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惡魔的邀請
女仆驚恐的聲音,讓斯庭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他慌忙起身沖出露臺,跑進了陸南之所在的里間。 斯庭的腦子完全懵了,他看著滿地水杯的玻璃碎片,看著陸南之手腕上的血跡和她緊閉的雙眼,仿佛回到了十二歲的那個傍晚。 麻布袋子解開后,只剩糾纏他十五年的夢魘。 陸南之會死這件事,斯庭竟比自己所以為的,還要恐懼。 急救醫護來的很及時,斯庭什么忙都幫不上,局促地立在一邊,擔憂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陸南之。 如果死亡都不足以讓一個人恐懼的話,那恐懼這件事,就再也無法拴住她了。 Blumkin偷瞄了他好幾眼,想了想,上前生硬地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她會沒事的……” 這句話應該不是斯庭想聽的,Blumkin都準備好了,話出口后將迎來他的暴怒。 但斯庭沒有生氣,沒有發瘋,沒有大吼大叫,他雙手支在床尾,目光依舊落在那個姑娘身上。 片刻,Blumkin聽到斯庭疲倦無力的聲音,“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錯的。” Blumkin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反問,“什么?” 斯庭沒有再說話,似乎剛才所聞,真的是Blumkin的幻聽。 房間里異常安靜,只有醫護人員奮力搶救的聲音。 好在發現的及時,陸南之手腕上的傷痕也并不深,失血不多,她很快就脫離了生命危險。 斯庭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在點滴架上掛好了藥物后,醫護和仆人們陸續退下,沉默著的斯庭開口,叫住了他們,“今天起,讓她和我睡在一起。” 短暫安靜了三五秒,仆人們連忙應了聲,開始在醫護們的協助下,把陸南之抬到外間。 搬動陸南之的時候,床邊有個什么東西被女仆一腳踢中,咕嚕嚕地朝斯庭的方向滾了過來。 是一個喝完的飲料瓶。 Dolce還沒有上市的全新產品,草莓味乳飲料。 斯庭俯身把瓶子撿了起來,“這是什么……” 他覺得有些莫名,不禁問道。 女仆抱歉地走過來,趕緊解釋,“陸小姐說瓶子很好看,可以在里邊種些植物,務必讓我們留著。” Blumkin湊上去看了一眼,疑惑道,“dolce有這個包裝的飲料嗎?我沒喝過誒。” “嗯,下個月才上市。”斯庭淡淡答了一句,把空瓶遞給了女仆,“收好吧。” 他沒有多說什么,看向陸南之。 Blumkin準備去幫忙,被斯庭叫住了,“你正經交往過不少女朋友,如果是你面對陸,現在的情況,你會怎么做?” “我之前提出‘結婚’的事,可行嗎?” 不是吧,你來真的啊? Blumkin很想調侃他。 可斯庭的表情太認真了,他要是不顧氣氛說出這句話,傷了斯庭的面子,自己會死。 想了想,Blumkin也表情認真的問道,“那你可以再回答一次我剛才的問題嗎?” “你是不是愛上陸南之了?” 斯庭的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他避開Blumkin的目光,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 Blumkin不等他的答案,繼續說,“如果肯定的話,你想要結婚的想法,就是一個最差勁、最糟糕的選擇。” “你提出結婚,只能把她往更遠的地方推,”Blumkin說,“Sid,如今的陸,想要的東西,唯有真心。” 又是真心。 斯庭煩躁地嘖嘖舌,掏出煙盒又磕出一根煙。 他咬著煙嘴,點燃打火機,火舌一舔,麻痹神經的煙霧游走進他的肺里。 “比如現在,”Blumkin借題發揮,“在一個自殺未遂,生命垂危的病人房間里抽煙,就很‘沒有真心’。” 斯庭夾著煙的手指一僵。 他臉上有點兒掛不住,嘴角向下撇。 Blumkin縮了縮脖子收聲,“……是你問我的,那你隨意吧。” 斯庭把煙按在煙灰缸里擰滅,別別扭扭地說,“你繼續。” “Sid,我只有一句忠告,她不是物品,你要時刻記得,她是個女人,是個人,是個跟你一樣的人。” 斯庭沒有說話,默認接受了Blumkin的忠告。 