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楓指著較白的一種說：“這是目前我們做出來最好的，幼竹做的，原料曬了三年，做出來不多，成品也不如別人，賣不上高價，成本又高，賣出去不劃算，還不如自已用?！?/br>
    后又指著另一種：“這是桑皮紙，曬兩年，也不多，成品算是相當(dāng)好用，在宣紙中算是中品，村里種的桑樹不多，不像在老家，剪出不用的桑枝多，這其中一部份桑皮還是我三叔在老家讓人處理成半成品拉回來的，成本加高，也不掙錢”

    指著最后一種說：“這紙原料就是樹皮，麥秸，稻草，能練字，最常賣的?！?/br>
    蘇葉茫然看向他：“那你今天來目的是？”

    蘇景旭喝了杯水，才說：“最常用的那種紙剛開始賣的還行，但這邊讀書人較少，尋常百姓家又不像我們部份人一樣，就算不科舉也會練練字，所以現(xiàn)在這種紙做多了，賣不動，來找你看看有什么主意沒？我是想不出來了。”

    蘇葉想了一會，說：“原料和工藝限制了向中高端發(fā)展，那么，就向生活用紙發(fā)展。”

    蘇景旭不解：“生活用紙？”

    蘇葉：“對，生活用紙，在紙漿中加點什么讓紙變?nèi)彳泿c韌性，能變白更好，吃東西后擦嘴，這個在酒樓應(yīng)該很受歡迎，說真的，我不喜歡用手絹擦嘴，擦完就得洗，用紙擦扔掉就行，扔掉的紙會溶解成泥，不會影響環(huán)境。”

    蘇景旭沉思狀，心里想像著用那種紙在生活中的作用，覺得大有可為，想了很多，許久才說：“你知道要加什么嗎？”

    化學(xué)渣蘇葉：“不知，不過你可以去問我二表哥和二表嫂，他們硝皮毛時用了什么能讓皮毛更柔軟，這其中應(yīng)該有相通之處，多試驗幾回?！?/br>
    蘇景旭：“你二表哥去了府城?！?/br>
    蘇葉喝了杯水：“對，還有，上茅側(cè)用的紙也大有可為，富貴人家應(yīng)當(dāng)很講究，紙做好了也需要包裝。”

    蘇景旭：“還要怎么包裝。”

    蘇葉跟他說了各種紙盒，做成方便抽紙模樣，不管用薄木或竹片做都可行，做精致些更好了。

    經(jīng)蘇葉這么一說，蘇景旭心里轉(zhuǎn)動，富貴人家用紙，中等人家，尋常人家用紙，可以分幾個等級，不過現(xiàn)在想什么都太早，還得把生活用紙做出來，估計不容易，得不停的償試。

    蘇景旭感嘆：“要做出一樣新的東西太不容易。”

    蘇葉：“去買些格物方面的書，久不久在學(xué)堂里上一節(jié)課，學(xué)堂那么多人讀書，走科舉的人很少，說不定有人有這方面的興趣?！?/br>
    蘇景旭：“這有什么用嗎？”

    “探索未知，創(chuàng)造新事物，你知道一個生的雞蛋在水杯里，怎么讓它浮上來嗎？”

    “雞蛋在水杯里怎么可能浮上來?！?/br>
    “能啊，你回去試試，水里加鹽攪拌。”

    “當(dāng)真？”

    “當(dāng)真”

    “那我回去了，下午再讓我娘來找你二表嫂，紙盒勞煩你跟世偉叔說一下，請他做出幾個樣品。”

    “好”

    蘇景旭出了書房，跟葉梅和郭采玥告辭后離開，書房門大開，在堂屋里的葉梅和郭采玥把他們倆的話聽得清楚，倆人見蘇葉出來送走蘇景旭，葉梅好奇地問她：“葉子，雞蛋真能在鹽水里浮上來?。俊?/br>
    蘇葉：“能啊，你現(xiàn)在就可以去試試，浪費不了多少鹽，我開西瓜了，西瓜涼，大嫂不能多吃。”

