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進城的人回來了，帶來了縣城到府城路通了的消息，蘇家壁爐前，眾人等吃飯期間，蘇世偉笑著說：“縣城還是太小了，族里明天派幾人拿臘腸去府城探路。”

    蘇景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說：“村里人居然全把豬殺了，做成臘腸，他們就不擔心賣不出去嗎？”

    蘇世偉：“賣不出去就自家吃啊，往年不都是賣一頭殺一頭吃留著自家吃。”

    蘇葉：“跟風這種事，哪都有”

    蘇景林：“我們家沒什么可賣的了，年貨也早買了。”

    蘇世偉：“你三叔一會來借走馬車，他會借上一段時間。”

    蘇景楓：“三叔家里不是有騾車嗎？”

    蘇葉：“馬車更好用。”

    蘇世偉：“他估計想跑府城。”

    次日清晨，平靜的山村熱鬧起來，家里的馬車不僅被蘇世良借走，牛車也一大早被借走了，后面還有不少人來問，蘇世偉一早就接待五、六撥來借車的人。

    沒車的人或借不到車的人，坐不上車的人，背著東西走路出山，蘇葉清早就跑步出村到山腳，再從山腳跑回來，迎面路遇一撥撥進城的人，其中有許多中年婦女和小媳婦結伴而行，人人滿臉興奮。

    那種興奮的心情蘇葉能理解，前世她小時候就是這樣，就算不買什么東西，進城吃一碗餛飩或一碗面就回來，就能讓人高興不已，那種心情她是不會再有了。

    蘇葉回到家，洗把臉，進了飯廳，和蘇卉把早飯端出來，飯后，蘇景林和蘇景楓去了學堂，蘇葉對蘇卉和蘇果說：“我跑步回來時瞧見許多人上街，你們不想去嗎？”

    蘇果兩眼放光，說：“想啊”

    蘇卉也滿臉期待，說：“想，只是家里什么都有，又不用買什么東西，上街干嘛。”

    蘇世偉笑道：“今天是集日，臨近年關，你們別去了，明天我讓小武趕著馬車載你們去，去逛逛也好，一年到頭了，高興高興，葉子跟著去，看好你jiejie和你meimei。”

    蘇葉：“好”，蘇果高興得尖叫起來，蘇葉一旁邊微微一笑，那種簡單快樂的心情她是沒有了，卻可以從身邊的人身上看到，感受到那種快樂，這就夠了。

    晚上飯桌上，葉梅念叨：“豆苗八百文一斤，油菜苗、菠菜、生菜、韭菜五百文一斤，這吃的不是菜，是銀子，入冬以來咱吃了多少銀子了？”

    蘇葉瞧飯桌上每餐不可少的葉子菜沒了，炒的大白菜，說：“我們家青菜也要賣？”

    蘇世偉看看葉梅，說：“我們家還不至于賣青菜掙錢吧？”

    葉梅白他一眼，說：“豆苗我們家沒有，但其它五百文一斤的青菜你能吃得下去？”

    蘇世偉噎住，想到一斤青菜五百文，每人夾幾下就沒了，是有點吃不下去，比rou貴好多倍的青菜，這是他沒想到的。

    蘇景林笑道：“娘，菜我們自已種，不是花錢買回來，不用心疼吧？”

    蘇卉捂住心口，說：“我心疼，我繡的荷包最貴不過五十文，手絹一條才十文，一斤葉子菜頂我多少繡活了？”

    蘇果愣了，說：“我做的手絹一條才五文。”

    蘇景楓悠悠吃著rou片，說：“賣就賣吧，反正我不喜歡吃青菜。”

    蘇葉想起什么，說：“姐，后罩房地窖里的蘑菇不是出了很多嗎？明早割了賣掉，別烘干了。”

    蘇卉精神一振，坐直了，說：“賣，冬天里的新鮮蘑菇，頭一份啊，可惜，那地窖太小。”

    期待過年時吃上幾餐新鮮蘑菇的蘇世偉突然覺得不妙，說：“咱家不缺這點錢，別賣了吧？”

    蘇卉蘇果齊聲說：“我們自已掙零花錢。”

    蘇景林低頭悶笑，這話沒毛病，那地窖里的蘑菇一直是蘇卉和蘇果管的，別人都沒插手過，賣了錢自然是她們的零花錢。

    蘇世偉驚愕，看向葉梅，葉梅悠悠道：“暖棚一直是我和葉子管的，那青菜賣了就是我倆的零花錢了。”

