛(wèi)華說，怎么安排車自有村長cao心

    當(dāng)晚，村長家不僅收到幾十袋舊衣服，六床舊被子，還有七、八筐咸菜，十幾筐白菜，十幾筐蘿卜，筐子都是大筐，整個堂屋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老村長看這些連說幾聲好，和蘇世澤說:“村民們想的周到，這些正是災(zāi)民們需要的”

    蘇世澤問他媳婦:“你起的頭？”

    村長太太:“不是，我沒想到，是世泊媳婦和她娘家嫂子起的頭，不過也引起一些人不滿，說當(dāng)年我們剛到這里時，衙門沒銀子安置不說，每天辛辛苦苦開荒才能換到糧食，進(jìn)城買東西口音不同，還受當(dāng)?shù)厝似圬?fù)，現(xiàn)在給他們捐東西，想的美！”

    蘇世澤說了四個字:“目光短淺”

    老村長:“她們這么想，在情理之中，捐不捐隨意，又不勉強她們”

    第278章 第278章

    屋外寒冷，屋內(nèi)溫暖如春，炕上，姐弟倆在謝衛(wèi)華身上爬來爬去，三人鬧成一團(tuán)。

    蘇葉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木盒，用鑰匙打開盒子，里面是她的個人帳本，她把去年的帳本拿出來，蘇景泰在縣城開的面店，去年年底送來的分成是一百八十兩，有五人去府城開，生意最好的是專做拉面的，她分有三百二十兩，最差的也分到二百兩

    蘇葉分兩成，可見他們掙了多少，很多人眼紅了，想不到賣面條能掙那么多錢，紛紛來找蘇葉，也想學(xué)做面條去開店，蘇葉拒絕了，府城是大，需求也是有飽和的

    蘇葉跟他們說明白，如果他們?nèi)e的地方開店，她愿意教，他們退卻了，因為府城和橫縣都有自己人，去別的地方，兩眼一抹黑，如果生意好了，當(dāng)?shù)厝酥\算他們的方子，輕而易舉，到時求救無門，說不定性命都搭進(jìn)去

    還有葉德武和蘇景謙送來的分成，劃出公中那份，再加鞋作坊的分成，她去年個人收入達(dá)二千七百兩，加前年年底留外面?zhèn)溆玫奈灏俣鄡桑ツ晁齻€人沒怎么用錢，只打賞過幾個下人，還有趙三竹吳大妮節(jié)日后放假回家時給她們的獎金，此時木盒里有三千一百兩銀票，碎銀一百多兩。

    她從里面拿出兩張一百兩面額的銀票，盒子扣好，鎖上，放回柜子，脫鞋上炕，坐炕桌旁含笑看三人鬧騰

    鬧夠了，兩小孩從父親身上下來，自己下炕倒水喝，謝衛(wèi)華翻起來，坐蘇葉對面:“你翻銀票出來，明天讓我買什么回來？那些銀票不換黃金了嗎？”

    蘇葉把銀票放炕桌上，說:“今年的銀票不換黃金了，不知今年會不會用到，這二百兩，我想你明天帶去，給陸敏全買成黃豆，我記得黃豆是八文一斤，就算漲價了，也能買到兩萬斤左右”

    謝衛(wèi)華驚訝:“你買這么多黃豆干嘛，糧商手里不一定有這么多”

    蘇葉笑了笑:“能買到多少就買多少吧，買回來放衛(wèi)遠(yuǎn)那里，讓他想辦法給災(zāi)民按人口，一人分五斤分下去，并把我們發(fā)豆芽的方法傳給災(zāi)民，陸石他婆娘還在城里，叫她去教”

    謝衛(wèi)華沒拿銀票，說:“大家捐了咸菜蔬菜，這就不用了吧”

    蘇葉微微一笑:“黃豆是好東西，發(fā)豆芽能做菜吃，炒著吃能補充身體需要的營養(yǎng)，你也知道，要養(yǎng)好馬不能缺黃豆，況且我也想花點銀子做點實在的好事，為了孩子們”

    好吧，她不該拿人和馬相比，但她該怎么說黃豆含蛋白質(zhì)很高，在現(xiàn)代的六、七十年代更是拿黃豆當(dāng)營養(yǎng)品用

    謝衛(wèi)華想了想，收下銀票，比起老娘花掉的香油錢，這銀子花得更有意義

    蘇葉看他把銀票收好，問他:“明天你們把東西直接送到災(zāi)民住的地方嗎？”

    謝衛(wèi)華:“嗯，南郊，北郊各有三百來人，明天車隊到周家村過去一點，分兩隊，不進(jìn)城，直奔目的，到了地方有衙門的人接應(yīng)，放心，昨天村長和衙門的人交涉好了，東西一卸，我們馬上能走，回城吃午飯就回來，申時差不多能回到家”

    次日上午，天上云層壓頂，整個村莊很熱鬧，謝家出動了一輛騾車，騾車裝半車骨頭，半車干柴，一輛牛車，陸石趕著，牛車裝上滿滿的干柴，一輛馬車，馬車謝衛(wèi)辰早早趕去村長家裝舊衣被或咸菜

    巳時中，曬場和村口聚滿了人，謝母和蘇葉趙晴也帶孩子們從南側(cè)門出來，在曬場上給車隊送行，謝母看到謝雯，過去了，蘇葉和趙晴看著孩子，耳邊接收到婦女們的說話聲:

    “昨天我家捐了五斤咸菜，五十斤柴火，睡覺時我那口子覺得少了，今早加捐了一倍”

    “哎，我家也是，早上也加捐了，有一床半舊的棉被，想當(dāng)年，這半舊棉被在我們家可是重要財產(chǎn)”

    “我也是，不喜歡穿的棉衣捐了，留著占地方，不過早上我去村長家沒看到你們，早上加捐的人很多”

    “我家老大今天趕牛車，順便送過去的”

    “我家老二送過去的”

    “哎，我聽說族長家、村長家、景林家各捐一千斤木炭是真的嗎？”

    “這我知道，是真真的”

    “他們身份擺在那呢，當(dāng)然要帶頭”

    大家討論自己捐了什么，語氣中聽得出是高興和自豪，當(dāng)然，也有炫耀的意思，捐得少和沒有捐東西的人夾在人群中，渾身不自在。

    目送長長的車隊啟動，車隊駛向山腳，上坡，人群慢慢散去。

    蘇葉大致數(shù)了數(shù)，二十六輛牛車，裝的全是干柴，村里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牛車，牛車出動了近一半

    騾車六輛，有車蓬

    ，看不清裝的是什么，馬車也是六輛，裝的應(yīng)是衣服咸菜之類的

    謝母和蘇葉她們說一聲，她跟謝雯回去，用完午飯再回家

    謝母走后，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謝承熹打了個噴嚏，幾個孩子還不想回去，謝云舒看跑來跑去的大哥哥們，說:“娘，你們先回去，我和大哥玩會再回”

    謝云芙:“我也要玩”

    他們出來時間不短了，再呆外面不好，蘇葉什么話也沒說，拉下臉看著他們，幾個孩子搭拉著頭，馬上乖乖答應(yīng)回家

    大嫂一拉下臉，孩子們馬上乖到不行，這場面趙晴見過很多次了，她還是覺得可樂，吃吃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