    郭采玥：“我不會多吃”，雖然挻讒。

    蘇葉吃了西瓜，上了二樓露臺躺著，中午下來吃飯時，看見蘇世偉蘇景楓圍著一個水杯看稀奇，水杯里一個雞蛋浮在水面上。

    蘇葉……

    蘇景楓手按了按雞蛋，放手，雞蛋又浮上來：“神奇”

    蘇世偉看見蘇葉，說：“葉子，景旭要做什么樣的盒子?！?/br>
    蘇葉：“做幾種尺寸吧，方形的，你什么時候有空做，我打下手。”

    蘇世偉：“下午吧，北坡那邊有你大表哥，我一個下午不去也沒關(guān)系。”

    下午，蘇葉解說下，蘇世偉做了六個不同尺寸的紙盒，三個用薄木片，外面蘇世偉還簡單雕刻幾種花樣，三個用竹皮編制，做完第二天，蘇世偉自已給蘇景旭送去，蘇景旭拿到手后苦笑，紙做出來還早著呢，不過，這紙盒光看就令人喜歡。

    令蘇葉沒想到的是，隨后幾天她被許多婦女背后罵，因為蘇景楓在學(xué)堂時把雞蛋怎么在水里浮上來的事宣揚開來，好奇心強大的孩子們回家做實驗，水里加了鹽，雞蛋果然能浮起來，太神奇了，隨后婦女們便發(fā)現(xiàn)家中陶罐里的鹽被挖走大半，心疼得不行，追究后發(fā)現(xiàn)蘇葉是禍?zhǔn)?，心里暗罵蘇葉，熊孩子們則都被竹筍炒rou。

    蘇葉：我真無辜

    這事過后沒兩天就開始收割麥子，又有新的面粉吃了。

    麥子收完，種完下一茬農(nóng)作物，蘇葉吃了好多餐新面粉做的涼皮，餃子，涼面，快到七月了，蘇景旭才拿著幾種紙過來，讓她參考，蘇葉一一摸過，有點粗糙，不過在這環(huán)境下只能這樣了，便說：“挻好的，這些是給我家用的嗎？”

    蘇景旭：“給你家用的，雖然我覺得還能更好，只是目前這是最好的了，族老們都覺得不錯?！?/br>
    蘇葉：“大家意見不錯，那就行了，你打算怎么推出去？”

    蘇景旭：“先送幾盒給和風(fēng)樓試用”

    第197章 示警

    餐紙用起來觸感比質(zhì)地好的手絹差點，比粗布手絹好上許多，最方便的是用完即丟，不再像手絹一樣擦完嘴油乎乎的，過后得花時間洗干凈，反正在蘇世偉家，用完飯后，有了餐紙，再沒人用手絹。

    紙坊蘇世偉一家雖有分成，但他們從不過問紙坊的運作，蘇景旭走后，大家把這事甩在腦后，用完蘇景旭送來試用的樣品，蘇世偉去了南邊造紙作坊，他到倉房外時，蘇景旭正在院里清點紙盒數(shù)，他在外面等了一會，蘇景旭清點完畢，送貨的人趕走馬車，蘇世偉才跨進院子。

    蘇景旭看蘇世偉進來，笑道：“世偉叔，你怎么來了？”

    蘇世偉笑笑：“餐紙用完了，我來買點，這生意看著還不錯。”

    蘇景旭笑得開心：“我也沒想到這生活用紙會這么受歡迎，希望其它紙坊沒那么快能琢磨出來?！?/br>
    蘇世偉：“北邊造紙坊不多，南邊琢磨出來對我們也影響不大?！?/br>
    蘇景旭：“難說，世上聰明人多，像是磁磚，南邊那琢磨出來很快，燒制出來比我們還要精美，甚至上面還有花紋，更不用說官窖燒出來的?！?/br>
    蘇世偉笑：“天下的銀錢哪能都隨我們掙，過了也守不住。”

    蘇景旭幽幽嘆氣；“理是這個理，但心里總歸不太痛快?！?/br>
    蘇世偉：“人這一生無奈的事很多，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別鉆牛角尖?！?/br>
    蘇景旭笑了笑：“世偉叔，我只是感慨感慨，葉子最近有沒有做什么好吃的？”

    蘇世偉氣笑了，這小子裝起憂郁來似模似樣，沒好氣道：“天這么熱，再好吃的也沒胃口，這段時間我家天天涼皮涼面，好了，我買些餐紙回去，沒包裝的。”