    蘇景楓突然興奮道：“那我呢，魚塘里的魚大多是我割草喂的，漁塘里的魚是我的了，我也可以逮魚去賣。”

    蘇世偉“咳、咳”咳兩聲：“這是要分割財產呢”

    蘇景林微笑：“回來時我看到好多人逮魚，估計明天賣魚的人很多，有可能賣不上價錢，你人這么小，能逮幾條賣？”

    蘇景楓蔫了，狠狠吃了口rou。

    蘇葉：“話說池塘里的魚沒撈起來賣過，全是自家釣來吃的，估計里面大魚不少。”

    蘇世偉瞪眼：“就你們久不久就撈魚吃，里面還能有多少？”

    蘇葉想了想自家吃魚的頻率，不吭聲了。

    次日才卯時，蘇葉就被蘇卉叫起來，和她還有蘇果去了后罩房地窖里，用小剪子把大朵蘑菇剪下來，三人把能剪的蘑菇都剪下來了，目測全部不過三斤。

    蘑菇拿到前院，蘇卉想了想，把自已以前用的小木箱騰出來，把蘑菇小心地放進去，蓋上，用一條薄被把木箱裹住。

    蘇葉：……真細心

    蘇世偉：零用錢的魅力真不小，不過看到大閨女第一次興致勃勃的樣子，隨她去了。

    稍后，蘇卉蘇果葉青青坐馬車里，這馬車葉德武在京里買時裝貨的，比較大，三人坐得較為靠前，后面是幾大箱的青菜，都是葉家的，蘇葉她們的只有一小箱的蘑菇，經過思慮，葉梅還是決定家里的青菜不賣，留著自家吃。

    蘇葉和葉德武坐車架上，出了村，發現今天上進城的人比昨天少了許多，估計去府城的車早走了，向前看去有幾架牛車，有的載著人，有的載著貨物。

    馬車進了城門，葉德武架著馬車從小道行駛到和風樓后院門口，停下車，蘇卉幾個拿著布做的手提大包（后世的環保袋）下車，站小巷一邊，葉德武去敲門，很快一個小二模樣的人來開門，見是葉德武，跑進去叫掌事的，一番交涉之后，馬車里幾箱青菜和蘑菇都賣了，馬車也駛進和風樓后院暫放。

    蘇葉幾人一直站小巷里等著，葉德武笑容滿面地走過來，把八兩銀子遞給蘇卉，說：“新鮮蘑菇三兩銀子一斤，那里不過三斤，有八兩銀。”

    蘇卉接過銀子，興奮了，分給蘇葉二兩，蘇果二兩，蘇葉擺手：“我零用錢多著呢，都沒用上，給青青吧”

    蘇卉把銀子遞給葉青青，葉青青猛搖頭；“我自已也有掙到錢，用不著。”

    蘇卉也不執著塞給她了，高興道：“走，我們逛街去。”

    葉德武走前面帶路，蘇葉斷后，一行人從小巷轉出，上了大街，大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幺喝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葉德武在前面說：“今天人還算少了，昨天人擠人，幾乎都走不動了。”

    許久沒逛街的三個小姑娘像脫僵的野馬，走最前面成了蘇果，葉德武和蘇葉在后面跟著。

    一行人一個攤位一個攤位逛過去，一個都沒漏掉，買了好多小東西，不管女人或女孩購物都很瘋狂，各人提著的布袋很快裝滿，還有好多攤位沒逛完，跟幾人后面的葉德武和蘇葉兩手都拿滿東西，葉德武和蘇葉相視苦笑，這一次在暄囂人群中，蘇葉并沒感覺到煩燥，很有耐心地跟在三人后面。

    中午，五人在一個面攤上吃的面條，雖說不如自已在家做的好吃，但幾人還是吃得津津味，辣椒經過幾年的推廣，已進尋常百姓家，面條里也加了辣椒，吃起來火辣辣的。

    吃完東西，一行人繼續逛，過午，街上行人少了很多，又逛了一段時間，三個小姑娘也逛累了，回到和風樓后院小巷，葉德武進了后院把馬車趕出來，四人上了馬車，葉德武架起馬車回程。