陸南之一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醒來,她的藥劑里加入了鎮靜劑,醫生原本是想讓她冷靜下來,睡個好覺的。 但她足夠久的睡眠中,全都在做噩夢。 夢里整個世界都是鮮血,空氣中是黏膩的血腥味。 陸南之一直在跑,片刻都不敢停下,她躲避著什么人的襲擊,朝她覺得可能安全的地方跑著。 不斷有僵尸之類的東西沖出來,阻攔著她的去路,陸南之被這些東西團團圍住,堵在了一個死胡同。 她看到了借給她手機的,那個韓國人的臉;看到了陳安的臉。 他們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對著陸南之,伸出了枯槁的手。 “不要過來,不要!”陸南之努力把身體蜷縮成一團,退無可退。 有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腳踝,她被拖倒在了地上,僵尸們拽著她,朝四面八方奔跑,她的身體被撕裂成了無數小塊,血rou和骨骼四散飛濺。 手腕很痛,非常痛,比其他地方要痛幾百倍。 陸南之被痛醒了。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疼痛的手腕,上面纏著一層厚厚的醫用紗布。 怔忪片刻,她想起了睡著前發生的一切,她從夢境回到了現實。 身上有什么被壓著,她不舒服地掙扎了一下,扭頭看到了躺在自己身邊的斯庭。 她枕著斯庭的手臂,斯庭的另一只手抱著她,他還沒有醒,呼吸深沉均勻。 陸南之從里間挪到了斯庭所在的房間。 她看著斯庭,心里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陸南之沒有動,也沒有反感地掙開,她維持著一個對自己來說并不舒服的姿勢,就這么安靜地看著他。 那是一張非常英俊的臉,陸南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這么認為。 他的睫毛纖長濃密,眼窩深邃眉骨高挺,閉著眼睛的時候,精致的鼻梁尤其突出,不管是鼻翼還是山根都很秀氣,連接鼻頭的地方,稍微有一點點翹。 他的嘴唇也是向上翹的,陸南之才發現這一點,畢竟這家伙平時醒著的時候,要么一張陰鷙的臭臉,要么一副浮夸到令人害怕的笑容,從來沒有表情正常過。 睡顏比平時更加好看,像一只非常漂亮的大型犬成精。 陸南之被這個想法逗笑了,她勾了一下唇角,可下一秒,腦中閃過陳安的臉。 她的笑容又被自己壓了下去。 她不應該笑的。 陸南之深深嘆了口氣,茫然地看著斯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沉睡的人醒來過來,與她視線交匯。 陸南之清楚地看到,那雙黯淡的眼睛,在看向她后倏地亮了起來,“你醒了?” 斯庭起身,檢查了一下陸南之手腕上的傷口,“感覺怎么樣,痛嗎?” 陸南之撒謊,“不痛。” 以她對這家伙的了解,應該要暴跳如雷,質問她為什么會自殺的。 但斯庭一反常態,冷著臉點了點頭,“最近不要洗澡,反正天氣也不熱,醫生說傷口不能碰水,實在要洗的話,讓女仆幫你吧。” 想了想,他不太順暢地補充道,“我也可以。” 陸南之一愣,“……知道了。” 兩人沉默地在床上坐著,氣氛有些尷尬。 陸南之的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好,看向自己的手腕。 醒過來后,她其實是有些后怕的,她也不知道當時為什么會摔碎水杯,用碎片劃破血管,大概真的是太絕望了。 人絕望到了一定的程度,心里的憋悶無處發泄,只能想到去死。 但沒有人不貪生,她也不例外。 其實流血的瞬間,她就后悔了。 她同時又很鄙視自己的貪生,更鄙視,斯庭態度這么溫和,自己一瞬間的欣喜和動搖。 好賤啊,陸南之,你真的好賤。 貪生怕死的賤人,她在心里辱罵著自己。 “我有事想要跟你說。”斯庭的話打斷了陸南之的思緒。 她回過神,木然地看向他。 斯庭深吸了一口氣,小聲說,“之前對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感到很抱歉,對不起。” 陸南之:“……” “我一直到月底都有空,最近天氣不冷不熱的,來意大利后你好像沒怎么出過門,我帶你去威尼斯。” 頓了頓,他改口,“唔……我帶你去威尼斯,好嗎?” 斯庭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而陸南之接受了惡魔的邀請。