    自打進了七月，蘇葉不再去挖土，就連話本也不怎么寫了，竹林邊的亭子里她放了一個躺椅在里面，最喜歡午飯后躺在這里，外面陽光暴曬，亭子下面陰涼，清風(fēng)徐來，旁邊翠竹挺撥，竹葉微擺，竹子間隙中，還能看到外圍盛開的薔薇，躺在這里很是愜意。

    這天一早就下著中雨，蘇世偉去北坡下通知住窩棚的人不用干活就回來，過午，雨逐漸加大，雨打竹林的聲音聽著悅耳，雨水順著竹桿流下，到地下匯成小溪流，流進排水溝，遠一點灰蒙蒙的一片，在亭子里看世界，不管睛天雨天都很美。

    細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蘇葉微微一笑，謝衛(wèi)華走近，在躺椅邊的一個矮凳上坐下，蘇葉轉(zhuǎn)頭朝向他，笑了笑，謝衛(wèi)華也朝她笑笑，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雨下得很大，午飯后郭采玥沒回廂房，在蘇果屋里睡了一覺，起來后挻著肚子順著走廊走，出了側(cè)門，遠遠就看見亭子里的蘇葉和謝衛(wèi)華，看兩人的背影，郭采玥有些羨慕，葉子和謝衛(wèi)華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想起遠游的丈夫，不知現(xiàn)在到哪兒了。

    郭采玥轉(zhuǎn)身回頭，那方安靜的世界她不愿意打擾，手撫著肚子，肚子微微一動，郭采玥溫柔地笑了笑，喃喃道：“寶寶想爹爹了吧，娘也想你爹了?！?/br>
    蘇葉這邊也談到了蘇景林，說：“大哥前段時間來信到了老家，現(xiàn)在不知到哪了？大嫂挺著肚子，感覺大哥挺混賬的?！?/br>
    謝衛(wèi)華：“按路線應(yīng)該是朝錢塘方向去，估計他們是沖著錢塘大潮去的，八十五、十六日是錢塘觀潮最好的日子”，至于大舅哥混不混賬，他不能說，不過心下決定，成親后蘇葉懷孕他決不出門。

    蘇葉：“要是這樣，錢塘那邊我們有認(rèn)識的人就好了，把信寄過去，大哥一行人到了那里，轉(zhuǎn)交給他，好讓他知道自已是做父親的人了，不能在外面浪得飛起，忘了家里婆娘?！?/br>
    謝衛(wèi)華想了想，說：“我記得姑父有個好友就是錢塘的，我問問?！?/br>
    蘇葉感激看向他：“麻煩你了?！?/br>
    謝衛(wèi)華親親她的手背：“不麻煩”，謝衛(wèi)華語氣充滿誘惑：“葉子，明年春天我們成親吧？”

    蘇葉臉微紅：“這不該是大人們決定的事？”

    “我得征求你的意見，再跟我娘和姑姑說，讓她們請媒人來請期”，請期之后就開始籌備婚禮。

    “我沒意見”，春天和秋天就差幾個月，兩人的婚期不會越過明年秋天，蘇葉索性就應(yīng)了他。

    謝衛(wèi)華開心得緊緊握住她的手：“你喜歡住什么樣的房子”

    “像我哥那樣的就行了，怎么？要建房子。”

    “嗯，家里當(dāng)初正房只建三間，我計劃在正房

    后面建兩個小院，衛(wèi)辰年紀(jì)也不小了。”

    “他有喜歡的人了？”

    “我感覺是有”

    ……

    這一場雨足足下了三天，雨后家里又忙著做酸筍曬筍干，蘇葉和葉德祥蘇景楓天天上山采蘑菇，雨量足，冒出來的蘑菇密密麻麻，全村人收獲頗豐。

    蘇世泊把蘇葉寫給蘇景林的信還有自已給朋友的信往錢塘寄出去后，來跟蘇世偉說一聲，蘇世偉心生感激：“泊哥，晚上讓我婆娘做幾樣好菜，咱倆喝個小酒。”