    第149章 豐收

    天很冷，但冬天的寒風擋不住村民們的熱情，去府城賣臘腸的那批人在第二天回來后，帶回好消息，臘rou在府城賣出的價格不錯。

    蘇世泊和蘇世良兩人帶頭在村里收臘腸和熏豬腿，價格比葉國健他們賣給和風樓的價格低一成，村民們清楚，那兩人在村里給這樣的價格，賣出時更貴，但自已去府城賣沒門路不說，去一趟沒車還要車費，當天回不來還要住客棧，其中的費用不說，說不定路上還被劫道，被騙子騙，再說這價格真的很好了，做臘腸賣和熏豬腿賣，比往年賣豬收入要高出近四成。

    于是，村民們都把臘腸和熏豬腿全賣給兩人，狠一點的人家全賣了，一點不留自家吃的，再怎么說家里還養有雞和鴨，聽說小年那天公共魚塘要起，到時還分到魚，這些過年就很豐盛了，今年臘腸有這市價，誰知明年還是不是這價格，全賣了！

    蘇世泊和蘇世良皮毛也收，但皮毛價格也沒漲，和原來自已去賣的一樣，一些人嫌自已去賣麻煩，把家里攢的皮毛也賣給了兩人。

    對了，還有青菜，原本是嫌棄這邊不像南方一樣冬天有青菜吃，在自家后院建的小暖棚種點自家吃的，沒想到竟是來錢的好門道，大多數里村民再不舍得吃這貴死人的青菜了，能吃的青菜賣完后，又重新撒下種子，沒成熟的精心侍候著，到春天有青菜吃還早著吃，還能賣上幾茬。

    養雞鴨多的人家也挑著雞鴨進城賣掉，順便買年貨回來。

    小年這一天，最早挖的南面二十多畝公共魚塘和北面原來是沼澤地的池塘要起塘了，這兩個魚塘最早是用來抗旱的，但也放了些魚苗，最干旱時兩個池塘都沒干到底，幾年了沒撈過魚，所以魚塘里的魚經過幾年的繁衍和成長，數量應該不少。

    這一天學堂放假，蘇景林和蘇景楓早早地把家里的兩個大水缸搬上牛車，蘇葉也跟著兩人到了南面的魚塘，南面和北面的漁塘同時起，蘇葉她家被分到南面這邊干活。

    二十多畝的魚塘不小，水已放掉一半，蘇葉他們到時，魚塘岸邊已圍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都興奮地看向池塘。

    池塘里有八條小漁船，每條船上有三人，都在用撐桿把薄冰敲碎，碎冰沉水里，天實在太冷，沒人下水。

    池塘岸邊已經排了好多個大水缸和大木盆，蘇景林也把自家的水缸排過去，后面還有許多大水缸和大木盆送來。

    沒多久，八條小漁船上的人開始撒網，每拉上一網，岸上的人都歡呼一聲，就連蘇葉也微微興奮，拉上每一網都是沉甸的，一網拉上來，小漁船就拖著網靠岸邊，網連著魚被抬到岸上，就有人接手分魚，半斤以上的放木盆里，半斤以下的小魚放回池塘，長不大的小雜魚另放一木盆里。

    一些水缸木盆滿了，像蘇葉他們有牛車，就把水缸木盆抬到牛車上，拉到曬場，待下午分魚。

    快中午，曬場是排了兩百多個裝滿魚的水缸木盆，場面頗為壯觀，曬場上聚滿了人，都興奮得指指點點，調皮的小孩還用手指戳著魚，戳到魚，魚跳起來，小孩發出尖叫聲，熱鬧得很，估計除了在家做飯的，都來看熱鬧了。

    水缸木盆上面的魚有些還一抽一抽的，蘇葉從牛車上搬下一個大木盆，看著這壯觀的一幕，說：“哥，這每家每戶都分上不少啊，分到的魚吃不完，還能做成臘魚”

    蘇景林笑道：“不止，以前魚苗的錢沒全算給我們，這回估計能分到不少。”

    中午，起塘結束，就算池塘里還有大魚，也不理會了，網上來的魚太足了，事實上，河道里的魚也能撈捕，但兩個池塘撈上來的魚超出預計，村長決定明年秋天時河道的魚再捕撈。

    這一天午飯，大家都吃得心不在焉，都快速把飯扒干凈，就跑去曬場了，下午分魚，蘇葉沒再出去湊熱鬧，上午沒出去的葉梅蘇卉蘇果都去了。

    申時，蘇世偉蘇景林把家里分到的魚拉了回來，葉梅幾人也一起回來了，蘇葉看牛車上滿滿的兩缸魚沉默了一會，說：“怎么這么多？”