    蘇世泊高興應(yīng)道：“那太好了，今天有口福了?！?/br>
    葉梅和郭采玥得知蘇世泊寄信去錢塘朋友那里，蘇景林一到那里便轉(zhuǎn)交給他，雖說蘇景林不一定會去那里，能收到信，兩人心里還是很高興，做起菜來盡心盡力。

    時間進了八月，謝家請媒人上門請期，合過八字，請人看了日期，蘇葉和謝衛(wèi)華的婚期訂在明年四月十八，葉梅和陳蘭開始給蘇葉準(zhǔn)備陪嫁棉被衣服之類的，蘇葉只會做衣服，刺繡那是一點也不會。

    在江南游玩的蘇景林一行人果然在八月十三到了錢塘，蘇世泊的朋友也不知怎么做到的，蘇景林剛在客棧安置下來，就收到了蘇葉寫的來信，看完信，蘇景林笑得像個傻子，同住房里的謝衛(wèi)辰看完自家大哥寫來的信，看蘇景林笑成那模樣，一陣惡寒：“不就是當(dāng)?shù)耍劣谛Φ孟駛€傻子?！?/br>
    蘇景林還是呵呵笑著：“你不懂這種心情，等你當(dāng)?shù)鶗r就了解了?！?/br>
    謝衛(wèi)辰搓搓手臂：“吃飯去，別讓人等了?！?/br>
    蘇景林把信紙仔細收好：“后天，大后天觀過大潮，我想直接回家，你有什么想法？”

    謝衛(wèi)辰：“我們出來挻久了，我看幾個同窗也有回去的想法，一會問問他們?！?/br>
    晚上吃飯時，一行人商量好，商定觀潮完就直接回趕，蘇景林第二天就寫信寄回家，說明回家的大概時間。

    八月十五上午，八方來觀潮的人很多，而且是文人居多，堤岸不遠處站滿了人，眾人等了一人上午也沒等到大潮的到來，大家早有心里準(zhǔn)備，都帶有干糧和水，在原地簡單填飽肚子繼續(xù)等。

    過午，蘇景林心跳加速，感覺很快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回想起很多關(guān)于錢塘大潮的雜記，突然想到有這么一條記錄，‘康乾十二年，錢塘堤岸，數(shù)千人等待大潮，未時中，史上未有的大潮滾滾而來，眾人大駭回跑，大潮瞬間卷走百十人性命，大哀！’

    想到這里，蘇景林心驚rou跳，康乾十二年，那正正是六十年前，這大潮會不會有一甲子輪回，蘇景林越想越是不安，便跟同行的人說自已的不安和猜測。

    大家聽了都很不安，謝衛(wèi)辰恍然說：“怪不得我越呆越是不安，這不安也不知從哪來，原來這樣，我們后退。”

    蘇景林：“這么多人，還大都是學(xué)子，我們?nèi)ジ@里的負(fù)責(zé)人說一聲，還有帶學(xué)子來的夫子們也說一聲”

    謝衛(wèi)辰指向一個地方，跟大家說：“人太多，我們分開來，兩人一組，分方向粗略告知大家一聲就在那里集合，不信的人不必多糾纏。”

    蘇景林隨后用很嚴(yán)肅，只有他們這一群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對，不用糾纏，還有要是大潮來了，有人被卷走，你們看見了就是會游水也千萬別去救，救不回來的，還會把自已的命搭上，大家家里還有父母妻兒，千萬別意氣用事。”

    一行人應(yīng)聲，分開行事，站他們旁邊的不少人也聽到了，一些人商量決定后退，一些人笑蘇景林他們膽小怕死。

    兩刻鐘后，一行人在謝衛(wèi)辰指定的地方匯合，得到他們告知的一部份人經(jīng)思慮后往回退了二十多米，一些人不信，還諷刺他們膽小，站在原地，等待大潮的到來，好就近觀潮，就近觀潮多刺激！

    在蘇景林擔(dān)憂中，未時中，遠處先呈現(xiàn)一縷銀線，并伴隨著一陣陣悶雷般的潮聲，白線翻滾而至，幾乎不給人們反應(yīng)的時間，洶涌澎湃的潮水已呼嘯而來，后浪趕前浪，一層疊一層，宛如一條長長的白色帶子，大有排山倒海之勢，站到前頭的人都嚇到了，拼命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