    蘇果興奮道：“還有一木盆的小雜魚，小楓看著，大哥一會再去拉回來。”

    蘇世偉笑著說：“是挻多的，咱家分到三百多斤，今年什么都豐收，太高興了。”

    牛車趕到廚房門口，蘇葉和蘇景林把水缸抬下來，抬進廚房，蘇景林又趕著牛去曬場拉回裝雜魚的木盆，這魚大部份都死了，小部份頻死狀態，都得全殺了。

    葉梅把廚房歸整歸整，大鍋里倒滿水，升火熱水，外面實在太冷，這魚一時半會殺不完，要是在水井邊殺魚，還不把人給凍壞了。

    蘇世偉去給壁爐加柴火燒得更旺，睡覺房間門全關上，通向廚房方向的門都敞開，廚房漸漸暖和。

    家里兩把菜刀，葉梅和蘇卉用著，蘇葉和蘇景林用匕首殺魚，蘇世偉去后罩房拿把幾把小刀出來，和蘇果蘇景楓刮著魚鱗。

    一家人窩在廚房里，殺魚殺到天黑才把魚殺完，期間到做飯時間，葉梅和蘇卉去做晚飯。

    殺好的魚用溫水洗干凈，葉梅挑出小部份，放木盆里，讓蘇葉搬到冰窖凍著，這些是留出來吃的鮮魚，其它的抹上調料，全做成熏臘魚，慢慢吃。

    一些人家分到了魚，沒死的趕緊放水缸里養起來，心里計算，今天小年，到年二十八前，還可以賣魚，不是活魚也能賣上價格，這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多活魚賣。

    這一年的春節，福家村的人過得極熱鬧，大年夜下的暴風雪也影響不了人們過年的熱情，年夜飯前，祭祖時，每家每戶點的鞭炮比去年響的都要久。

    蘇世偉家的年夜飯從下午申時吃到了天黑，吃完年夜飯，葉梅蘇卉蘇葉幾個收拾好殘羹，都說入鄉隨俗，到這里幾年，蘇家也按這地界的傳統，新年到來時吃餃子，葉梅蘇卉調起各種餃子餡，蘇葉早上就把豬rou剁好了，蘇葉和面。

    葉梅準備多包些餃子在屋檐下凍著，吃時下就可以了，母女四人把餃子包完，都快午夜了，剛收拾完，聽到了村里傳來的鞭炮聲，餃子煮熟，蘇世偉用餃子祭過祖先，放了鞭炮，一家人才吃起餃子。

    餃子溫度剛好，半夜正好有些餓了，一家人都吃得很香，吃過餃子，留下來守夜的只有蘇世偉葉梅蘇景林，其它人都去睡覺了。

    年就在大家走親戚，請客喝酒吃飯中過去，元宵節前三天，村里又組織人花兩天清理出村的道路。

    元宵節當天下午，村里有近十分之一的人進城，在這寒冷的天氣里，蘇葉不愿意動彈，沒去，蘇景林、葉德武、葉德正、顧清和帶著蘇卉、蘇果、蘇景楓、葉青青和村里年青人一塊去了。

    為不用天天來回跑，小姑父劉清琿前一年就在城里買了一座兩進小宅，今天一大早，小姑一家就進城了，一群人決定晚上不回來，去那里借宿一晚。

    謝衛華問過蘇葉，見她不去，雖然也不想去，但謝曉竹和謝衛遠強烈要求要去，拗不過兩人，只好帶他們進城。

    用晚飯時，家里只有蘇世偉葉梅蘇葉三人，感覺家里空蕩蕩的，葉梅嘆氣：“家里人多時嫌做飯煩，人少了又空蕩蕩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習慣。”

    蘇世偉笑道：“孩子小時候不是更煩么，特別是小果和小楓，兩個比賽著哭，最好帶的是葉子，不哭也不鬧。”

    蘇葉努力扒著飯。

    葉梅感嘆：“就是cao不完的心，孩子長了又有新的煩惱。”

    蘇世偉：“做父母的，不都這樣過來的，就你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